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夢境
胡霞曾經要求成周開車去撞聶明遠,顧庭深記得當時聶明遠雖然並未受重傷,但在醫院也待了不少時日,那時警察想介入這起交通事故的調查卻被聶明遠禁止了,就連聶甄問個究竟都曾被嚴厲呵斥,可見聶明遠非常不希望有人去調查當時事故的肇事者。
如今想來,聶明遠早就知道肇事者是誰了。但是胡霞這麼做是為什麼?恨聶明遠,真的想撞死他?還是給一個教訓?或者提醒?
顧庭深曾經就聶甄五年前的那次事故試探過聶明遠,但聶明遠這個老狐狸滴水不漏,那次之後,想必已經對他心存戒心了,想要再從聶明遠口中撬出些什麼來只怕有些難度。
他滑開手機,看了眼微信最新一條信息,思忖了半晌,調轉了車頭。
東湖城住宅區。
聶甄進電梯之後,連自己都絲毫未察覺地按了十五樓,直到站在十五樓的1502公寓前,她才怔住了。門外警方圍著的警戒線還沒撤銷,明明是凌晨才發生的案件,卻好像已經過了十天半個月那麼久了。
她始終有種不真實感,前幾天還在樓下偶遇過的人,忽然之間死亡了,雖然她沒有親眼見到死亡現場,單憑想象就已經令她渾身起雞皮疙瘩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身後突然響起了叮咚一聲,顯示有人到達了十五樓,她回頭看過去,視線與從電梯里出來的秦菁倏然交匯,兩人皆是一怔,但見到秦菁,聶甄原本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聶甄的聲音里透著滿滿的疲憊,從剛才與顧庭深分開之後,她的神經就一直緊繃著,心裡某個地方莫名其妙地撕扯著,令她覺得分外難受。
「聽說這裡發生了命案,我擔心你,上來的時候想著順便來十五樓看看,你怎麼了?臉色很不好。」秦菁關切地過去摸了摸聶甄的額頭,居然出奇的燙,「你發燒了?」
聶甄推開她的手搖頭:「可能是昨天被擾地一夜沒睡太累了。」
秦菁跟著聶甄回了公寓,安置好她后才說:「賀遠之和顧庭深最近好像疏遠了。」
聶甄不以為然:「因為這個案件嗎?顧庭深本該避嫌,這個時候和賀遠之疏遠才是正常的。」
「不,我說的不是這些,他們之間好像產生了某種分歧,誰也不能說服誰,最終就演變成了這種局面。」中午的時候秦菁去警局附近的那家咖啡館找賀遠之,當時見到賀遠之便是那副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的樣子。
賀遠之與顧庭深的交情誰都看在眼裡,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怎麼突然之間好像變得不一樣了。他問秦菁究竟問題出在哪裡,秦菁看著那個男人,心裡只有心疼。他們兩個都是十分自我的人,尤其是在各自的專業領域,碰到此類事件,自然誰都不會退讓,最終心裡有了隔閡在所難免。以前他們是搭檔,配合默契,而今兩人為了避嫌,許多事情就起了變化。
聽秦菁這麼一說,聶甄想起來清晨的時候,那兩個人之間的確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當時她以為賀遠之只是在埋怨顧庭深的隱瞞,難道還另有隱情嗎?
聶甄有些怔怔的,只覺得頭疼的厲害,與秦菁談著談著時已經昏昏欲睡了,她覺得渾身酸軟無力,抱著雙臂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她彷彿進入了一個十分真實的夢境。
那是在一個偌大又安靜的房間里,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是聶甄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哪裡見過,她縮在角落裡,維持著同也個姿勢,身體僵硬,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她什麼都聽不見,死死地盯著門口的方向。不一會兒,門枝呀一聲開了,進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走到她面前蹲下,溫柔地摸著她的發頂說:「媽媽要離開這裡了,以後在這個家裡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也照顧好他,知道嗎?」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接我?」
「媽媽走了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但是你留在這個家裡,他們不會虧待你的,要是想媽媽了,可以打電話給我。」女人緊緊的抱住了她,滾燙的淚水滴在她的頸脖處,燙的彷彿能灼傷她的皮膚。
她手足無所得被女人抱在懷裡,緊接著,有高跟鞋的腳步聲響起,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一抬頭,看到一位打扮高雅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往裡看,像是警告一般,抱著她的女人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安靜的房間里,再度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她蹲在牆角抱著自己,哭得傷心欲絕,想把媽媽喊回來,可是任憑她喊破了喉嚨,那個女人也再沒有出現過。
一陣清涼滑過額頭,聶甄猛地從夢裡驚醒過來,倏然坐起身體,獃獃地望著坐在床邊的顧庭深。
「做噩夢了?」他溫柔地問著,把她往上一抱,替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上床頭。
她看向窗外,這才發現外面居然已經天黑了,她……睡了這麼久?
「秦菁打電話給我說你生病了。」顧庭深像是解釋,手裡還掂著那塊方才想要墊到她額間的毛巾,他的確不會照顧人,做起這些事情來往往顯得無比笨拙。
明明在聶甄眼裡是一個看上去無所不能的人,偏偏對於不在意的一些小事無從適應。
聶甄慢慢地適應了屋內的燈光,皺起眉頭:「我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什麼夢?」
「我夢到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告訴我她要離開了,但是那個女人的長相又不是我媽媽的長相。」她放慢了說話的速度,一邊想一邊說,至於夢裡的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長相,她醒來的一剎那就不記得了。
顧庭深替她擦著額頭的冷汗,接著她的話說:「但是你只有五年的記憶,也辯不出究竟是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還是這只是一個夢,是嗎?」
他的手指滑到她的眼睛時,動作頓住了。
或許是那個夢太真實,她竟真的哭了出來,眼角處全是未乾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