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告白(二)

無聲的告白(二)

1935年,日漸強大的法西斯把義大利帶進了侵略的前奏,緊接著掀起了年輕人蔘軍的狂潮。我與父親就信仰問題發生了分歧,梵蒂岡天主教會對戰爭的態度不是十分明確。父親希望我能夠像他一樣,與天主教會劃清界限,從而成為耶和華見證會的一分子。我當時還年輕,對戰爭意味著什麼從來就沒有仔細思考過。但是隨著成長,我已經聽厭倦了多年來父親講經佈道的那些華而不實的教義,上面提到的有關於一百年後撒旦魔鬼重新征服人類的危機令我覺得十分不切實際,他們反對一切國家機關、公職頭銜、軍隊的主張使我感覺到他們的追求就是沉溺到自我定義的烏托邦中去不能自拔。為了強調與父親淡漠無為主張的立場不同,我做出了參加國家陸軍的選擇。然而關於信仰,我沒有明確的概念和方向,我從來就沒有想到過那些所謂的征服、拯救,以及民族的優劣等字眼的真正涵義。但是作為一個義大利熱血青年,參軍被看作是對國家的支援。「信仰、服從、戰鬥」這些字眼又正好符合那個年齡段所崇拜的英雄主義精神的標準,一切彷彿就是童年時那場演習了無數次的虛擬戰役,孩子們爭著充當英勇的主角,殺人無數而引以為榮,或者恨不得用死亡的結局來烘托自己的壯烈。在希臘戰場,我至今記得我有生以來開的第一槍。當時天已近黃昏,夕陽如血,哽咽著沉溺在遠處的河心。我在暗中潛伏,手心和肩頭有著槍的冰冷觸感。後來證明,流淌著令雅利安人引以為榮血液的我,有著令別人無比羨慕和驚嘆的精準槍法和鎮定的氣質。此時此刻,我心如止水。目標出現,我屏息凝神,舉槍瞄準,對方的輪廓在我的瞄準器里看得一清二楚。其實我最不想看到他的表情,就當這是一場打獵遊戲——這是為殘酷行為找到的最好的託辭。槍口隨著目標的移動而追蹤,貓捕食前一刻的悄無聲息,殺氣在靜默中緩慢凝結。時機成熟,隨即槍響,我像在部隊訓練過的無數次那樣扣動了扳機。我看到那個男人在倒下去之前,身上綻開了一朵粉紅色的花,花朵的汁液四處飛濺,飄散到空氣中漸漸消逝。那個男人就化作微不足道的纖塵,從此與世無緣。我在這個時刻不知為何竟想到了我的父親,想知道他是否在為我的安危而祈禱。心中忽然湧起莫名的惆悵,從此覺得有種東西似乎永遠地離我而去了。從那以後,我的雙手浸染過無數人的鮮血,我開始背負起無數的罪惡。是誰出生、成長,又是誰參軍、作戰,最後終於走進我的視野範圍,倒在了我的槍口下。一切像是上帝的安排。我不知道他們的背景、思想,我什麼都不能想,我應當做的就是瞄準,扣動扳機,像對待獵物那樣機械執行著消滅這一任務。我並不以殺人無數為光榮,每當有一個生命在我的槍口下灰飛煙滅,我的心靈就會多背負一個沉重的枷鎖。我也會為鮮血淋漓的場面顫慄,心悸。可是,義大利法西斯強調的使命感為我每次的判決渲染上了一層理所當然的悲壯色彩。軍人用槍口說話,軍人從來不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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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西元前――周杰倫歌詞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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