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海揚村見聞

第365章海揚村見聞

屋中陳設很簡單，而且完好無損，裡邊的東西有沒有移動過毀壞過，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張戎最為疑惑的就是這一點，如果甜兒姑娘被關押在這裡的話，怎麼會不反抗？她就這麼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里？

「甜兒姑娘自從被關到房間里后，有沒有哭鬧過？」

僕人愣住了，似乎是張戎的問題難住了他。實際上，這個問題並不難，而是僕人自己覺得詫異罷了。之前不覺得什麼，可是這個問題從張戎口中問出后，再那麼仔細一琢磨，才覺得問題很大。甜兒姑娘關到這裡后，並沒有哭鬧過，按時吃飯，這也太奇怪了。

僕人想著事情，輕輕地搖了搖頭，「這.....甜兒姑娘不曾哭鬧過.....倒是奇怪得很，有一次是小的送的飯菜，當時甜兒姑娘看上去很平靜！」

果然有蹊蹺啊，張戎心中暗嘆一口氣。越是查下去，越是覺得好多事情跟傳聞中有些不同。揮揮手，示意僕人可以離開了，那僕人只覺得這個房間里陰森壓抑，一見可以走了，如臨大赦般跑了出去。這年頭，又有幾個人願意待在一個剛死之人的房間里呢？

凌清雪依舊翻閱著那本書，見僕人已經離開，這才小聲說道：「實在是奇怪，看風易寒平日所作文章詩詞，充滿了一份高傲與正氣，倒與外邊的傳聞大為不同。那位甜兒姑娘也是，既然是風易寒將她強行掠來的，為何不哭不鬧呢？說她心屬風易寒吧，風易行放她走的時候，她也迅速離開了，這真是古怪得很。」

「怪就對了，越是蹊蹺，越證明我們離著真相越來越近了，看來不僅要查死人，活人也要查啊！」張戎若有所指的笑了笑，凌清雪放下書，淡淡的點了點頭，「那個風易行也是有問題呢，風易寒這一死，他是最大的獲益者。風易寒到現在未能娶妻生子，將來這風波山莊就是他的了。」

二人剛想離開，唐嫣卿推門走了進來，攤開帕子，裡邊包裹著一點碎片，「公子，殿下，這是從風易寒身上發現的一點衣服碎片，因為上邊沾染了泥巴，並沒有燒盡。經過檢查，布料上似乎塗抹了特殊的東西，具體是什麼，還不清楚。」

凌清雪皺著眉頭伸過手，她並沒有直接捏起布片，而是將帕子托在手上，聞了聞，終究是搖了搖頭。張戎也聞不出來，因為布片上並沒有特殊的味道，不過用手捻了捻，可以清楚地感覺得有些滑，張戎一時間若有所思，難道上邊塗抹著特殊的助燃液體？莫名的，想到了後世那些易燃液體，那些液體無色無味，達到某個溫度后，便會無火自燃，迅速燃燒起來。

可是那些都是化學製劑，難道大雲朝也有這些東西？緊皺著眉頭，透過窗戶看到外邊陽光還算暖和，張戎捏著布片走了出去。須臾之後，將風易寒房中的銅鏡取了出來。布片放在地上，銅鏡反射的光芒照著布片。

凌清雪和唐嫣卿靜靜地看著張戎的舉動，一時間想不出他在做什麼。不過很快，她們就明白過來。因為銅鏡照射了沒多久，那點布片就像是有人用火把撩了一下，騰的冒起了火苗。

凌清雪呆住了，這麼多年，她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怪事，布片無火自燃？想到風易寒的死亡過程，凌清雪蹲下身，看著眼前的小火苗，輕聲道：「這就是風易寒的死因？之前還以為僕人們誇大其詞，沒想到竟然真有無火自燃的事情。」

「哎，雪雪，其實這算不上什麼奇聞的，世上有一些液體，尋常時候沒問題，但是在陽光下達到一定溫度后，就會自行燃燒的。風易寒的衣服上應該是塗抹了這種液體，這才導致他眾目睽睽之下，在那片白晶菊旁邊，被火焰吞噬。只不過，這種液體並不尋常，想要配出這種液體，那也絕非常人了。而且，為什麼風易寒死的時候慘叫聲不斷呢？」

