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豪傑
蔣溫倫看對方煞有介事對自己大吼一聲,眼角便是一陣抽搐,暗嘆了一聲之後,終於也是把自己手中之劍提了起來,自己這段時間受傷不輕,實力並未完全恢復,但這些兵丁也不是什麼高手,自己想要殺出去,還是有一定把握的,蔣溫倫這邊動了手,另外兩人那裡壓力頓時少了很多,眼見已經快要殺到邊緣。
蔣溫倫本來就是先天境界的武者,這一出手自然是有如虎入羊群,勢不可擋,為首的武官大怒之後,很快便加入了戰場。
這些兵丁有些不濟,但這武官卻是真材實料,實力還在蔣溫倫之上,過了幾招之後蔣溫倫心中便有些沉重,自己想要在這武官手底下討得便宜已有些不易,等那二人脫身之後,自己深陷重圍,怕是插翅也難逃了。
正當蔣溫倫有些絕望的時候,卻看到本來已經快要殺出去的兩人不知為何又殺回來了,蔣溫倫正不明所以的時候,那尖嘴猴腮的儒生卻大喝一聲,「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說完便和那肌肉大漢殺散蔣溫倫身邊的官兵,蔣溫倫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跟著兩人就這麼一道殺了出去。
這三人殺著殺著,便到了一崖邊,縱身一跳之後,便入了那江河,之後三人泅渡起來,到了岸邊,相視便是一陣大笑,那尖嘴猴腮的儒生對著蔣溫倫說道,「剛才的事情卻是連累了兄弟,對不住對不住」
如果說一開始兩人無端把自己拉下水,蔣溫倫心中還有些許怨氣的話,那在兩人再次殺回,將自己救出之後,蔣溫倫心中那點芥蒂,也就煙消雲散。
「無妨,這隻能怪我自己倒霉,不巧就在這時進了那破廟,再說最後要是沒有二位回身相救,估計我就陷進去了」蔣溫倫連連擺手,接過話頭。
那尖嘴猴腮的儒生微微沉吟之後,便開口說道,「我觀閣下也是非常之人,行走定有不便的地方,這才與我們兄弟二人一樣,在這荒郊野嶺藏身,」
「我本來不該多嘴,只是我兄弟二人身份特殊,閣下機緣巧合之下,與我們二人攪合在一起,之後於官面上行走,卻有些妨礙」
蔣溫倫聞言面上微微一怔,知道對方這一番話必有下文,故而沒有再開口,只見那儒生繼續說道,「在下謝樂安,這是在下二弟魏正豪,想必閣下定有所耳聞」
蔣溫倫聞言大驚,隨即抬起頭來,蔣溫倫從武陵郡一路行來,這謝魏二兄弟的名聲可謂是如雷灌耳,這當然不是這兩兄弟武功如何如何高強,而是這兩兄弟是江南地界上數十股鹽梟之中,名聲最響亮的一股。
鹽幫自先朝起就興起於江淮流域,一般的販運路線分南北和東西兩線。南北一般沿運河北上至漠北;東西一般沿怒龍江直到西北地區。
自古以來,鹽鐵官營,然而南楚朝廷現在除了江南郡以外,在其他郡縣,已經是名存實亡,官面上控制力自然是大不如前。而這些鹽梟往往利用壟斷鹽業貿易的特權牟取私利,鹽價極高,利潤十分豐厚。
當然,對於那些武林門派與名門世家來說,金銀財寶一類的東西,已經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了,再則彼身份高貴,用不著學那些草莽之輩走南闖北,只要經營好自家的勢力,自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所以販運私鹽以圖牟取私利,反而大多都是草莽之間的龍蛇。而蔣溫倫眼前的謝魏兩兄弟,便是其中之一。然而謝魏這股鹽梟,所殺戮的朝廷官吏,儘是平日官聲惡劣的。若是愛民勤政的好官,為一方百姓所稱道的,他們不但不來殺戮,反而會主動維護其所守的城池的秩序。
對於地方百姓有恩德的,更是秋毫無犯,甚至會保護其等人身安全,至於販賣私鹽一事,其實說來也有些逼不得已。
自古民以食為天,然而在南楚朝廷一蹶不振之後,南楚境內,土地兼并嚴重,大多歸於世家大族,百姓流離失所之後,為了填飽肚皮,自然也不顧不上什麼王法不王法的了。
謝樂安與魏正豪雖然是武者出身,但畢竟是此地土生土長的人物,家鄉父老鄉親要討個生活,機緣巧合之下,兩人便牽了個頭,做了一方鹽梟。
