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抱得美人歸
?因此當「李馬扎」張開雙臂,呼喊著「荷『花』」之名,撲向他心中『女』神時,『女』神卻驚叫著排眾而出,向李熙的反方向跑去,便跑便哭叫。
「『女』孩子嘛,遇到這種事,當然要矜持一下了。沒有理由讓人家主動投懷送抱的嘛,那樣多尷尬。」李熙在心裡安慰了自己一下。腳下猛地發力。兩下相距不過丈余,想跑哪那麼容易?李熙伸長舌頭猛力『舔』了下嘴『唇』,大叫一聲:「荷『花』,我來啦!」
灰太狼和王子的故事告訴我們每段好姻緣在成為佳話前,總少不了一個搗『亂』的,有時候他是個邪惡的男人,但更多的時候她卻是個『女』人。
她總是能選擇最恰當的地點,最關鍵的時間出現,譬如大唐太極宮昭德殿前的歌舞場,李熙即將撲倒心中『女』神的一剎那。
她出現了,一個嬌俏的身影,閃電般地躍出人群,如同一道閃電擊中了李熙。
李熙如同衝鋒中被流彈擊中的戰士,悲壯地倒了下去,那時他距離「荷『花』」只有三寸,他左手的指尖甚至已經觸碰到了『女』神單薄紗衣下的那一點溫軟……
功虧一簣啊,喪盡天良啊,沒有天理啊,五雷轟頂『弄』死我算了。
中彈之後的李熙仰面朝天嚎啕大哭,真是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那一刻,他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而擊中他的流彈卻完全不顧他的感受,一挨得手,她就立刻騎到了他的腰上,捧著他的臉,趁著他哭天喊地、神情恍惚之際一舉將他拿下,繼主動投懷送抱之後,再獻一個甜蜜深情的香『吻』,然後她伏在李熙耳邊輕輕地只吐了一個字。
李熙頓如醍醐灌頂一般,『精』神為之一振,於是緊緊地抱著她滾起了……
不是滾『床』單,你們太邪惡了,歌舞台上鋪的是羊『毛』紅地毯,他們是在滾地毯。
話說「散『花』福」這種遊戲並非什麼新鮮發明,實際上邊鎮的大帥們早都玩爛了。
李熙之所以力壓群雄,搶佔先機,完全是因為他有準確的情報支持。
否則,以他「馬扎哥」的小身板,還想抱得美人歸?馬扎都得被人搶去。
老太監撒『花』之後就撒溜,一干餓狼猛漢嗷嗷吼叫著撲上舞台,小娘們驚的四下奔逃,羊還是羊,來的可不是灰太狼,眨眼之間就片骨無存了,爭鬥是免不了的。
看他們南拳北『腿』羅漢掌的『亂』招呼,李熙霎那間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丟掉芝麻搶西瓜?傻子才出的主意,有一個算一個,知足者常樂吧。
李老三事先告訴過他,「散『花』福」搶美人的規矩是,誰搶到誰的。
「搶到」的標準,不是一起出去租房,也不是帶人去扯證,更與生男生『女』無關,而是抱著到手的『女』人跑到紅毯外。
外粗里細的李老三還特意叮囑李熙:一定要四隻腳都踏在紅毯外。
即若男的兩隻腳在紅毯外『女』的不在,則到手的『肥』羊還有飛掉的可能,不要抬杠羊不能飛,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何況是活羊?
