27.柴犬

27.柴犬

此為防盜章「啊,說來!」阿定被提醒了,稍有一些氣鼓鼓的,「在加州大人的眼裡,我就那麼笨嗎?雖然確實是很笨沒錯啦,但沒想到加州大人會這麼嫌棄我……」

一提到那副寫滿了「審神者超級大笨蛋」的信,加州就有些慌了。他壓低聲音,對大和守道:「大和守!我不是在末尾寫了『不要告訴主君』嗎?」

「啊,有嗎?」大和守露出了純善的笑容,撓了撓臉頰,語調微微上揚,「因為擔心著沖田先生的事,所以完全沒注意到呢。」

「喂!」加州已經可以肯定,這傢伙是故意的了。

加州悶了一會兒,背過身去,提醒道:「主君在本丸里可是很受歡迎的,偷偷摸摸地要求主君『最愛你』,那可是會被大家恥笑的。」

大和守微彎起笑眸,並不說話。反倒是阿定一頭霧水:她很受歡迎嗎?她還總是擔心刀劍們嫌棄自己呢。

帶大和守看完了房間,加州便和阿定站在走廊上,說起了一期一振的事情。

「既然主君按照約定把大和守帶回來了,那麼,我也會履行諾言。」加州清光低垂著眼睫,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面容有著一份奇異的彆扭,「但是,要瞞著三日月殿把一期帶來,著實有些困難,需要花費一些手段,還請主君靜候。」

提到「一期一振」這個名字,阿定的心臟都跳得快了幾拍。

她就能見到屬於她的刀了嗎?

那真是太好了。

加州清光抬頭,發現主君正在出神,漂亮的眼眸里滿是希冀之色,他的心底一時有些不是滋味,只能道:「主君見過一期之後,可不要忘記了別人啊。」

「啊,怎麼會?」阿定連忙道,「加州大人對我有這麼多的恩德,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

她用了「恩德」這樣隆重的字眼,讓加州反而不適應了:「說了多少次啦,不要稱呼我為『大人』,喊我加州清光,或者清光,隨你喜歡,那就可以了。」

「嗯吶,加州大人。」阿定很老實地回答。

加州清光:……

——說了等於白說!笨蛋主君!

離開加州與大和守后,阿定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住了一段時日屯所的狹窄房間后,她忽然覺得本丸的房間實在是太奢侈了。單是每天都提供的熱水,就足夠令她感到幸福了。

她舒舒服服地泡了熱水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憊,穿著日常的單衣走出了浴室。

房間和她離開本丸時基本一模一樣,連桌上翻到一半的書籍都保持著原來的頁面未有翻動,但房間卻十分整潔清凈,可見是有人在負責清掃的。

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是誰清掃的呢?

應該是近侍燭台切光忠吧?

阿定一想到燭台切那樣高大的男人,卻要拿著掃帚、綁著頭帶打掃房間,便覺得有幾分好笑。

說來,燭台切光忠不在呢。

一定是三日月找他有事吧。

阿定坐在桌前,隨手翻開了書頁。這是關於新選組的史料,但她識字實在不多,只能勉強認出幾個字。

恰在此時,屋外傳來呼呼的風聲,吹得阿定的長發都亂舞了起來。在這股莫名的風中,她察覺到了奇怪的森寒之氣,不由抬起頭,朝門外望去。

這一眼,令她幾乎血脈凍結。

曾在京都見到過的、被稱作「溯行軍」的怪物,就站在屋檐下,安靜地盯著她。黑色的火焰,無聲地盤旋在它的手臂與頭顱上。

阿定捂住了嘴唇,有些驚恐地往後挪了一些。

溯行軍那鑲在半朽眼眶中的渾濁雙眼,就這樣緊緊地盯視著她。

誰也不知道,它是如何瞞過葯研與青江,進入到本丸里來的。

當它發現阿定在看著自己,它的喉中就開始發出了沙啞的、嘶嘶的聲音。阿定瑟縮著,卻勉強聽清了它的聲音——

「主君……」

它似乎是確確實實在呼喚著自己呢。

阿定又膽怯、又茫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鄉下生活使她膽小而毫無主見,讓她想要逃跑。但她的內心又有一個聲音在告誡著:也許這是需要幫忙的人呢?畢竟,它知道自己是「主君」呢。

阿定在心底掙扎再三,放棄了逃跑的慾望。

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支撐著她走向了這可怕的怪物,低聲、小心地詢問道:「請問,你是在喊我嗎?」

