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罪與罰
第338章罪與罰
午時過後，陽光灑下，帶來一絲暖意。張戎漫步在玉河橋大街上，他走的很慢，一邊走，一邊想著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幾乎可以斷定萬月茹有問題了。但是沒有證據，不過證據一定能找得到的，之前見過的那輛馬車就是一條線索。
終於來到了余香齋門口，幾名女子在鋪子里有說有笑的挑著胭脂，當張戎帶著唐嫣卿二女走進來那一刻，萬月茹轉頭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萬月茹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拍拍手，對店鋪里的客人以及兩名夥計說道：「好了，今天店裡有要事，慢待各位了。」
幾名女子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放下手裡的胭脂，隨著兩名女夥計離開了胭脂鋪。萬月茹隨手關上了店門，掛上了休息的牌子。女客人自然不太高興，但是兩名女夥計可就開心多了，今日可是上元節，正愁不能及時回家呢，如今能早點休班回家，哪能不高興呢？
萬月茹收拾好賬本，將算盤壓在賬本上，她整理得很仔細，細緻的讓人有些頭皮發麻。張戎並沒有急著催促什麼，三人在旁邊找了椅子坐了下來。最終，還是萬月茹打破了這種詭異安靜，她輕輕的笑著，只是眼神中透出一絲絲荒涼，「沒想到小公爺這麼快就來找奴家了。」
萬月茹表現的太鎮定了，就像是朋友間閑聊。張戎苦笑著搖了搖頭，手指點了點桌面，「本公子很詫異，萬掌柜難道就不想辯解一下，或者否認一下么？」
「為什麼要否認呢？奴家從始至終也沒有做錯什麼，否認也沒有任何意義，奴家了解過小公爺的，你自出道以來，破獲懸案無數。你既然找來了，又豈會沒有任何倚仗？」萬月茹說著話，邁著小碎步從櫃檯后繞過來，當她靠近時，唐嫣卿和柳薰兒同時站了起來，一臉戒備的望著對方。
「萬月茹，有什麼話站在那裡說吧，靠這麼近做什麼？」柳薰兒出聲警告一番，萬月茹自嘲的抿了抿嘴，在對面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張戎抬起手，示意道：「二位姐姐，不必那麼緊張，萬掌柜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人的。再說了，本公子堂堂大男人，萬掌柜自然不會對我感興趣，呵呵，萬掌柜，我說的對么？」
「小公爺看得很透，奴家確實只是恨那些心如蛇蠍的女子！」萬月茹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眉宇間浮現一絲哀苦之色，「小公爺既然什麼都查過了，那應該知道，奴家殺的人，沒有一個好人。她們毀了別人的幸福，都是死有餘辜。」
萬月茹眉頭緊蹙，語速越來越快，很是激動，到了最後，美目中已經蒙上一層瘋狂之色。她緩緩站起身，咬著銀牙惡狠狠地揮舞著右手，「她們該死，這些該死的女人！」
果然已經偏只到近乎瘋狂了么？萬月茹已經被恨迷住了雙眼，她認為自己做的全都是對的。從某方面來說，她跟那些偏執的變態殺人狂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她們或許該死，可你確定，她們全都毀了別人的幸福么？」張戎站起身，目光鎖著對面的萬月茹，「萬掌柜，你知道你殺的第一個女子么？她叫李樂鮮，你殺李小姐，是不是因為她拆散了自己好姐妹李飄飄的姻緣，搶走了陸遠？」
「難道不是么？」萬月茹毫不相讓，「如果不是她，李飄飄早就跟陸遠成婚了，他們應該是很幸福的一對。」
張戎搖搖頭，似乎聽到了莫大的笑話一般，「哎，你錯了，大錯特錯啊！你只知道李樂鮮搶走了陸遠，可有沒有了解李樂鮮跟李飄飄的關係？她們自**好，如同親姐妹一般，李飄飄剛跟陸遠親近時，李樂鮮並未有什麼不滿。偏偏在李飄飄和陸遠將要成婚前，李樂鮮把他們拆散了。你有沒有問過，李樂鮮為什麼要這麼作？」
