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233.失蹤
大雜院的婆子到齊家報告桂芝失蹤一事的時候,兆筱鈺正在旁聽郭濬講史。
她一直很好奇自己所處的時代,所以一有時間,她就會跟孩子們一起上課。
通過郭濬的講述,她了解到大龘不是一個國家,而是兩個。
她現在所處的這個國家,與北地的那個大龘是同一個皇室所出,國號都是龘,且這個字已經沿用了近千年。雖然中間換了幾任皇室,但這個國號卻一直沿用至今。
在龘江之北的那個大龘,外人稱之為北龘;他們所處的龘江之南的這個國家,外人稱之為南龘。
原本大龘是一個國家,幅員極其遼闊,北到北島,南至南海,東臨扶桑,西達烏夷,都城在上京。
高宗,也就是成帝和福帝的父親,是皇室宗親,他不甘心只做一個閑散王爺,於是聯合李氏族人以及世家勛貴起來造他哥哥的反。當時北龘適逢千年不一遇的大旱,國力衰退,民不聊生,這才叫他鑽了空子。之後兩個爭權划江而治,高宗定都於江州,也就是現在的京城。
「那在大龘之前,咱們這片疆域上存在過哪些國家呢?」兆筱鈺很好奇。
郭濬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沒有,之前是部族,定居於城后才有了邦國。自女媧造人以來...」
「等等,女媧造人?」兆筱鈺不敢置信,女媧她熟啊,可大龘這個政權她之前從沒聽說過!
郭濬點頭,「是,女媧是我們的先祖,她同盤古造人,教化百姓,並傳下農桑織陶、書樂先史,才有了後來以禮治天下...」
「先史?」兆筱鈺敏銳的抓住了一個詞,「什麼是先史?」
「上古和中古的史書。」郭濬已經後悔回答兆筱鈺的提問了。
「上古和中古?」兆筱鈺希望能得到詳細的解釋。
郭濬深深探了李璽一眼,「上古就是自三皇五帝,經夏商周,秦統六國漢立政權,后經兩晉南北朝,唐宋元明清,直至內戰結束,新政權建國。」
她就知道!
兆筱鈺激動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因為用力過猛還帶倒了椅子。「之後呢?」
「之後便是中古,」郭濬不明白兆筱鈺為何會如此激動,他只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因為這裡面牽扯到一個天大的秘密,而在座的人中,只有李璽,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才會知曉這個秘密。他沉著臉對兆筱鈺道:「中古那部分已經遺失,無人知曉這期間發生了什麼,郭某也無從得知。」
「怎麼會?」兆筱鈺難掩失望,一顆迫切的心也跟著墜入寒潭,沒人知道嗎?
身體不斷被拋起又被安全帶扯回來的痛感還如同昨日,嗆人的濃煙和頭暈目眩的撕裂還歷歷在目,午夜夢回,父母殷切的叮囑和一飛機人的哭喊尖叫,像電影一遍又一遍的定格重播,難道這一切,就沒有答案了嗎?
郭濬堅定的搖了搖頭,「沒人知道,恕郭某學藝不精,不能為夫人答疑解惑。」
兆筱鈺失魂落魄的離開教室,不過就短短一會兒的功夫,怎麼就成了中古?她所熟悉的時代,怎麼就成了無人知曉的過去?!
那她到底是誰,她真的存在過嗎?
兆筱鈺徹底陷入了迷茫。
「夫人。」見兆筱鈺呆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語,赤珠忍不住出言提醒。
「哦,請起,」兆筱鈺這才反應過來那大雜院的婆子正在給自己行禮,已經蹲了好一會兒了。「快坐吧。」
那婆子本就心中忐忑,到了兆筱鈺跟前兒更加不安。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只好半靠在椅凳上,揪著袖子不敢抬頭。
「怎麼了?」兆筱鈺見她神色不對,難不成是桂芝又作什麼幺蛾子了?
「稟,稟夫人,那程氏...」婆子慌張的站起身,「不,不見了...」
「什麼叫不見了?」兆筱鈺皺著眉頭,桂芝被人打殘了雙腿,一個連走路都不能的人,你跟我說她不見了?
那婆子不安的捏搓著衣角,「就,就今兒早上,我去給她端飯,誰知...」
誰知她一開門,卻發現炕上空無一人!
