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廝殺
()女人愣住了,手裡的電鋸被拆分成了好幾截,而身下的男人安然無恙。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看向陸不鳴,又看向黃子錫,眼光逐漸空泛了起來。她驚叫一聲,扯著的嗓子發出哀鳴般的嚎叫,聲音拖得很長。
她看到自己的腰間湧出一道血痕,腹部發涼,左腹整個洞穿了小小的洞口,皮開肉綻的傷口上夾纏著一抹金屬氣味。
女人捂住自己的腰,手裡的鋸條散落一地。臉色悶著發了紫,遲來的疼痛感就像一條爬來爬去的蜈蚣,在她的心角,內臟,四肢百籟上左右攢動起來。
「啊啊啊啊啊。」女人發出近乎扭曲的叫聲,指甲直勾勾地摳進肉里,狠狠地在她的皮膚上抓動,一層層的皮肉跟著綻開,這種撕心裂肺的感受讓她逐漸失去最後的理智。
眼光愈來愈迷離,眾目睽睽之下,女人拔身站起,在黑暗中搖擺著四肢,如同一匹脫了線的木偶,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著她的頭顱,手指已經摳到了她的脖頸和下巴,外表的皮層下露出褐紅色的肌肉,深深陷進泥濘似的皮下,她的指甲裡帶滿了血肉。
見到這一幕,就連一向膽大的陸不鳴都被嚇得一陣陣后怕,而賀秋葉更是半暈厥過去,她雙手在肩膀上裹緊了自己,蠕動著縮成團形,臉孔被恐懼扭曲得不成形狀。
嗚嗚的哭喊聲,卻又不敢放聲,捂緊了嘴,一陣陣啜泣的,正是一直在牆角旮旯里一步也不肯挪動的孟婉。她手裡有槍。
「她手裡有槍!」喊出聲來的是黃子錫,眾人的視線集中到了這個小姑娘的身上,孟婉又驚又怕,把手裡的武器扔到了地上,雙手背到腰后,身體猛地一縮。
陸不鳴仔細瞧了瞧,地上那東西不是槍,準確地說,不是實彈槍,是釘槍。釘槍是工程工具,通常用來固定鋼架或是石板的時候,穿孔用的器械,雖然近距離的動能和洞穿力都很強,但是距離超過五米左右,基本上就沒有任何準頭,即便有殺傷力,也不被看做是武器。
但現在,釘槍在這個狹窄的房間里,簡直比鋒利的弩矢還要可怕。女人的腰腹上被釘槍射出的長釘穿了洞,這不僅是銳器造成的傷口那麼簡單。
陸不鳴瞅了一眼女人腰間的洞口,鮮血湧出,但是並沒有出現漿液,看樣子這女人運氣不錯,傷口要麼是腸道,要麼就是空腔,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不過陸不鳴很清楚,如果不救治的話,這個女人幾個小時內就會死於失血過多。但那又怎麼樣呢?陸不鳴嘆了口氣,就算他能救這一個,屋外的人命就不是人命嗎?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中年男人最先把握住機會,他飛快地挺起身來,反手把女人推開。身上負傷的女人自然招架不住,被他翻身拿下。
男人的目光迸裂,直直逼向女人,雙手索命似的緊緊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女人的腰間鮮血汩汩往外流出,原本單憑力氣就比不過男人,現在負了傷,身體連動一動都是劇痛。她咬著牙,兩隻手在男人的身上拚命的撕扯,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感覺到自己的體力隨著鮮血一點點從身體里抽干,女人掙扎的動
靜越來越小,男人牙齒外露地露出一副得逞的笑來,盯著女人說道:
「是你,果然是你!你就是引子!」
男人說的話沒有前後邏輯,一會兒大呼小叫,一會兒又只顧著笑,臉色變得水泥一樣,陰霾逐漸在他的臉上擴散開來,雙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看樣子再加把勁,這女人細長的脖頸都要連脊椎一起碎裂開來。
女人的臉色終於從痛苦逐漸變得失去了意識,目睹著一個人活生生的死亡,屋子裡的幾個年輕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愣愣看著眼前這一幕。
就像是牧場里的牛和羊,即使這匹惡狼一隻一隻地叼走小羊,他們也只能呆立看著熟視無睹,直到災禍臨頭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人能幫他們了。
男人狠厲的嘴臉,粗壯的手臂發力,直到冷雙的面額出現在他的面前,當他吃驚地抬起臉的時候,肚子上已經冷冰冰地貼著一柄金屬質感的手槍,槍口上還留著餘溫。
男人下意識鬆了鬆手,手底下的女人猛地咳了一聲,臉頰憋得通紅。