萬月茹依舊堅持著，玉臉也寒了下來，「奴家為什麼要問？她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
「懲罰么？哎，你果真是快瘋了，李樂鮮之所以拆散陸遠和李飄飄，乃是因為她知道陸遠絕非良人，陸遠對李飄飄別有所圖，根本不喜歡李飄飄。出事兒前，李樂鮮還曾找李飄飄說過陸遠的為人，讓她把這門婚事退了。她不想看到好姐妹受矇騙，可惜，當時李飄飄被陸遠哄騙傻了，沒奈何，李樂鮮才想出別的辦法，將陸遠從李飄飄手裡搶走。當然，李樂鮮也沒想真的嫁給陸遠，她早就想好了辦法將這門婚事推掉了，可惜.....死在了你的手上。」
看著萬月茹的雙眼，張戎厲聲問道：「萬掌柜，聽完這個故事，你還覺得李樂鮮該死么？」
萬月茹彷彿被什麼東西叮咬了一下，騰騰往後退了一步，扶住櫃檯，她用力的搖了搖頭，「不，小公爺，你是在騙我，這不可能！」
「不可能？此事李員外並不知情，但是她的丫鬟翠珠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可以不信翠珠的話，但是，李樂鮮小姐出事兒一個月，是生是死還沒確定呢，陸遠就迅速跟南城鄧家結了親。陸遠這種行為，還不夠說明一切么？似這等薄情寡性之人，你覺得他會是什麼良人？」
張戎的話，就像一把重鎚，狠狠地砸在了萬月茹心口。那一瞬間，萬月茹一直堅持的某樣東西似乎崩塌了，她靠著櫃檯一點點癱坐在地上，眼中的色彩一點點消失，變得晦暗，「她....她說的是真的.....是真的？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慢慢抬起雙手，萬月茹劇烈的顫抖起來，「不.....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不.....不......」
這一刻，萬月茹崩潰了。記憶回到五年前，猶記得當初李樂鮮哭著訴說著一切，李樂鮮所說，跟今天的故事相差不大。只是，當時萬月茹怎麼肯信呢？在萬月茹眼裡，李樂鮮就是一個搶走好姐妹姻緣的惡毒女子，這樣的女人說出來的話根本不可信。
自己殺錯了人，殺了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從一開始，自己就錯了。還有什麼比這種事更殘忍么？這些年，內心堅持的東西支撐著她活著，當信仰崩塌后，內心所有的希望都想天空的煙花瞬間散開。
看著已經崩潰的萬月茹，張戎心情複雜的嘆了口氣，「本公子不明白，你是如何走向這條路的？你之前不是一個養花女么？我找人了解過，你本是一個善良的女子，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兒？你不僅毀了別人的一生，同樣也毀了自己的一生！」
「毀了自己？咯咯」萬月茹輕輕抬起頭，毫無色彩的眼眸里已經被淚水充斥，她有些自嘲的笑著，笑容宛若絕望中盛開蓮花，讓人心生同情，「奴家這一生早就毀了.....」
萬月茹陷入了回憶之中，她斷斷續續的講述著一個關於她自己的故事，不出意外，這又是一個悲涼的故事。
萬月茹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里，家中祖祖輩輩好幾代以養花為生。雖然不是大富之家，但日子還算美滿。十一年前，萬月茹認識了一名進京趕考的書生，當年書生半路銀兩被偷，身無分文，還是萬月茹一家人收留了他。他叫裴琦，是一個家道中落的書生。當時萬月茹正值妙齡，時間一久，二人不可避免的戀上了對方。
裴琦會試未中后，萬月茹並沒有嫌棄他，而裴琦也絕了繼續科考的心思，開始幫著萬家打理起家中生意。閑暇時，裴琦還會去附近店鋪做賬房和書吏，所以，萬家人的日子一天天紅火起來。當時，許多人都認為裴琦會成為萬家的女婿，萬月茹也開心的等著這一天。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萬老爹病了，而且是重病，一下子耗費了萬家所有的積蓄，可即使如此，錢依舊不夠。就在這時，裴琦從外邊帶來一大筆錢，這筆錢是郭家大小姐給的，而代價是以後裴琦要跟著郭家大小姐。
