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黎明靜悄悄 第18章 (2)

嘉爾卡在熱妮亞懷裡，懂事似的點點頭。

不遠的地方，麗達探出頭來，她看見了熱妮亞摟著嘉爾卡的樣子，默默地注視了片刻，又縮回身去。她想自己不該對嘉爾卡那麼殘忍，畢竟，她只是想得到別人的一點關注。

里莎醒了。她一下子記起自己是在沼澤邊上，馬上驚嚇得跳起來。

清晨的濃霧鎖住沼澤地，幾米遠之外，什麼也看不見。一陣陣奇異的怪聲從沼澤地上飄了過來，令人不寒而慄。里莎雙手抱著胳膊，驚恐失色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好半天，她才鼓起勇氣，走到沼澤地邊上，試探著伸出一隻腳，向前踩去。

一點點分量，沼澤地便向下陷去。里莎趕緊收回腳。

一個個巨大的褐色的氣泡，緩緩地鼓沸著，隨著一聲巨響，氣泡爆開。每次氣泡爆開發出的響聲，都能讓里莎全身顫抖。

里莎此時此刻已經忘掉了自己在什麼地方，沼澤地的恐懼是那麼冷酷而沉重，甚至壓過了德國鬼子出現帶來的害怕。

里莎大聲喊起來："哎--"她一邊喊一邊沿著沼澤地的邊緣走下去。她的聲音在空氣中悶悶的，似乎並不能傳到很遠的地方："准尉同志!副排長同志--"

得不到回答，里莎一邊擦著眼角的淚水，一邊尋找著插著六根樹棍的地方。她突然站住了。

一根歪歪扭扭的大樹杈橫在面前。

她撿起樹枝，把它插到沼澤地上，試探著，似乎打算走一條新路。終於，樹枝插到一塊相對堅硬些的泥沼中，里莎心中一喜，抽回了樹枝。

她慌裡慌張地脫下了灰綠色的裙子，把它系在樹杈的頂端，又小心翼翼地把軍衣下擺掖到皮帶里。她看了一眼身上那件公家發的藍色針織內褲，內褲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里莎過於豐滿的大腿。里莎本能地四下里看看，往下抻了抻內褲，無非是想盡量地遮住大腿。

當她認為一切都準備好了，就向冰冷而危險的沼澤地邁開了第一步……

瑪麗婭家裡，基里亞諾娃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她從趴著的桌子抬起頭來，四下里看看。沒有人。門"咣當"一聲開了，安德烈垂頭喪氣地走進屋子，沖基里亞諾娃默默地搖了搖頭。

基里亞諾娃臉上顯出失望的表情。

"不會呀，就算沒回來，他總應該派個人回來送個信兒呀？"基里亞諾娃思忖著，自言自語地說。

"您一晚上沒睡覺。"安德烈提醒基里亞諾娃。

"瑪麗婭怎麼樣？"

"他們不回來，她是不會回家的。"安德烈嘆了口氣。

"您這事是乾的不漂亮。"

"誰看見當時的情景，誰都會往那兒想。"

"就是不該往瓦斯科夫身上想。"基里亞諾娃搶白地說。

"我哪兒知道呀。"

"他是個盡職盡責的准尉，脾氣怪點，可他是個好人。"

這時一隊隊士兵開來，在瑪麗婭家院子外整整齊齊地列隊等候。少校門也沒敲就直接走進屋來。基里亞諾娃立刻向少校報告還沒有準尉和小分隊的消息。

"拉開網，向西牛興嶺搜索前進。"少校說。

"高射機槍獨立營五連三排是否參加行動？"基里亞諾娃問。

"留守。你參加行動。"

"是。"

"女房東呢？"少校留意到瑪麗婭沒在。

基里亞諾娃和安德烈沉默了。得知情況后，少校勃然大怒，拍著桌子問安德烈："你是個軍人嗎!"

安德烈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

"不管她怎麼樣，把她接回來!"少校說。

安德烈二話沒說，架著雙拐走出去。

"兩天兩夜了，她就站在村口，一句話沒說過。"基里亞諾娃看見安德烈走了，連忙報告。

"這個瓦斯科夫，說別人說得一無是處，自己一弄就弄個海枯石爛，不說了，先把他們找著。"

安德烈急迫地向村口走去。波琳娜依然陪著瑪麗婭站立在晨風中，在她們身後的木垛上擺放著一些食品，好像根本沒人動過。

安德烈向瑪麗婭走過去，充滿愧意地小聲說："請你回家。"

瑪麗婭彷彿什麼也沒有聽見，紋絲不動地佇立在原地，依舊面無表情地眺望遠方。

波琳娜回頭看了一眼安德烈，說道："完了？"

"是少校。"安德烈低聲嘀咕著。

"是少校讓你回去的。"波琳娜輕聲對瑪麗婭說。

瑪麗婭還是沒有任何錶情。她獃滯的目光投向波琳娜，像是投擲進了虛無。

開赴西牛興嶺的士兵從瑪麗婭身邊匆匆走過。少校看著瑪麗婭失魂落魄的神態，擺手讓安德烈過來，問道："怎麼樣？"

安德烈搖搖頭。

少校思忖著，良久，突然冒出一句："活該!"

少校和基里亞諾娃帶著部隊走了。村裡的人和留守的女兵從村中走來，漸漸地聚攏在村口。

從早晨一睜眼，瓦斯科夫就一直專註地望著里莎走的方向。距離西牛興嶺主陣地最近的麗達，也一直悄悄地注視著瓦斯科夫。見他泥塑似的紋絲不動，麗達乾脆爬了過來小聲問："在想里莎？"

"也不會這麼長時間呀。"

"也許她走錯了路……"

"也許她根本沒找著路，沒找著我告訴她的標誌。"瓦斯科夫憂心忡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