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宏遠一頓，左丞官居二品，娶了侯爺女兒後就只有這麽一個嫡子，若是能嫁，雖說比不得齊家，可也不差，當即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明淼淼點頭，「自然。」

見爹爹輕易就信了，她不由暗笑，她哪裡會去詩會碰見什麽左丞公子。想將她賣了換榮華，他們倒好，自己不就苦了一世？憑著自己這張臉和不差的家世，就算嫁的人家沒齊家好，可夫君定是丰神俊朗的聰明人。

孔氏說道，「有意又如何？你若能讓他現在就過來提親，我就許了，否則就死了這條心吧。」

明淼淼氣得要罵，忍了忍，甩帕出門。

孔氏本不以為然，反正家就在這，難不成還怕她想不開，她的女兒她知道，能讓她要死要活的事兒還沒有。

可傍晚明淼淼回來，卻是滿臉的紅斑，嚇得夫妻倆趕緊請大夫來瞧，又瞧不出什麽，待翌日媒婆來了，明淼淼便故意露臉，驚得媒婆趕緊回去稟報說明姑娘染了病。

齊老太太耐著性子等了幾日，大夫仍查不出病因，便又讓蘇氏去瞧個究竟。蘇氏一瞧明淼淼，那張臉當真是不能看了，這起了紅斑還沒什麽，若是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病可就晦氣了。

眼見著這門親事要黃了，孔氏忍不住問道，「那我兒子的事……」

蘇氏輕笑，「非我齊家親戚，南宮老先生也是不願意教的。」

孔氏腦袋一陣轟隆隆，眼見著兒子的前程就要毀了，哪裡捨得，頓時氣女兒不爭氣，見蘇氏要走，驀地閃出個念頭，急聲道：「齊二夫人請留步！」追了兩步上前笑道，「我倒是想舉薦一個姑娘，知書達禮，生得也好，興許有福氣入老太太的眼。」

蘇氏略不耐煩，「誰？」

孔氏笑道，「那孩子姓明，單名一個玉字。」

蘇氏聽後，笑意更輕，「我們齊家也是大戶人家，隨隨便便塞個姑娘來，就算我同意，老太太也不會點頭。」

孔氏陪笑道，「那孩子雖然寄養在我家中，但身分也是好的，是我的侄女呢。」

蘇氏略皺眉頭想了想，微有驚詫，「侄女……可是當年那叛臣造反攪和得朝廷天翻地覆，最後力挽狂瀾的明丞相的嫡長孫女？」

孔氏點頭輕嘆，「齊二夫人說的沒錯，當年我大哥和大嫂正是春風得意時，卻不料沉船溺水而去，留下一名遺孤，老太爺驚聞噩耗，也跟著去了。我和夫君商議一番，將她接過來當作親女養，如今年十六，長得俊俏又知書達禮。」

蘇氏低眉思量一番，微點了頭，「當年的事我也聽說了，倒是可惜。只是我們齊家本意求娶你家女兒，即便都是明家後人也教人為難呀。」

孔氏哪裡肯讓這門親事飛了，急忙說道，「不如齊二夫人先看看人，若是合意，回去與老太太說說，興許真是兩個孩子的緣分。」

蘇氏聽著也是心裡微有些私心，當年他們蘇家也是受叛臣迫害之苦，幸得明丞相相助保了她祖父，若是沒那援手，也不會有今日的她。雖說她心裡沒太多的感激，但也算是隨手報個恩，便讓孔氏去領人來。

孔氏讓她稍等，便急忙出了前堂，喚了嬤嬤，「明玉那妮子呢？」

嬤嬤答道：「剛端了葯去小姐房裡。」

「那正好。」孔氏又往後院疾步走去，明玉和自家女兒身段差不多，穿上好衣裳也是個好苗子，看起來也過得去。若非為了兒子，她哪裡肯將這好親事推給明玉，怪只怪女兒不爭氣。

閨房小屋，每一處都打掃得很乾凈，進門便是兩個木架子，上頭放著兩盆未開的蘭花，再往裡走是四方小桌，擺放了精緻茶盞，臨窗有一張長書桌，正中間以書鎮壓著練字的宣紙，再往前瞧便是一扇淺綠為底，白蘭躍然於上的屏風。