當然,無論是有再多再正當的理由,這種事情也上不得檯面,一些自詡正道的勢力,自然對這一幫鹽梟瞧不上眼,只是懶得動手罷了。
而一些缺功少績,需鍍鍍金好加官進爵的,也少不得拿這些鹽梟開刀,而謝樂安與魏正豪在鹽梟之中名聲又大,所謂樹大招風,自然也被追索得厲害。
現在蔣溫倫機緣巧合之下與這二位攪在了一起,以後在這地界上行走,怕是永無寧日了,想到這裡,蔣溫倫便不由地皺起了眉頭,自己本來打算前往瀏陽了結師門任務,只不過路上管了一回閑事,麻煩竟然接連不斷,以至於現在自己惶惶如喪家之犬,幾近無法脫身,百口莫辯,即使蔣溫倫有些智計,對現在這一團糟的局面也是一籌莫展。
謝樂安見蔣溫倫眉頭一皺,以為蔣溫倫對此事頗有介懷,便出聲寬慰。而蔣溫倫也由此與兩人交談起來,蔣溫倫本來是隨便應付幾句,之後交談了半晌,卻發現三人越聊越是投機,特別是謝樂安,別看其生得一副尖嘴猴腮的刻薄模樣,實則見聞廣博,胸有詩書,乃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而魏正豪雖然人如其名,有些粗豪,為人卻豪爽非常,沒有什麼心機,是一個耿直漢子。三人這一聊,便是半天過去,古人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古人誠不欺我也,蔣溫倫心中暗嘆之後,便又對兩人開口說道
「之前我還未到得此地的時候,便時常聽得有人談起兩位,說位兩位武藝高強,性情豪俠,實在是數一數二的好漢。不過談論兩位兄弟的人,沒一個不嘆息兩位兄弟,說可惜兩位兄弟走錯了道路。」
「以兩位的本領才情,不走向正路上去,建功立業,將來封妻蔭子,卻機緣巧合之下,販了私鹽。聽說幾次與官兵對壘,都是兩位勝了,官府幾番想招安兩位,兩位不但不理,還殺了好幾名官員,弄得官府沒有法子,只好懸重賞捉拿。」
「我之前雖然沒有見過二位,當時聽了,也委實替二位可惜。」謝樂安聞言嘆了一口氣,說道:「凡事不是身歷其境的,不容易明白。在下才疏學淺,卻也讀過聖賢之書,何嘗分辨不出是正是邪?」
「譬如騎在老虎背上的人,豈不自知危險,想跳下虎背來?但是不跳下,不得近虎口,跳下來反不能免了。如果有方法能跳下此背,又可免遭虎口,我等早已改邪歸正了。」
「嘿嘿,我與蔣兄弟一見如故,有些話不屑與他人講,蔣兄弟卻可聽得,不怕小兄弟笑話,在這之前,我都有尋一靜謐所在,出家的念頭,然而我此刻的境遇,若是出家可以了事,也不必自尋苦惱了。」
這謝樂安話還未說完,魏正豪便接過話頭,「謝大哥雖只進了一個秀才的學,然而學問淵博,以前郡里的老生宿儒,沒一個不欽佩我謝大哥的才情文采。並且他不僅學問高人一等,就是行軍布陣,划謀定計,雖古時的名將,也不見得能超過他。」
「數年來我輩在江湖上的事業聲名,全仗他一人運籌帷幄。至於我魏正豪,只是供他的指揮驅使的打手而已。不過每次與官兵對壘,總是我奮勇爭先,所向披靡,因此我在江湖上的聲名,倒在謝大哥之上。」
「其實我輩若沒有謝大哥運籌帷幄,早已不能在江湖上立足了。謝大哥也知道綠林只可以暫時托足,不能作為終身的事業。然而我等手下數千同甘共苦好多年的兄弟,一個個都是積案如山的人,一旦散夥,他們都找不著立足之地。望著他們斷送在那些狗官手裡,我們當好漢的人,於心何忍。」
蔣溫倫截住問道:「不是都說官府曾幾次派人來招安,兩位不但不肯,反把官府派來人都殺乾淨的嗎?」
謝樂安笑道:「招安兩個字,談何容易。那些狗官,哪一個配有招我們的氣魄?配有駕御我們的才能?既沒有氣魄,又沒有才能的狗官,就不應提起招安兩個字。招安這兩字從他們口裡說出來,不過想邀功得賞,打算用招安兩字騙我們落他的圈套罷了,是這般居心,就應該殺戮」
「何況真敢派人來嘗試?他既存心來要我們的命,我們自然不能饒恕他。如果真有一位有才幹有氣魄的好官,休說招撫我們之後還給官讓我們做,那怕招撫我去替他當差,終日伺候他,我也心甘情願的。我和二弟都抱定了主意:寧肯跟一個大英雄大豪傑當奴僕,不願跟在一個庸碌無能之輩身後當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