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楓葉與青鳥
第360章楓葉與青鳥
御馬觀內,住著太多應試學子了,而且這些學子好多都是非富即貴。能在這個時候,到御馬觀佔據一個位置,安心讀書,那可不容易辦到。京城但凡是有背景又要參加會試的,大都跑到御馬觀讀書,那些擠不進來的外地學子,則會選擇墨香客棧和竹軒客棧。
明年便是會試大考,正是讀書的好日子,突然出了這等事,結果可想而知。不僅御馬觀的牛鼻子炸了鍋,學子們也炸了鍋,更有甚者已經通過自己的背景向順天府施壓。御馬觀的事情與拈花寺發生的事情幾乎如出一轍,順天府查了這麼久,一點線索沒有,還讓兇手再次犯案,請問順天府衙門是幹什麼吃的?刑部大理寺是幹嘛的?
下邊的百姓有幾句怨言,倒沒什麼,可是學子們聯合起來施壓,就算是順天府也不能裝聾作啞了。可惜,知府廖玉農還沒想好應對方法,就接到了皇帝朱灷的口諭。來到皇宮大殿,廖玉農只覺得自己如同天橋耍雜技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他看,這其中眼光有幸災樂禍的,有同情的。嚴格說起來,案子沒有進展,鬧得沸沸揚揚,真不能全怪廖玉農。此案實在太過詭異,線索少之又少,廖玉農向下邊不斷施壓,可是衙門的人根本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感受著太和殿內的氣氛,廖玉農心裡無奈苦笑,看來這次真的是要走背運了,搞不好這個順天府知府的位子也到頭了。順天府衙門職位很多,都說順天府職司,有夢想的人不願意去,沒夢想想混日子的擠破頭皮往裡沖,可是順天府知府之位,卻大不同相同。北直隸京城順天府乃上府,京城知府相當於從三品大員,一旦成功渡過三四年,便可以一躍進入朝廷中樞,在六部任職實權,可以說順天府知府乃是從中層官員到朝廷中樞大員的最佳跳板。
順天府知府的特殊性,決定了這個位子有多吸引人,盯著這個位子的人太多了。這些年廖玉農謹慎對待,打理好各方關係,本以為能平安度過的,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
果不其然,皇帝朱灷濃眉皺了皺,眼神淡淡的說道:「廖愛卿,如今各地學子紛紛來京,備戰明年會試。這個時候,京城治安尤為重要,可朕聽說御馬觀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了燒死人的事情。哼,你這京城知府到底是怎麼當的?」
廖玉農忙不迭的拱手道:「啟奏陛下,御馬觀發生此事,臣難辭其咎。可是,這次烈火焚燒案實在是蹊蹺得很,除了看到有人被燒死,不知道幕後之人目的是什麼,更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衙門上下已經儘力辦案了,卻是毫無頭緒。」
廖玉農剛說完,另一邊一名老者便義正言辭道:「順天府負有緝兇查案的職司,抓不到兇手,找不到線索,便是無能。若廖大人擔不了事,那就換個能擔事的。」
廖玉農一肚子火氣,案子破不了,順天府是實職,可是刑部以及大理寺也一樣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啊,怎麼出了事所有黑鍋都甩到順天府這邊了?可惜,廖玉農敢怒不敢言,抬頭看去,那說話之人竟然是大學時楊庭,這下就更不敢多說了。
崇德皇帝朱灷微微彎著腰,看到廖玉農的樣子,他緊皺著眉頭,頗有些不滿的說道:「廖愛卿,朕希望你能明白此案的重要性,堂堂京師,豈能容許無法之徒妄為?這樣吧,朕給你七天時間,希望愛卿能儘快破案,安撫民眾之心。」