冷雙的眼睛幾乎真的像冰一樣,沒有一點感**彩。如果說最初見到她的時候是冷漠的話,現在就是酷寒。冷雙捏著槍,一聲也沒吭,輕輕抬起手臂,男人就舉起手,順著冷雙的槍口,緩緩站直了身體。
即使再沒有理智,求生的本能也還是在的。這槍口的威力,幾分鐘前他也見識過了。
冷雙站直了身體,把男人逼退到牆角,悶聲從牙縫裡冷冷說出了兩個字,這幾乎是眾人第一次聽到冷雙的聲音。
原本以為這小姑娘的聲音也該和她的人一樣冷,但沒想到,大出意料的是,儘管憋著嗓子捏著腔,但冷雙的聲音也的確和「冷」不沾邊。
不如說像款款柔媚的涓流,溫婉而祥和,頗有一些蘇南吳語細細濃濃的口氣,說話偏偏有些粘膩。不過她的語氣倒是很直接。
就兩個字。
「警察。」
她真是警察,沒有警服,沒有任何標誌,但是這個場合下,任誰看一眼,似乎都明白冷雙的身份,她倔強又挺拔的身姿更是又一次重申這一點。
聽到冷雙自報家門的之後,男人先是一愣,隨後他的臉色就變了,原本消失不見的理智似乎一瞬間回來,他雙手抱著頭,熟練地蹲下身,哭喪著臉嘴裡碎碎念了起來。
通常是些求饒的話,冷雙拉開手槍的保險拴,果斷飛起一腳,在男人肩膀上重重地一踹,這男人魁梧的身軀像是假的,竟然蹲也蹲不穩,踉蹌後退一步,一屁股倒在地上。
陸不鳴倒覺得這個畫面有些滑稽,冷雙的個頭其實不高,甚至在女孩里都顯得頗纖細短小,但是身手卻意外地非常利落乾脆。
冷雙兩手持槍,對準了男人,嘴角輕輕動了動,雖然沒有出聲,但是陸不鳴的眼睛看的很是仔細,他知道這女孩在念叨什麼。
糟糕。
看來她也發現了。儘管手裡有槍,但是這個局面一點也沒樂觀,沒有查清楚案件的真相便算了,連這些人為什麼突然自相殘殺的原因都沒有搞清楚,還被迫暴露了
身份。
陸不鳴相信冷雙應該是便衣打底行動,決不能輕易暴露身份。
然而事與願違,現在的冷雙固然手裡有槍,但是卻很難面對意外事件的發生。就比如——陸不鳴,包括黃子錫和另兩位女孩在內,看著冷雙背後的綠衣女人又站起身來,掄起手邊的什麼東西——是鋼鋸的殘骸,直朝著冷雙去的。
這女人真是不要命了,大出血成了這個樣子,竟然還做這樣的大動作。
三人像是要喊叫出來,但是喉嚨里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陸不鳴微微一笑,這個時候總該他出手了。他舉起槍,從冷雙身上摸出來的銀色配槍閃閃發光,他對準了女人的膝蓋。
千鈞一髮之際,陸不鳴沒有射擊。
女人的計劃也沒有成功,就在她動身的一瞬間,冷雙側身反轉,大腿發力,小腿就像一條長鞭,啪的一聲彈開了女人的手臂,又准又狠。
冷雙的背後長了眼睛么?陸不鳴放下槍,上下打量這個身材瘦小的姑娘,無奈地嘆了口氣。冷雙制住兩人後,解開衣帶,陸不鳴瞪大了眼睛。
冷雙瞪了瞪陸不鳴,原來她腰間衣服下,纏在腰上的不是腰帶,而是幾條長長的繩索,繩索是皮製外套,內部則是碳素纖維,拉伸的強度和柔性都很好,這麼攜帶顯然是為了隱藏身份。
冷雙解下繩索,先後給這危險的一男一女綁縛上,又取出一根,徑直朝著陸不鳴走去。
「拿來。」冷雙冷冰冰地說道。
陸不鳴露出壞笑,雙手捏著槍,背到自己的背後,靠到角落裡,佯裝不知。冷雙雙手抻起繩索,用力地拽了拽,目光陰冷。
沒等陸不鳴發聲,冷雙就雙手齊用,一隻卡在陸不鳴的胳肢窩裡,另一隻帶著繩子穿過了陸不鳴的背部,還沒等陸不鳴反應,他就已經被粽子一樣捆了個裡外結實。
「喂。」陸不鳴出聲抗議,大吵起來。冷雙卻權當做不知,從陸不鳴手裡奪過那把手槍,臉色有些古怪,陰鬱之中多了幾分柔情。陸不鳴看在眼裡,住了口。
冷雙取出一方手帕,在銀色配槍上來來回回擦拭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收回到腰間的囊袋裡,一摸到囊袋錶皮上殘留著陸不鳴手上的溫度,她的臉頰就多了一份慍怒。
無端踹了陸不鳴一腳,她回過頭去,連帶趙老五在內,剩下四人看著冷雙一瞬間制服了這兩個瘋子,又是驚疑又是興奮。
見冷雙沒多話,黃子錫大著膽子提出到外面看看。得知冷雙是警察之後,幾人內心裡總算有了靠山,也安穩許多。
冷雙仍然不說話,她別起兩把槍,斜著眼看了看黃子錫,努了努嘴。
黃子錫嚇了一跳,這是要他帶頭出去看看的意思,這下可要了他的命。但要是說不敢——黃子錫回過頭去,兩個女孩的目光看來,現在退縮也實在太沒面子了。
黃子錫咽了咽口水,手足並用地爬到了門口邊,扶著把手站了起來。門板剩下不到一半,他還是轉動把手,把門輕輕拉開一條縫,看到屋外的景象,木頭似的釘在原地,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