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失最後的機會(2)
「有什麼情況嗎?」房間里突然傳來斯大林那略帶沙啞卻十分響亮的聲音。「科爾波諾同志有份電報交給您!」衛士連忙回答。斯大林說:「請他進來!」
科爾波諾急忙低頭走了進去。斯大林並沒有睡,他坐在外間屋的躺椅里,翻閱著白天送來的一堆文件。「什麼情況,安德列·安德列耶維奇?」「西部特別軍區參謀長克里莫夫斯基赫急電!2時40分發來的。」然後不等斯大林要求,他就開始念電文:速交,送總參謀長
第一,6月20日在奧古斯圖夫方向德國飛機侵犯我國邊境:17時41分有6架飛機,17時43分有9架飛機,17時45分有10架飛機……根據邊境部隊的材料,這些飛機攜帶了炸彈。
第二,根據3集團軍司令員的報告,沿奧古斯圖夫、謝伊納路旁的邊境,鐵絲網白天還在,傍晚時被拆除。在這一地區的森林裡,似乎可以聽到地面發動機的轟鳴聲。邊防軍加強了值勤……
「電報!」斯大林接過電報又看了看,「您可以回去了,安德列·安德列耶維奇。」秘書愣了一下,但還是轉身出去了。
類似這樣的情報,這幾天斯大林收到不止一份了。他也在猶豫,這些情況到底意味著什麼?難道是德國在準備進攻?是不是叫鐵木辛哥和朱可夫他們來討論一下,或是把這些情報通告他們?如果讓那兩個人了解到現在自己手中掌握的所有報告,他們毫無疑問會建議立刻採取積極的軍事行動,甚至要求主動出擊。他想起兩個星期前,朱可夫對自己提出的那個計劃,他說希特勒正在進行進攻前的最後準備,與其等對方準備好撲過來,不如我們搶先偷襲他們,對方的進攻部隊必然難以招架,還拿出一個十分大膽的方案。朱可夫的辦法是不行的,斯大林想,但是不是考慮給部隊下達準備命令?等一等,他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被表面現象所迷惑。謹慎是斯大林多年來政治舞台致勝的法寶,不論是在十月革命中,列寧去世后的鬥爭中,還是在「大清洗」時期,他的謹慎都使他無數次看破了假相,最終抓住了正確的機會。但是這一次,他的謹慎卻適得其反。在與希特勒的鬥智當中,斯大林錯誤地估計了對手。他相信,這不會是進攻的前奏,希特勒真的會撕毀互不侵犯和約來進攻我們嗎?合理的解釋是,這是希特勒為挑撥我們所採取的詭計,用邊境小規模的軍事活動來刺激我們的神經,一旦我們反應過激,他就可以找到借口說我們違反了和約,然後再對我們開戰。斯大林決定不能上當,要在合適的時候進行我們的軍事準備,而又不能刺激希特勒。現在還不到大規模調動部隊、命令部隊進入前線,或者宣布戰備、嚴厲打擊希特勒的軍事騷擾的時候。他將文件放在椅子上,慢慢走到裡屋,決定在天亮前小睡一會兒。
6月21日,中午,國境線那邊正在進行一場嚴密而又躡手躡腳的搜捕。在早上,2營的幾個火頭軍來報告:司務長施羅特不見了。早點名時仍然沒有發現施羅特。營長感到問題嚴重,他心裡揣測,是不是施羅特起夜的時候被蘇軍偵察員抓了「舌頭」?那樣的話就太糟了!他害怕在如此關鍵的時刻自己的部隊出問題,一旦走漏了總攻的消息,自己的腦袋恐怕是難保了。他沒敢立刻彙報,而是派出幾十名戰士在陣地附近仔細搜索一下,同時要小心千萬不要驚動了蘇軍,畢竟這裡距離邊境只有幾公里。但是直到中午還是沒有任何消息。營長害怕了,他看看手錶,距離總攻發起時間只有14、5個小時了。如果在這個時候向上級彙報走失一名戰士,他這個營長要付多大的責任呀。