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授 銜
新兵連的日子如今依然記憶猶新,在地方學校沒有經過體育鍛煉甚至連軍訓都沒有參加過的我似乎理解了軍委首長五句話中的第二句「軍事過硬」的真正含義,面對一天艱苦的訓練,好不容易苦熬到了熄燈,精疲力竭想好好睡上一覺的時候,班長嘴裡說出的四個字—緊急集合!卻不得不讓我全身再一次神經繃緊。如果說僅僅是單純的訓練也許還會好點,部隊里還有著許多讓當時的我感到不解的規矩。走路要走直線且雙臂必須前後擺動;吃飯前要高唱革命歌曲;上廁所要打報告經過允許;每天起床要將被子疊得像個『豆腐塊』可到了晚上又要打開,不知道這些形式主義能在戰場上起到何種作用。
指導員的政治教育課也顯得「別有風味」。每次說的話都大同小異、千篇一律。就是一些為人民服務,保衛祖國,不怕流血犧牲什麼的。而隨著自己逐漸的適應軍營這樣的生活和在自己成為像李濤一樣有著三年軍齡的成長過程中,才覺自己當初對部隊的看法與偏見是多麼的幼稚。
兩個月緊張艱苦的訓練的日子裡,我們迎來了令人興奮的一天。午飯後排長劉二虎通知各班長,下午兩點半舉行新兵授銜儀式。班長李濤告訴我們后,所有的新戰友都表現出一種按耐不住的喜悅與激動。李濤用他一向令人生畏的眼睛看著我們。「告訴我,你們為什麼這麼高興?」
張亞球一臉興奮地舉手說:「我們這身作訓服已經穿了兩個月了,現在終於可以穿新衣服了,所以……」
班長李濤白了張亞球一眼。
朱亞洲一個人低著頭獨自暗笑。
「你又笑什麼?你說,為什麼這麼高興?」李濤問。
朱亞洲:「高興就是高興,咋還要問為啥呢班長?」
我向林濤敬了個不標準的軍禮,「報告班長,我知道。」
李濤看著我。「那你說說。」
「因為我們即將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了,當然,我們除了高興之外更多了一份責任,就像指導員說的,穿上新軍裝掛上領花和軍銜我們的身上便多了一份使命,這無限榮光的歷史重任將交予我們的手中。我說的對嗎班長?」
李濤點了點頭用肯定的語氣點說道:「這才像是我李濤帶的兵!」
站在我身旁的朱亞洲悄悄地對我說:「屁精。」
「說什麼呢朱亞洲?」班長發現朱亞洲正對著我悄悄說著話。
朱亞洲顯得不慌不忙的回答道:「我說張子寒回答得很用心。」
李濤問朱亞洲:「那你怎麼不會回答?同樣是一起入伍的新兵,一起接受訓練和教育的戰友,可你除了會唱「兩隻老虎」你還會什麼?」
「哈…哈…哈…」見班長提到這件事,我們又一次笑了起來。
連隊大廳里牆上的壁鍾滴答滴答的運轉著,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接近,我感覺到身邊每一位戰友的心跳彷彿也在隨著這擺動的秒針忐忑的跳動著,這種忐忑是每個人內心的真實表現。大廳里非常的靜,一種超乎尋常的靜。60名男兵,30名女兵,滿面嚴肅的站在隊伍里等待著激動人心的一刻。排長劉二虎開始整隊向連長王昭報告。
「都有了…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立正!連長同志!參加授銜官兵全體集合完畢!請指示!」
「稍息。」
「是!」
連長王昭用標準的隊列動作齊步走到隊伍前說道:「今天,在上級首長的批准下,在全體新戰友兩個月的艱辛付出與努力下,上級黨委決定為你們授予軍銜,從今日起你們就是一名真正的解放軍戰士,捍衛著祖國的尊嚴和主權。對此,我為你們感到高興,但同時我們要牢記宗旨,不辱使命,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爭做一名優秀的軍人!」
王昭繼續鏗鏘有力的說:「軍人宣誓,是軍人對自己肩負的神聖職責和光榮使命的承諾和保證。下面請大家舉起右手。」
我們緊握右拳舉至耳角開始跟著連長一起宣讀這段生命中無悔的誓言。
「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人,我宣誓:服從中國**的領導,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服從命令,嚴守紀律,英勇戰鬥,不怕犧牲,忠於職守,努力工作,苦練殺敵本領,堅決完成任務,在任何情況下,絕不背叛祖國,絕不叛離軍隊。」
這是發自於內心深處像王昭一樣鏗鏘有力的聲音,穿越座座營房,在營區里許久迴響,驚天動地!