她的靠近很緩慢,但確實是在一步步縮短著自己與怪物間的距離。

在聽見她的問題后,那怪物竟然發出了咕嚕的怪響,就像是哭泣似的。這讓阿定的心小小地揪了一下,瞬間為先前逃跑的衝動而感到愧疚起來。

「是來找我的吧?」阿定詢問。

就在此時,本丸里忽然響起了忙亂的腳步聲。有許多人在跑來跑去,似乎在搜尋著什麼。

「溯行軍的氣息……」

「竟然闖入本丸了?燭台切,快回主君身邊去!」

「主君呢?還在加州清光處嗎?」

下一瞬,這怪物便化為一陣黑煙,消失在阿定的面前。等到第一位付喪神跑到阿定身旁時,它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

「主君,沒事吧?有不好的東西闖進本丸來了喲。」來的是鶴丸,他穿著內番的寬鬆服飾,袖口高卷,也不知道先前是在做什麼,手上還沾了些泥巴。

「啊,沒事沒事。」阿定低下頭,心虛地說,「在苦惱一些不認識的字呢。」

鶴丸拍去手上的泥巴,笑說:「我可是很樂意為主君解惑的哦。」

「呃……」阿定沒想到鶴丸會認認真真地回答,只好老實地拿出了那本記錄著新選組資料的書籍給鶴丸,道,「在苦惱著上面寫著什麼呢。」

「啊,這個啊,是講一些關於新選組的野史呢。」鶴丸彎腰,盯著她手上的說。

「沖田總司曾心儀於一位在屯所工作的使女,但是使女礙於兄長之命,另外高嫁做妾了。婚後,沖田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後來,沖田因為『咳血不止之症』而故。據說壬生屯所冥帳上的『沖田氏緣者』就是這位姑娘從前偷偷留下的。」

阿定聽了,有些悵然若失。

啊,沖田還是如命運所定那般病故了啊。

「主君是在傷心嗎?」鶴丸問,「莫非這次去江戶時代,讓主君對這位英年早逝的天才劍客有了好感?這可不行啊。畢竟主君答應過我,只寵愛我一個的。」

阿定微惑:「我說過那樣的話嗎?」

「哈?」鶴丸撐著下巴,「主君想賴賬了?說謊的人鼻子會變長哦。主君忘了那天晚上,您是怎麼答應我的請求的嗎?」

燭台切光忠回來時,恰好聽見了鶴丸的這句話。

他被三日月喚去議事,方要回主君身邊時,就傳來了本丸出現潛入的溯行軍的消息,他便急匆匆地回阿定這邊來了。

然而,他卻聽見了鶴丸的話。

他的記憶瞬間就被調動了——

和主君約定好的某個夜晚,主君卻並未如約而至。他曾一度懷疑,主君是去尋找其他的付喪神了。如今聽鶴丸所說的,好像確有其事。

燭台切的面色很微妙。

他迅速地推開房門,低聲問道:「鶴丸,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那天晚上』是怎麼回事?『只寵愛你一個』又是什麼意思?」

「哦呀,光坊。」鶴丸挑眉,笑笑說,「真是不好意思了,那天晚上,原本想去見你的主君,因為遇到了我而改變了主意,不僅和我共度夜晚,還答應日後只寵愛我一個人。——如何?驚喜嗎?意外嗎?」

「你——」燭台切咬咬牙,強行恢復冷靜自如。他橫抱雙臂,故作從容地質問道,「鶴丸,如果我將這件事告訴三日月,他可是會懲罰你的。什麼『只寵愛我一個人』,這太滑稽了。」

「你去告訴啊。」鶴丸卻是一副無所忌憚的樣子,很輕快地摟緊了阿定的肩,一副哥兩好的模樣,「你說,三日月如果知道我們和主君發生了什麼,是會先懲罰我呢,還是先剝去你的近侍之職呢?」

燭台切喉中的話噎住。

「你不介意的話,就去告訴吧。」鶴丸笑嘻嘻的,晃了晃阿定的肩膀,「反正我不介意啦,光坊。日子太無聊的話,我可是會悶悶不樂的。」

隨即,三日月道:「既然是我們的主君,長谷部便會順服。沒必要說的這麼嚇人嘛……哈哈哈。」他淺笑了幾聲,對阿定又說,「在長谷部回來前,至少選出一位臨時的近侍。」

阿定內心的警鐘已經敲起來了。

三日月口中的長谷部似乎是位很可怕的人物……

莫非是,真正的將軍?