明淼淼剛換了衣裳，方才見到蘇氏，瞧見她被嚇得不輕，不禁心底暗笑，說是來求娶賢德的姑娘，還不是看中她這張臉。坐在梳妝台前瞧著鏡子里的人，膚色如雪的臉上有著酒窩，稍稍抿笑，容色嬌艷，這樣好看的臉哪裡會找不到好人家，要去嫁給那傻子，她才不願。

爹娘什麽心思她也不是不知道，要將她賣給齊家換榮華罷了，可她偏不順他們的意，憑什麽家裡的富貴要落在她肩上，她那兄長做什麽去了？因此她尋了個大夫，給了她服下後能長一臉紅斑的草藥，還探不出病因來，這才瞞了過去，效果之好，若非大夫再三叮囑此葯得服另一味葯才能消除藥性，她真擔心這臉要毀了。

聽見外頭一個清脆的聲音夾著敲門聲響起，明淼淼神色頓時便不耐煩了，「進來。」

稍稍轉過身，目光冷冷看著從屏風後繞過來的人。說起來，明玉長得十分好看，恰似明珠美玉無瑕，只不過再好看，也是個寄養在自己家裡，甚至比不過下人的外人。

明玉端葯過來，放在梳妝台上，「大夫囑咐要趁熱喝。」

明淼淼瞧了一眼，擰眉，「糖呢？葯這麽苦能喝得下去嗎。」

明玉答道，「嬸嬸說喝葯若吃了糖，葯會少大半效用，因此特地說了不用拿蜜餞糖果來。」

明淼淼冷笑，「你對我娘真是比守門口的狗還忠心，既然知道敬重長輩，也該聽你堂姊我的不是嗎？誰愛喝誰喝去，反正我是不喝。」

說罷，抬手掃開那碗葯，潑到明玉身上，燙得她直皺眉頭。可明淼淼看也不看，她一早就是打定主意不喝的，等母親問起，就說是明玉觸怒了自己，最後受罰的仍是明玉，她又可以順理成章不喝葯，一舉兩得。

明玉柳眉蹙起，並不和她計較，以前被明淼淼欺負時她也不是沒反抗過，可結果呢，不過是被孔氏打得更慘，被堂姊欺負得更過分。她早就盼著，不是自己攢錢逃離就是嫁個人家，早早離開這裡的好。

孔氏進來時，明玉正蹲在地上揀碎裂的碗。

明淼淼立刻換上笑容，甜甜喚了一聲，「娘。」

誰想孔氏理都沒理，直接拉起明玉用綢緞帕子給她擦手，滿目的痛心，「祖宗哪，你怎麽能做這種粗活，教嬸嬸好生心疼。」

明玉聽得分外彆扭，這真是平日那個橫眉豎眼的嬸嬸？

明淼淼也是一頓，「娘，你著魔障了？」

孔氏白了她一眼，「沒大沒小，都是把你慣壞的。」她握了明玉的手笑道，「嬸嬸領你去見個人，待會在她跟前可要好好說話，若是出了什麽差池……自己來我房裡領鞭子。」

明玉眸光微涼，應了一聲。

孔氏又使喚明淼淼去拿一身好衣裳，明淼淼差點跳起來，百般不願，「憑什麽要將我的衣裳給她？我偏是不給。」

孔氏冷笑，「那是你的衣裳？不都是娘出銀兩給你做的？」

明淼淼偏是不願，孔氏也沒餘暇跟她拗，便道，「罷了罷了，你給她一身好衣裳，明兒個娘帶你去做三身時興的。」

明淼淼思量一番，這才同意。等明玉拿了衣裳去換，她便問道，「娘，你讓她穿這麽體面做什麽？」

孔氏瞪了瞪她，低聲斥道，「還不都是你的過錯，你嫁不了齊家，齊家不肯讓南宮老先生教你哥哥，說沒點情分，娘自然……」說到這，見女兒面色沉冷，這才驚覺說露了嘴。

明淼淼長了紅斑的臉本就有些恐怖，眼下合著那凌厲的眼神，更是讓她心頭一涼，孔氏訕笑道，「其實齊家也是好人家，你嫁了不委屈，一舉兩得。」

明淼淼笑得更冷，「母親說是就是吧，只不過為了哥哥把明玉那妮子送去，萬一她在齊家站穩了腳跟，怨你們壞她姻緣，到時候回頭整治我們家，看你們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