婆子嚇得當時就傻了,那可是齊大人的親娘啊,她不過一個鄉下婆子,有幾個腦袋夠賠!
事情還要從去年春上說起。
桂芝嗜賭,又嘗到了有錢的甜頭,愈發不可收拾。青檀叫人做了個扣,讓桂芝欠了櫃庄一大筆銀子。
之前是祁三手他們引著她賭,桂芝一個半路出家的哪是那幫老油條的對手。她越輸越多,欠的數額也越來越大,要債的找上門來,兆筱鈺和顏傅又言明不管,最後桂芝無法,只好跑到縣城找於氏,求她收留幾日。
於氏和吳驕好不容易才脫離賭坊那幫人,自是不肯為了桂芝再牽扯進去。桂芝輾轉臨水鎮,找了一個在酒樓洗碗打雜的工作,這才有了落腳之地。
那日,她從身後推了兆筱鈺,見兆筱鈺沒死,心中又恨又怕,一連幾日躲在後廚不敢露面。
之後兆筱鈺聽了瞿氏的勸,準備派人去尋她,結果她的人還沒出青源村,桂芝就被人抬回來了!
桂芝被人抬回來的時候兩條腿血淋淋的,膝蓋以下和十根腳趾全都沒了。聽說腳趾是被人一根一根砍下來的,小腿骨是被人一寸一寸敲碎的,可見當時受了多大的磋磨。
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桂芝要是因此改了性子,那她就不是程桂芝了!
雖然她殘了,癱了,可她作妖和折騰人的勁頭依然沒變。
兆筱鈺請洪文給桂芝看了腿,桂芝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抱著洪文的大腿不撒手,哭天抹淚,說顏傅和兆筱鈺不孝,不管她,把她一個人都在大雜院自生自滅云云。
洪文當時尷尬的手足無措,至今大腿上還留著桂芝掐的指甲印。
不過桂芝以為這樣能逼顏傅和兆筱鈺就範,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顏傅單手一把挫骨掌下去,當場就讓桂芝疼的嗷嗷叫,真的,洪文給她上藥的時候她都沒疼成那樣。
當時向珠還在,知道桂芝受了傷,便央告春大落,求他許她回來照顧她娘。兆筱鈺付了醫藥費,之後便丟開手沒有再管。
桂芝更恨,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等她腿上的傷口癒合差不多時,趁著有一日向珠不在,她從炕上自己爬下來,慢慢爬到院子,借著米粒家的獨輪車,她一路從大雜院滑到村裡,就是為了讓別人看到她的慘狀。
春天正是仙娘廟的旺季,青源村人來車往好不熱鬧。只要一見到有人經過,桂芝就趴在地上嗷嗷哭,邊哭邊說自己是齊延福的親娘,被兒子媳婦趕出家門,如今落到這般田地,兒子和媳婦都不管她之類的。
總之顛倒黑白,怎麼噁心人怎麼說。
人心就是那麼怪,大家都同情弱者,見桂芝落得如此下場,很多人就把她之前做的惡事都選擇性的遺忘了,紛紛指責起兆筱鈺,說她不養婆母之類的。
當時臨近仙娘節,眼看成帝一行就要到青源村了,為大局著想,兆筱鈺只得請彭氏出面,找了大雜院中一個孤寡婆子照料桂芝的飲食起居,每月給那婆子銀錢,務必一日三餐,每天都要有肉菜。
但桂芝仍不滿足,以絕食來要挾兆筱鈺把她接到齊家。
兆筱鈺和顏傅哪會吃她這套,直接叫那婆子斷了炊,不出三天,桂芝就熬不住了,緊接著向珠一家又被關進了大牢,她這才漸漸消停下來。
不過也只是暫時的。經常是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不是嫌菜淡了咸了,就是嚷嚷著腰疼腿疼,要看大夫,提出一大堆無理的要求。
對此,兆筱鈺充耳不聞,要不是看在向珠臨走前苦苦哀求,程桂芝又沒了腿不能自食其力的份上,她才不管她呢!