「主君要選哪一位呢?」三日月傾身向前,詢問道。他那雙含著笑意的、彎彎的眼眸已全數睜開了,透著認真之意。這樣的慎重,實在是令人受寵若驚。

另一側的鶴丸國永卻發出了「誒——」的唏噓聲。然後,他輕快地說道:「主君,可別忘了我提醒你的話啊。」

阿定為難地望了望鶴丸與三日月,手指攥緊了裙擺。

好一會兒,她猶猶豫豫道:「我能請加州大人做我的近侍嗎?」

此言一出,議事廳內安靜了下來,眾人的面色皆有幾分古怪。

「加州清光……」

「他才是最不可能忠於審神者的那一個吧。」

「大和守都變成那副模樣了……」

三日月露出了微微的無可奈何,他揉了揉眉心,道:「當然可以。您是主君,這裡所有的刀與劍都是屬於您的。」

就連被點到名的加州清光,都是一臉詫異。隨即,這模樣漂亮的少年便嗤哼了一聲,轉身大步離開了議事廳,似乎對眾人爭搶的「近侍」一職毫不在乎。

阿定總有種自己做錯了事的心虛感。

——枉顧他人意志,隨隨便便就要求別人做自己的近侍,確實很過分吧。而且,服侍的對象,又是自己這樣笨手笨腳的人。

鶴丸看出了她的低落,便親昵地拍拍她的肩膀,說:「主君不必難受啦,加州就是這樣的。對了,主君是人類吧?已經餓了吧?要吃些什麼嗎?」

「啊,不用了。」阿定擺擺手,靦腆地說,「雖然很奇怪,可我並不需要吃東西呢。」

「誒?那主君是如何活下去的呢?」鶴丸露出驚奇的神色來,「人類不是都要吃飯的嗎?」

「這一點……我也不是很明白。」阿定小聲地說,「已經二十年沒有進食過了,可我還活著呢。」

她小小地撒謊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她並非是「人類」,而是一個遊盪的孤魂。可她生怕說出來,就會被這群付喪神視作異類。而且,她實在不記得自己成為孤魂之後做了些什麼了——那些記憶朦朦朧朧的,似乎隨著燒卻她屍體的那場大火一起湮滅了。

夜已經深了,阿定結束了來到本丸的第一天,回到那間屬於主君的房間里。

加州已經在房中等著了,他的目光似乎還有些惱,可他還是替主人收整了被褥,準備好了明日的衣物:「你睡在這裡,我睡在外間。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就喊我。」

「加州大人。」阿定喊住他,「請問……大和守是誰呢?」

加州愣了愣。

他未料到,竟然這麼快有人將大和守的事情告訴了這位新任主上。

「他也在本丸里嗎?」阿定又問。

「不在。」加州的眸光動了動,「他和長谷部先生一樣,都一直沒有回本丸來。現在……大和守應該在沖田先生身旁吧。」

阿定不知道「沖田先生」是誰,她也不敢多問,老老實實地吹熄燭火,打算入睡。

可如是柔軟溫暖的被褥,卻令她有些不安。

她總覺得自己不會有這樣的好運,這一切都是屬於別人的。如果哪一天,真正的「主君」回來了,也許她就會被趕走了,還會因為弄髒房間而受到懲罰。

這樣想著,待加州入睡后,她抱起枕頭,輕手輕腳地穿過了房間,在走廊上睡下了。硬質的地板與吹拂的夜風,令她稍稍有了安心的感覺,就彷彿從前在女主人房間外侍奉的每一個晚上。

呼……

她這樣的人,本該如此。

她入睡后,被噩夢糾葛住了。被女主人下令杖斃的那一幕,反反覆復徘徊在她的腦海里,極度的恐懼如海浪般湧來。

一夜過去,阿定是在清光惱怒的呼聲里被叫醒的。

「你怎麼睡在這裡?生病了怎麼辦?要是三日月知道了,肯定會認為是我的過錯……」

阿定勉強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男子修長的手指。她似乎猶在夢中,因而說的話也亂七八糟的:「少爺,您來救我了嗎……?」聲音裡帶著一分哭腔。

好半晌,她才想起這裡是本丸,而不是與謝的鄉下。

加州一副氣惱的模樣,活像是得不到糖的孩子似的,道:「要是生病了,我可不會管你,葯研也不會管你的。」

見她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遲遲不肯進房間去,加州清光乾脆將她抱起來了。雖然加州的體型不算強壯,可抱一名身材矮小的女子,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阿定落在他的懷裡,依舊渾渾噩噩的。