張戎似乎是在對凌清雪說話，又像是喃喃自語。實在是這件案子跟之前的案子不同之處太多了，已經多到了不像是一個系列的案子。接下來，並沒有詢問風易行，而且，順天府那邊的人也到了。拈花寺、御馬觀、太極書院，現在又是風波山莊，順天府被這件案子弄得頭都快大了。

廖玉農親自趕到了風波山莊，堂堂京城知府，不厭其煩的出現場，也算是蠍子拉屎獨一份了。不是廖玉農盡職盡責，實在是在衙門裡坐不住。來到山莊，就找人詢問張戎，可惜司聽風告訴他，張戎已經隨著凌清雪離開了。

風波山莊離著官道很近，沿著官道縱馬而去，直到奔出幾十里地，此時已近黃昏，駐足而望，天際一片紅暈，一個小小的村落在餘暉下顯得美輪美奐。幾十戶人家，青年裊裊，遠處山巒起伏，近處叢林蔥鬱。這裡就是海揚村，相傳風易寒很早以前在海揚村欺辱了一名女子，而甜兒姑娘同樣是海揚村的人。

劉老漢是海揚村有名的農戶，他不僅是柴夫，還懂醫理懂木匠，也能做一些泥瓦匠的活，可以說劉老漢是海揚村獨有的全才了。也正因為如此，劉老漢平日里在村中頗有威望。前幾日，劉老漢帶著女兒去風波山莊，只是女兒卻留在了山莊里，沒人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兒，可沒過幾天，他的女兒劉甜兒又自己回到了海揚村。

夕陽下的海揚村有些安靜，偶爾有幾聲狗吠傳來，但因為忙著做飯，也沒人理會狗為什麼會叫。劉老漢家就住在村子南頭，沿著小路拐個彎一進村就能看得到。不足一丈的泥巴牆，露出乾枯的麥稈，有些地方，牆頭在春風中長出碧綠的青草，偶爾夾雜著幾朵野花。

小院門並沒有關著，透過縫隙，看到院中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坐在灶台旁忙碌著，一名身著棕色長裙的女子站在旁邊炒著菜。女子身姿窈窕，皮膚白凈，一雙大眼睛分外傳神，她雖然穿著樸素，可渾身散發著一股獨特的氣息。她並不是絕美，卻有著獨特的一面，那雙眼睛就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兩位，打擾了」一個聲音打破這份祥和，劉家父女全都是一驚，放下手裡的活，一臉疑惑的看著兩名不速之客。那二人一男一女，全都是一身華貴的錦服，尤其是那名女子，長相極美，宛若天上掉落凡間的仙女。

「你們是？」劉老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卻不著痕迹的將劉甜兒護在了身後。看到劉老漢戒備的樣子，張戎拱手笑了笑，「老丈不必緊張，我們是衙門的人，今日找你們，只是想兩問幾個問題而已。」

劉老漢總算放鬆了一些，正好外邊有一張矮桌，幾人就坐在桌子周圍聊起來。張戎一邊說著話，一邊觀察著劉老漢父女的表情，「老丈，就在剛才不久前，風波山莊的莊主風易寒死於大火之中，我們就是為此事而來。」

劉老漢眼如銅鈴，一臉驚愕，劉甜兒更是驚呼一聲，慌亂之下，打翻了桌上的茶壺。她咬著粉唇，臉色蒼白，眼中是閃爍著淚光，在她的身上，沒有看到興奮和高興，看到的只有傷心和錯愕。那種傷心，絕不是裝出來的。

「怎麼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莊主明明活的好好的，他.....嗚嗚嗚.......」劉甜兒掩面大哭，泣不成聲，她蹲在地上，將頭蜷縮在臂彎里，淚水很快就打濕了衣襟。

張戎和凌清雪同時看向對方，眼中閃爍著疑惑。果然是蹊蹺啊，如果劉甜兒真是被風易寒掠走的，為什麼劉甜兒會如此傷心？現在風易寒死了，她失去了威脅，應該高興才對啊！

似乎看出了張戎和凌清雪的訝異，劉老漢一臉苦澀的搖了搖頭，走過去安撫一番，總算將劉甜兒攙扶起來。等劉甜兒心情平復一些，劉老漢才嘆息道：「二位一定奇怪吧，為什麼我們父女會如此難過？有些傳言未必可信，那天老漢確實帶甜兒去了風波山莊，不過不是莊主強行將甜兒扣下的，而是老漢主動將甜兒留在那裡的。」