他想也許這個施羅特是在森林裡迷路了,或者是怕死開小差了,那樣的話就不如乾脆瞞混過去,等戰鬥一開始,就在第一天將他放進失蹤者的名單里,自己的責任也就洗脫了。他立刻叫來幾個知情的火頭軍和參加搜捕的戰士,嚴令他們絕對不許走漏風聲。但是營長的心裡卻如同懸起了一塊重重的石頭,這樣做究竟會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他自己也是一點數都沒有。但願這個傢伙不是被蘇聯人抓了「舌頭」,更不是自己叛變跑了過去。上帝保佑。
6月21日下午4時,正在捷爾波諾爾組建新的軍區司令部的基輔特別軍區參謀長普爾卡耶夫將軍突然收到一份報告,有一位德軍的投誠者在昨晚偷偷地越過了邊境,來到了蘇軍邊防小隊的駐地,說有重要的情報要報告,他說德軍將在22日凌晨對蘇聯邊防部隊發動進攻。部隊將這一情況逐級地報告了上來。等普爾卡耶夫將軍了解到這一情況時,已經是下午了。將軍認為這個情況很是奇怪,戰爭還沒開始,德軍怎麼會有投誠者呢?但是萬一這一情況屬實的話,問題就非常緊迫了,必須馬上搞清楚。將軍想打電話,命令馬上把這個人帶到司令部來。但是他轉念一想,指揮部剛剛秘密地遷到這裡,萬一這是一個姦細……還是親自去一趟吧。
參謀長叫來他的座車,命令以最快的速度開向邊防小隊的駐地。一路上在顛簸的車廂里,普爾卡耶夫將軍的頭腦在飛速地活動著。一旦查明這個投誠者的消息可靠,我們該作什麼準備呢?他不禁看了看手錶,距離報告說的22日凌晨,只剩下14、5個小時。新的司令部還沒安定下來,司令部的通訊還沒法保證暢通,這可真不是時候。必須首先將情況最快地彙報給朱可夫和斯大林,讓他們能及時作出判斷。同時必須命令邊防小隊加強崗哨巡邏,作好戰鬥準備,命令所有主力部隊進入前線,搶佔陣地,構築防禦工事。但是這恐怕很難,多數主力部隊還在距離邊界很遠的地方,且機動能力很差,主力部隊全力調集一下,也需要兩天的時間,這是來不及應付的,是不是乾脆讓主力回收到縱深構築第二道防禦工事呢?這樣就可以使部隊避免在敵軍的突襲中遭受巨大的損失,避免被德軍合圍的危險,但就等於放棄了邊防軍和邊境幾十公里的土地,這樣做是必須經過最高首長批准的。如果我們命令部隊放棄邊境,後撤構築工事,而德軍只是小規模地侵擾,那我們可能會被送上軍事法庭的。普爾卡耶夫不禁想起了這些年身邊的幾位高級領導同志,他們因為某些原因被處決了,有一些則莫名其妙地消蹤匿跡,生死不明。還有伏龍芝元帥,這位對自己非常器重的老領導,竟然在一次不大的手術中因為麻醉過量而去世了。有人傳說那其實是……天呢!這是什麼時候!怎麼能想這些!普爾卡耶夫驚詫於自己的走神,趕緊將思路拉回到戰前準備上來——飛行部隊也很危險,幾乎全部飛行中隊還都滯留在毫無遮蔽的民用機場,一旦德軍空襲,恐怕沒有幾架來得及升空。必須立刻命令全部飛行隊疏散到軍用機場,同時加強戰勤,隨時準備攔截入境的敵機。但是這首先就必須解除「不得射擊任何敵機」的命令,這又不是他和司令員能夠作出的決定。如果德軍真的要發動大規模的侵略戰爭,那我們必須作好縱深防禦的準備,要在重要的渡口和橋樑埋設炸藥,一旦德軍接近就破壞橋樑,盡量延緩德軍的推進速度。但是在橋樑上裝炸藥也要請示莫斯科……總之不論怎麼樣,必須儘快將準確的情況反映到總參謀部,在等候上級命令的時候,提前做好執行這些命令的一切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