梳子……

梳子。

她的心眼裡,只有這件物什。

「今天三日月殿要過來,教導你鍛造、出陣等事宜,你還是快點把自己收拾好吧。」清光把她放在空置的床褥上,說道。

然而,她懷中的女子卻一動未動。

「怎麼了?」加州清光問。

「啊……」阿定如夢初醒,低聲喃喃道,「做了噩夢。」

「怎樣的噩夢?」加州清光又問。

阿定摸了摸袖中的梳子,說的話語焉不詳:「人各有命呀。如果因為身份卑賤而被放棄了,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加州卻見不得她這副自作卑微的模樣,說:「我不知道你從前遇到了什麼,可你現在是本丸的主君了,那就該有些主君的模樣。」

「我會努力的。」阿定回答。

飯後,三日月與鶴丸一起來了,說是要教導阿定成為一名優秀的主君。三日月帶了幾本書冊來,然而阿定卻對著這些白紙黑字傻了眼。

「我,我不識字。」她有些糾結,「看不懂。」

「……」三日月和鶴丸同時沉默了。

侍奉過數任主君,這還是第一次遇到不識字的呢。

到底為什麼,時之政府要派她來接替審神者一職呢?讓她與並不乖順的刀劍們互相折磨嗎?

既然無法讀書認字,那就只能從一些最基礎的東西教起。三日月帶她參觀了本丸內的澡堂、苗圃、馬廄、練習室與手入室。

疑惑的是,阿定走到哪兒,哪兒就會變成空的,刀劍們似乎對她退避不及。「請問,大家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呢?」阿定問三日月。

「啊……請不用在意,這並不是因為您的緣故。」三日月笑著回答,「前任主君的品性較為惡劣,以故意折磨付喪神為樂,所以這裡的大家都對『審神者』——即主君這個存在,有些抗拒。假以時日,他們發現您是一個可愛無害的孩子,就一定會接納您的。」

鶴丸將雙手枕在腦後,輕嘁了一聲:「說的和真的似的。」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礙於加州的怒氣,阿定這一回可不敢睡在外頭了,老老實實地睡在了裡間,將被褥掖得嚴嚴實實的。

夜深了。

靠在枕上的阿定卻忽然睜開了雙眼。她黑色的眼眸變得有些空茫,彷彿是一具陡然喪失了靈魂的傀儡。

「餓……了啊。」她喃喃地說著,坐了起來。繼而,她從袖間摸出了那把梳子,捧至面頰邊,用肌膚輕輕地蹭著,滿含垂簾地對那梳子耳語道,「少爺,你也餓了吧?我們出去找東西吃吧。」

說罷,她就無聲地起了床,朝外間走去。

她的腳步是如此的輕,彷如沒有重量一般,身影也似輕飄飄的羽毛。她推開門,慢悠悠地走到了走廊上,筆直地向前漫步去。

月色低垂,庭院中有夏蟲長鳴。池塘邊,立著一道修長身影——那是名為「燭台切光忠」的男子。阿定曾在白日見過他,記得他有著令女人面紅心跳的旖旎笑顏,高大的身量極具男子的魄力。

燭台切發現走廊上的來人,略有些詫異:「主君,這麼晚了……?」

話未說完,他便愣住了。

之前匆匆一瞥,他隱約記得這位主君是個瑟縮怯懦的女子,總是躲在三日月的背後偷眼瞧人。可如今的主君,卻直直地、大方地立在屋檐下。

她在笑,冶艷的容色宛如雪中的妖精似的,眼下的淚痣、嬌艷的唇與春池般的眼眸,都透著無端的誘惑——這是一種怎樣的情形?明知她身後便是泥淖,也會令人甘之如飴地陷落下去。

「您想梳頭嗎?少爺。」她的右手握著一柄梳子,面上的笑意愈發惑人了,「不梳頭的話,可是會死的喲。」

這話怪瘮人的,可因為是由一個活色生香、宛如死之女神般的女子所說,便不顯得可怕了,反而有幾分香艷的意味。

燭台切久久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主君……你這是?」他低聲詢問,「梳頭的話,我自己來便好了,不敢勞動您。」

「啊……少爺,我不是那個意思呢。」阿定笑著走上前來,貼近了燭台切的身體。她踮起腳尖,雙手捧住男子的面頰,將自己柔軟的雙唇遞上前去,「我想要一個與您血脈相連的孩子呢,少爺。」

她的眉眼、五官都太靠近了,柔軟的、帶著淺淡香味的身體,就這樣貼著他,與他的身軀嚴絲合縫地待在一塊兒。連吹拂出的、近在咫尺氣息,都似乎是在引誘著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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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梳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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