一年後，萬老爹還是亡故了，有一名老郎中看出了一點門道，萬老爹並不是簡單地重病，而是中毒。萬老爹死後沒多久，噩耗再次降臨在萬月茹身上，裴琦也死了。裴琦的屍體是被郭家下人送回來的，當看到屍體那一刻，萬月茹的心也碎掉了。本來還算康健的裴琦瘦的如同皮包骨頭，已經失去了人形，他的身上滿是傷痕，沒有一處完好之處。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也許日子就這樣過去了。偶然間的一天，萬月茹去郭家送花的時候，從郭家老賬房口中聽到了一個秘密。原來萬老爹身上的毒是郭小姐下的，郭小姐就是想得到裴琦，她知道裴琦待萬老爹如親生父親，如果萬老爹出事，他不會不管。
那一刻，萬月茹差點瘋掉，不，準確的說，那一刻那已經變成了偏執的瘋子。她開始痛恨郭小姐，開始痛恨那些不擇手段破壞別人幸福的女子。萬月茹知道郭小姐對蓮花過敏，偏偏這個女人還喜歡牡丹花，於是，萬月茹給郭家送了一批牡丹花，只是牡丹花灑了許多蓮花花粉。
不出意料，郭小姐將兩盆牡丹花放到房中后，重度過敏，由於夜間發病，沒能及時醫治，暴病而亡。
自那以後，萬月茹放棄了花農生活，開始去胭脂鋪打雜。可是，對於萬月茹來說，她的心已經空空如也，幾乎本能的，要為自己找點事情做，否則，她不知道該怎麼熬下去。世間有太多的悲劇，萬月茹覺得自己應該主持正義，這成了她活下去唯一的動力。
郭小姐死後，李樂鮮成了第二名受害者，從那時候開始，藍蓮花開始成為許多富家女子心頭的噩夢。
故事講完了，張戎三人站在旁邊，看著癱坐在地的萬月茹，不知道該同情這個女人，還是該恨她。準確的說，這是一個被仇恨蒙蔽雙眼的女人，她的一生都被過去的夢魘吞噬掉了。
「萬掌柜，那麼現在可否告訴我們，唐糖小姐是死是活，現在在哪裡？對於你來說，一切都結束了，一切就此終結吧，為什麼還要繼續錯下去？」
萬月茹抬起頭，梨花帶雨的綻放出一個凄美的笑容，「小公爺，你說....真的有地獄么？地獄是什麼樣的？有陽光嗎？」
「地獄？地獄不在陰間，而在你心裡。若你走不出過去，依舊心在地獄。這個世間或許並不公平，正義有時候得不到伸張，可你.....做的太過了，有些無辜的人被你所害。而那些罪有應得之人，其實，也未必非要手染鮮血！」
「地獄在心裡么？」萬月茹癱坐在地，長長的呼了口氣，「城南.....我曾經的家......她在那裡.....」
張戎點點頭，隨後對門外喊了一句，「關捕，你們進來吧，送萬掌柜去刑部，其他人跟我去城南！」
城南，萬月茹曾經的家，雖然她早已不是花農，卻沒有賣掉這個承載美好回憶的地方。推開扉門，衙役們快速沖了進去，在地窨子里找到了被綁縛起來的唐糖，看著眼前形象狼狽的唐糖，張戎無法想象，這個妙齡少女居然能做出那般惡毒的事情。或許，李樂鮮是無辜的，但王雀兒以及唐糖這些女人並不無辜。唐糖做過錯事，按照大雲律卻無法證明她有罪，因為毫無證據，沒有證據，想要懲罰一名官宦家的女子，幾乎是不可能的。
精緻的農家小院里，並排栽種著五株梅花樹。梅花最艷麗的季節已經過去，但在這正月里，白裡透紅的梅花依舊是獨有的風景。
衙役們拿著鐵鍬忙碌著，很快就有了收穫。每一株梅花樹下，都挖出來一具屍體，一共五具屍體，代表著五年內失蹤的五個女人。
萬月茹被捕，屍體找回，困擾了刑部和順天府幾年之久的藍蓮花案終於告破。
可是，負責堪破此案的張戎並不開心，因為對他來說，這個結局並不算完美。萬月茹是個罪人，但不是壞人，而有些壞人，卻無法被定罪。
唐糖被送回了唐家，臨近傍晚，唐家收到一個花燈，花燈很大，不知道是誰送來的。
可是，梳洗完畢的唐糖看到這盞花燈后，整個人嚇得臉色慘白，變得瘋瘋癲癲！
因為這盞花燈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