其實軍人之所以要宣誓,是要通過這樣的形式來表達軍人對黨、對人民、對祖國的無限忠誠,還體現了軍人所特有的政治立場、工作作風、戰鬥作風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作為一名士兵,宣誓僅僅是一種形式,關鍵在於能否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去實踐這莊重的誓言。
授銜儀式結束后,下午連里給我們放了兩個小時的假,在向班長李濤申請后我們拿著相機在營院里拍照留戀。我只拍了兩張照片,第一張是與李濤單獨拍的,后一張則是與朱亞洲、張亞球、王著、徐遠、李前進、劉慶峰、肖紅潮、張志偉的9人合影。兩天後我將這張照片在給父母親的去信中放進了信封並帶去了我對他們的想念。
那天,我還給分開后的劉郅去了信。一同帶上了王著與徐遠對他的想念。
給劉郅寫信的目的很明確,我想知道張裕的近況,且非常迫切,可我卻始終不能明白當初為什麼不直接寫信給她。
不久的某天在飯後回宿舍的路上,王著和徐遠告訴我劉郅回信了。我激動地問劉郅都在信中說了什麼?王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封皺巴巴的信對我說:「拿回去自己看吧。」
打開劉郅的來信,看著那熟悉的字體,彷彿劉郅就與我們同在一起。劉郅在信中說非常想念我們,至於張裕,也一直有他的照顧,讓我不必過多分心。
王著第二天問我:「信看了沒有。」
我答:「看了。」
「那你看出什麼了沒有?」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只是覺得劉郅像是話中有話,怎麼,難道你張子寒看不出來?」
「你是說張裕?不可能的著子,我很相信他。」
「王著嘆了口氣說:但願如此吧。」
其實王著說的沒錯,一切都如他想象中的一樣在不久的日後真實發生了……
自授銜穿上系有肩章領花的軍裝后,連隊對新兵的管理更加嚴格了。除了早上要早起在走廊里壓被子,往被子上噴水,含辛茹苦是為了把被子弄的四四方方。六點的起床哨聲後集合出早操、跑五公里,風雨無阻。七點半前要面對著連長王昭和排長劉二虎的內務檢查,如果他們指著你的被子說出「不合格」之類的話,那你就等著他們倆走後班長李濤把你的被子丟在地上重新整理。然後面對一上午的軍事訓練,帶著餓得幾乎發綠的眼睛站在食堂的門前高唱革命歌曲,用標準的姿勢站在餐桌前,等值班的排長喊「坐下」才可以吃飯,且15分鐘內必須全部吃完。下午又是重複上午的訓練,晚上唯一的娛樂就是收看新聞聯播;再回到班裡完成班長交給的體能指標。熄燈后還要訓練緊急集合。3個月里一直是這麼無休止的重複著。可以說授銜后的一切,嚴格到了極點,勞累到了極限。吃飯咬著饅頭可以睡著,唱歌唱到嗓子撕痛沙啞;體能做到你全身濕透,上床睡覺讓你渾身酸痛、艱難爬行。
同樣的事情在授銜前後出現了明顯的變化,如果有人違反紀律,在授銜前可能只是班長的嚴格教育,但在授銜后等著你的卻是《紀律條令》的處分。輕則警告,重則記過,甚至是除名。記得第一次連隊緊急集合的那天,徐遠直接跑到廁所里躲了起來,也就是被他的汪班長給批評教育了一頓,但在授銜后的一次全連隊緊急集合中老鄉張志偉因從上鋪跳下來時系在腰間的武裝帶掛在了床角使整個人懸在半空而未能參加,連隊卻依然在新兵下連隊時將寫著警告的處分決定書放進了他的檔案。張志偉因此很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