張戎和凌清雪大吃一驚，「為什麼要這樣做？」

劉老漢抹了一把臉，不知道臉上是淚水還是汗水，他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說起一些不願說起的事情。好多年前，劉老漢的妻子得了重病，那時候該借的錢都借了，被逼無奈，劉老漢找龐各庄孟財主借了一筆錢。當時劉老漢並不知道，孟慶和借給他的不是錢，而是一筆高利貸，一筆永遠都還不清的高利貸。接下來幾年，劉老漢不斷還錢，卻是越還欠的越多，到現在，已經絕望了。

還是還不起的，劉老漢也算豁出去了，大不了把命還給孟慶和。可是，孟慶和卻看上了劉老漢的閨女劉甜兒。幾年前，劉甜兒還小，可是幾年時間已經出落成了一朵花，成了遠近聞名的美人。劉老漢哪裡捨得啊，孟慶和好幾房媳婦，院子里的女子幾乎沒一個能逃脫他的魔掌。劉甜兒要是跟了他，等著被玩厭煩了，估計就被扔到一邊去了。

如果孟慶和看上了劉甜兒的美貌，娶去做小，劉老漢也就認了，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孟慶和就圖一股子新鮮勁。這樣，怎麼能將女兒送進虎口裡去呢？

劉老漢不答應，孟慶和就派人來鬧事，好在有鄉親們幫扶，孟慶和的人也不敢在村子里鬧得太厲害。可這也不是長遠之計啊，思來想去，劉老漢想出了一個不是主意的主意，他帶著劉甜兒去了風波山莊，懇求風易寒收劉甜兒做侍女。

劉老漢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全都告訴了風易寒，而風易寒也答應了。風易寒並沒有太多猶豫，他將劉甜兒留了下來，同時背上了一個搶掠女子的罵名。

劉甜兒垂著淚，抽泣聲中說著話，「其實......莊主是好人的......他告訴我......只要我待在山莊里，他就會保護我，沒人能傷害得了我.....他甚至甘願背著罵名，不跟別人解釋。他只是不屑解釋，他願意被這搶掠女子的罵名，只是想幫爹爹而已，這樣，孟慶和也不會再找爹爹的麻煩.....」

張戎聽得有些愣神，風易寒當真是用心良苦啊。如果孟慶和知道真相，劉老漢居然主動將劉甜兒送到風易寒的懷抱中，那孟慶和還不得折騰死劉老漢？如果是風易寒情形掠走的，那就怪不到劉老漢頭上了。孟慶和雖然在龐各庄有點勢力，但是跟風波山莊相比，還是差太遠了，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來找風易寒的晦氣。

可......風易寒為什麼願意幫劉老漢？而劉老漢為什麼也放心將劉甜兒交給風易寒？

「老丈，你就這麼放心將女兒交到風易寒手中？據本公子所知，早年間風莊主在海揚村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公子，你說的是景家娘子的事情吧？」劉老漢低頭說道，「那時風莊主很喜歡景家娘子，可後來景家娘子被人玷污，羞愧之下投河自盡。都說風莊主害死了景慧，老漢卻是不信的，這些年，莊主幾乎年年都要來幾次海揚村，其實就是祭奠景慧。好多次，莊主待在景慧的房間里發獃，有一次，老漢看到莊主哭了，他說景慧終究是因他而死，他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做不了。這些年，一直是老漢幫忙照料景慧的居所，還有她的墓，你說，像莊主這樣有情有義的男子，會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么？」

「不管別人是怎麼看的，至少老漢認為莊主是個好人，只是莊主性子太傲，從來不屑解釋，做事看上去也霸道得很。」

張戎輕輕地點了點頭，怪不得風易寒願意幫助劉老漢，竟然還有這層關係在。

裊裊塵煙，夕陽落在身後，劉老漢走在前方，張戎二人緊隨其後。這裡是一片楊樹林，草地上有一個墳包，而周圍卻盛開著遍地白晶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