廖玉農喉頭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敢表達什麼不滿。半個時辰后,朝會一散,廖玉農便氣呼呼的回到了順天府衙門,一進屋便大發脾氣,對著屋中陳設一陣猛砸,衙門吏員只敢在外邊看著,卻不敢進去勸阻。知府大人一肚子火氣,現在還被陛下責難,這個時候進去,不是往槍口上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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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清坊,東府清銘廳,裡邊坐著幾個人,除了英國公張敬晧,還坐著張敬昭等人,就連榮國公張敬昀也赫然在列。張敬昀眉頭緊鎖,手中捧著香茗,卻是半天也沒喝,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大哥,今日楊庭趁機落井下石,未曾想陛下居然順了楊庭的意,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廖玉農的位子怕是保不住了。」
張敬昭輕輕點了點頭,「不錯,陛下此舉著實有些出人意料,楊庭等人控內閣六部,早有染指順天府之意,之前全被陛下擋了回去,偏偏這次陛下的表現有些耐人尋味。」
「哼,有何奇怪?」張敬晧嘴角上翹,虎目之中竟露出一絲不屑之色,「陛下不就是想藉機敲打敲打咱們張家?自振岳回歸東府,還與齊王府繼續聯姻,陛下早就心生不滿了。只不過以前沒有機會罷了,這次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他豈會放過?廖玉農出身雨花縣,與西府有舊,也算是我張家一系的人,他這麼做,不就是做給我張家看的?」
張敬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大哥所言極是,只是眼下該怎麼做?親近咱們張家的文官本就寥寥無幾,若是連廖玉農也保不住,恐怕以後在無人願意倒向咱們張家了。」
「不用著急,廖玉農自然要保的,但是我們這些老傢伙不能出面,畢竟要考慮下陛下的臉面。讓振岳去吧,說來,廖玉農也是死腦筋,這麼大案子,順天府和刑部進展緩慢,就不能想想別的辦法?到頭來,還要我們給他出主意!」
張敬昭等人哪個不是聰明之輩,聽張敬晧一言,頓時反應了過來。振岳那小子破案的本事當世一絕,怎麼把這小子給忘了呢,張敬昀更是笑著搖了搖頭,「哎,大哥,你之前不是老說振岳不務正業的么,這次反而要求著這小子去破案了。」
「求他?要是順天府開出五千兩賞銀,這小子比誰都積極。哦,對了,二弟,這臭小子最近在搞什麼鬼,怎麼很少見他?」張敬晧輕聲問道。
「額,我也不是太清楚,之前聽小四他們說過,好像那小子最近在齊王府那邊折騰什麼胭脂水粉呢,說是要做什麼賺錢的買賣!」
「嗯?」張家幾位大佬全都瞪起了眼睛,尤其是張敬暟,眼裡直冒火,堂堂東府小公爺,去研究什麼胭脂水粉,這不是笑掉大牙么?
張敬晧嘴角抽搐,臉上表情有些複雜,不知道是怒,還是在笑,或許是無奈吧。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張敬晧心裡很清楚,自己這個當爹的真管不住自家小霸王,不說那小子難纏不說,關鍵是自家夫人護犢子護的太嚴重了,「咳咳,老八,你去找找他,把事情跟他說說。」
「好的,那胭脂水粉的事情呢?不管了?」張敬暟兩隻眼睛如銅鈴一般,奈何張敬晧直接擺了擺手,「管什麼管,你管得了?那小子鬼精鬼精的,他在齊王府那邊折騰,我們還能跑去齊王府掀攤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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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府,張戎叉著腿,兩眼無神的坐在門檻上,身後房門大開,灰色煙霧正慢悠悠的飄出來。此時,張戎一身袍子黑一塊灰一塊,臉上也黑不溜秋的。就在剛剛,正調配著呢,沒想到搞出了爆炸效果,這不,叮噹一陣亂響后,整個房間被濃煙充滿。
好在凌清雪這會兒不在府上,要是在家的話,估計又跑過來發飆了。看看碧藍的天空,張戎心裡很鬱悶,改良下工序,弄點香水,咋就這麼難呢?