沒錯,兆筱鈺已經知道那日在臨水鎮,害她險些葬身馬下的黑手是程桂芝了,根據季亮手下和郭帑的描述,兆筱鈺確定無疑,當初推她的人就是程桂芝!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動手,就有人先找到了程氏並打斷了她的腿。
兆筱鈺覺得挺解氣,人都這樣了,她也犯不著再跟這種人置氣。
所以當照顧桂芝的婆子說桂芝不見了的時候,兆筱鈺的第一反應是:這次又要作啥妖。
「其他人也沒瞧見?」大雜院里住了不止一戶兩戶,一個大活人,進出總會留下點痕迹吧。
那婆子直搖頭,哭喪著臉道:「老婆子都去問過了,沒人瞅見。」別說炕上地下,屋裡屋外,就是向家的墳頭墓田她都找遍了,就是尋不到半個人影!
「昨晚上還在?」
「在,在,」那婆子忙不迭的點頭,將晚飯做的什麼,桂芝吃了多少,又說了哪些抱怨的話,之後伺候她洗漱就寢,整個過程說的詳之又詳,生怕落下點什麼。
「那你們晚上也沒聽到什麼動靜?」
「沒有,」那婆子尋思了一會兒,「沒有,啥動靜都沒有。」
這就怪了。
當初桂芝被人打成那樣,在地上疼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掙扎著爬到外頭喊人。
這麼一個惜命的人,兆筱鈺不認為她是自己跑的,且向珠一家已被發配到西海,她娘家人又早就不在了,是誰把她給接走了呢?
沒錯,兆筱鈺認為程桂芝是自願走的,否則一院子的人不可能聽不到一點動靜。
會是誰呢?
桂芝跟向金向銀的兩個媳婦兒關係處的並不好,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任何來往。以兆筱鈺對胡氏和王氏的了解,她們不會主動去接手一個麻煩。
那會是誰呢?
「走,我跟你去看看。」兆筱鈺決定親自去趟大雜院,人不可能憑空消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那婆子在前頭帶路,一路上還在絮絮叨叨的講著程氏的事,無非是一天到晚的抱怨兆筱鈺,把自家的娘家人攬到青源村來,又是蓋屋又是開鋪子的幫襯著,卻不把自己這個正經婆婆放在眼裡。
兆筱鈺左耳進右耳出,她才不在意程桂芝說什麼。一個想要害死自己的人,兆筱鈺早在心裡將她千刀萬剮過無數次了。
向家人多,墓田也大,整整佔了村西邊的一座山頭,大雜院就在山腳下,住的都是向家人。
進了院子,兆筱鈺先是叫人檢查了一遍屋頂,木頭下來后搖了搖頭,「沒人踩過。」
那就不是歹人,兆筱鈺在腦海中將擄走桂芝訛錢這一條劃掉。
打開屋門,一股腥臭撲面而來。桂芝嫌用夜壺解手麻煩,索性就在地上解決,然後叫那婆子打掃。
屋裡顯然沒有打鬥過的痕迹,兆筱鈺憋著氣上前查看了一番,發現她櫃中的貼身衣物都不見了。
雖然桂芝負債纍纍,但還不至於穿不起內衣。
這麼說來,桂芝是跟熟人走的,那人須得有把子力氣,才能將桂芝人不知鬼不覺的背走。
「夫人,您看!」木頭最先發現了窗台上的半個腳印,他前前後後里裡外外仔細勘察了一番,指著窗外不遠處的矮牆道:「人是從窗戶走的,那矮牆頂上有一處十分乾淨,看來那人先是把程氏撮到牆上,待他翻過去后再將人背起。」
木頭邊說邊做了個背人的動作,「而且,那人還是個瘸子。」
「瘸子?」她認識的人當中有瘸子嗎?
「嗯,夫人請看,」矮牆根下有幾個腳印特別明顯,「這印子一深一淺,可見那人不是腿受了傷,就是個跛子。」
......
於此同時,南京城裡的某處密室中,李潛和李康華父子倆也在隔案對峙。
「爹,你怎麼這麼糊塗!!」李潛忍不住吼道:「你居然會留下那個向梁,你知不知道,他害死了阿福的親爹還想殺了阿福全家!」
李康華的面龐有些扭曲,看得出他在極力忍耐。這事確實是他思慮不周,可當時,他也不知道齊延福會成為他們手下如此重要的一員猛將。他只是想留個後手,免得重蹈當年的覆轍。
「你當初就該判他斬立決!」李潛生氣的來回踱步,「這要是被阿福撞見...」
「大龘律,非謀逆者年過五十不斬。」
「那大龘律有沒有說,私藏犯人也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我已派人去找了,你再派幾個可靠的手下去齊家保護他們,務必不要讓齊家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