唐嫣卿幾女忙活半天總算把火給滅了,君莫舞提著小水桶,美目連翻,「公子,你行行好吧,能不能少折騰,再這麼下去,咱們齊王府就被你炸了。」
「說什麼呢?意外,絕對是意外,再說了這點小動靜能把齊王府炸了?」張戎很是不滿的站起身,本公子在女王面前振不了夫綱,難道還鎮不住你們幾個丫頭,「本公子辛辛苦苦遭罪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們,你們難道不想以後有花不完的錢?你們不想有好的胭脂水粉?」
眾女嘟嘟嘴,乾脆不答話了。小公爺就是不要臉,他的臉皮厚的連城牆都要汗顏。
一陣匆匆腳步響起,還以為是凌清雪回來了,張戎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扭頭一瞧,看到來人之後,大大的鬆了口氣。張敬暟看到張戎的樣子后,為之一愣,半天沒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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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烈火燒死人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此事已經夠邪門的了,緊接著順天府又扔出一個重磅炸彈,重金懸賞此案兇犯,誰能破獲此案,將得到五千兩賞銀。天哪,順天府可不比刑部以及廠衛,多少年沒開出過這麼高的賞銀了?五千兩紋銀,夠花半輩子了。
如果說這不是最博人眼球的,那麼接下來最博眼球的就是另一件事了。順天府的公文貼出去沒多久,就有一個年輕人以最高調的姿態接下了這份任務,此人便是東府小公爺張振岳。
京城百姓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東府小公爺,真就這麼缺錢么?你放著小公爺不當,跑出來查案子,你是有多不務正業?
張戎沒有辯解,因為他是真的缺錢,改良香水,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以現有的條件下,想做到這一點,耗費無法估量。更何況賺錢的同時,順便還能替老爹做點事,履行下身為小公爺的責任,何樂而不為?
順天府衙門斂房,張戎又來檢查屍體了,只不過這次身邊的兩個跟班除了唐嫣卿,另一個換成了司聽風。柳薰兒是特別討厭斂房,說什麼也不來,倒是司聽風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似乎對破案子很感興趣。
當張戎讓司聽風去檢查私人的嘴巴后,司聽風終於明白為什麼柳薰兒臉色發白了。敢情這裡邊的事情如此噁心人,尋常姑娘家誰願意做這種事啊,也就唐姐姐那人,毫無怨言的跟在公子後邊東奔西走,任勞任怨。
說來也怪,屍體胸口依舊發現了一個圓形的鐵環,只是鐵環上的圖案不是楓葉,而是一隻展翅高飛的青鳥。雖然已經被烈火灼燒,布滿灰塵,但圖案依舊惟妙惟肖。
從斂房離開,沒多久便來到了御馬觀。初春時節,應該是御馬觀最熱鬧的日子,但因為燒死人的事情,觀內冷清了許多。站在道觀門口,放眼北望,遠處一片竹林蔥蔥鬱郁,風中夾雜著淡淡的芳香,通天塔、講壇殿、飛花殿錯落有致,在遠處山巒起伏,虛影連綿成片。幾隻黃雀從林中飛躍而出,聲音依舊是那般清脆悅耳。
好一出美麗的風景,好一個讀書的地方,怪不得那麼多文人學子對此地趨之若鶩,在這裡讀書心情會暢然不少吧。
沿著青石路朝著通天塔走去,一路越過講壇殿和飛花殿,當來到通天塔近處后,張戎卻盯著通天塔西邊的地方微微發獃。那裡竟然有一顆楓樹,這棵楓樹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軀幹幾人環抱,枝葉繁茂,遮天蔽日。
陪同的小道士見張戎怔怔出神,小聲解釋道:「施主,這棵楓樹乃幾百年前一名文人栽種,距今約有六百年了。世人大都知道御馬觀通天塔,可實際上這棵楓樹才是我們御馬觀真正珍貴的東西。」
楓樹?張戎眉頭緊蹙,從袖口掏出一個鐵環,鐵環上鑲嵌著一片楓葉。這個鐵環是當時從拈花寺死者身上取下來的,一直搞不清楚為何會有人攜帶這種掛飾,如今,似乎一切都明了了。
鐵環並非掛飾,而是幕後之人刻意戴在死者身上的,鐵環圖案代表著下一個案發地點。如果當時能想通這些關節,或許就可以阻止御馬觀的慘劇了。
第一個死者身上掛著楓葉圖案,第二個死者是青鳥圖案,楓葉如果代表的是御馬觀,那麼青鳥又代表著哪裡?
風,靜靜的吹著,彷彿有冰涼的寒意往脖子里鑽,張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