若『女』的兩隻腳在紅毯外,而男的仍滯留在戰場內,則『女』子充公,男子嘛,因為暴殄天物,據說下場多數都不好。
明白了這個道理,當那個『女』子伏在李熙耳邊說了個「滾!」字時。
李熙二話沒說,抱著她就打起了滾。
歌舞台橫豎都是十丈寬,從中心到任何一邊都不超過五丈,跑有風險,狼太多,但說到滾,情況就大不同了。
滿地都是打滾的「狼」,正可魚目『混』珠,出奇制勝。
那『女』子的身軀好生嬌小,往李熙懷裡一縮,倒像小袋鼠鑽到了袋鼠媽媽的育兒袋裡,李熙雙臂把她箍緊,就地一滾,順利地滾出了紅毯,再一滾,就掉下了歌舞台……
還好是背先著的地,李熙哼哼了兩聲,拍了拍伏在他懷中一動不動的小袋鼠。
「嗨,天亮了。」
「唔,」小袋鼠探出腦袋,茫然四顧,問道:「我們落地了嗎?」
「……」
費了半天勁,李熙才站起身來,腰也疼,『腿』也疼,肩更疼,在起身的過程中,小袋鼠幫了很大的忙,她一直在幫李熙拍打官袍上的灰塵,以便讓他能有一個良好的『精』神面貌向高台上的天子謝恩。
「臣謝主隆恩。」
福氣是天子所賜,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有恩不報生兒子沒屁眼。
謝過天恩之後,李熙回過頭來饒有興緻地欣賞起自己的「福氣」來:
個頭只及自己『胸』口,
大『腿』比自己的胳膊粗不了多少,
腰嘛,自然是極細的,細到李熙都替她擔心,
『臀』圍和『胸』圍相差無幾,該凸的不凸,該翹的沒翹,
小臉蛋粉撲撲、『肉』嘟嘟,兩顆小白兔牌『門』牙煞是可愛,
小嘴不算大,嘴『唇』不算薄,鼻子『精』致小巧,嘴『唇』上長著稀稀拉拉的胡茬子,
哦,是茸『毛』……
這分明是個小蘿莉嘛。
李熙目視巍巍高台上的天子華冠,再次禮拜,回過頭來他問小蘿莉:
「小娘子,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啦?」
她襝衽福一禮,低眉答道:「回主人的話,奴婢崔鶯鶯,今年十二。」
李熙倒『抽』一口涼氣:「你,叫崔鶯鶯?!」
小姑娘吃了一唬,不知道李熙為何突然把眼睛瞪那麼大,她忙垂眉斂息,怯怯地答道:「婢子該死,婢子說錯話了,婢子身為賤奴,沒有姓名。婢子賤名阿三。」
一時心慌意『亂』,竟是瑟瑟發抖,說著就又跪了下去。
李熙望著她那『抽』動的小肩膀,心中不忍,又生許多憐愛,到這個時代已經兩年了,這兩年中自己竟有一大半的時間是在做奴隸,為奴作婢的苦,刻骨銘心。
他雙手扶住崔鶯鶯的小肩膀,攙她起身來,柔聲說道:「楊贊與小娘子乃天賜之緣,楊贊尚未娶妻,小娘子若不介意,咱倆搭夥一起過『日』子吧。哦,我要奏請天子恩免你,替你去了賤籍的。」
「啊……」那『女』子聞聽此言有些眩暈,有些驚喜,又有些許憂愁,「可是我……」
崔鶯鶯黑亮的眸子里攸然噙滿了淚水,她失神地望了眼李熙,情不能禁,肩頭微微顫抖。李熙起先還以為她是感動的,片刻之後就覺察到有異,遂拉著她的手,側頭問她:「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我楊贊可從來都是個說一不二的人。」
崔鶯鶯趕緊抹了把淚,使勁地搖了搖頭,又使勁地點點頭,眉頭仍然蹙著,眸子里已經有了笑意,一副楚楚可憐的小模樣。
李熙忽然覺得自己未來的小媳『婦』甚是有趣,便一把抓過她的手,說:「你跟我來。」
崔鶯鶯的手溫軟若無骨,內教坊司管事太監的臉卻寒若冰霜。
崔鶯鶯這些舞姬並非宮『女』,本是司農寺派給太樂署習學歌舞的奴婢,其藉在太樂署,屬於普通的官府奴婢,卻因舞跳的好,常年被借調在宮中內教坊司當差。
用後世的話說就是崔鶯鶯的戶籍在司農寺,組織關係在太樂署,『日』常工作則由皇宮中內教坊司安排,組織關係、工作關係有些小複雜。
天子散『花』福,將士所得美姬願聘娶為妻者,循例可以奏請天子恩免,除其賤籍。但這裡有個程序『性』問題:由誰來奏請天子恩免?
自然不能是搶得美姬的將士,那樣『亂』哄哄的成何體統?
一般來說當由美姬錄籍之司,司農寺或其效命之司,就崔鶯鶯來說,則當由司農寺出面奏請,太樂署聯名也可,不聯名也可。但現在的問題有點複雜,她的人司農寺循例派在了太樂署當差,結果內教坊司瞧著人好把人給借走了。
而內教坊司又屬內諸司,由宦官統領,是宦官勢力盤踞的北衙,與司農寺、太樂署等南衙諸司隔閡甚深,矛盾重重。
這樣一來,由誰奏請恩免崔鶯鶯這樣一個小問題就變得了大尷尬。
司農寺甩手不願出頭,麻煩!人被你們討好天子送了人,叫我給你們擦屁股,『門』也沒有啊。當然司農寺不願出頭,還有一層計較,他們怕內教坊司翻臉不認賬!
這幫沒把的傢伙到時候把怪眼一翻,跟你說:你奏請把人放免了,我這缺人怎麼辦,你怎麼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呢,你眼裡還有天子嗎,你這是打算『逼』宮、弒君、搶娘娘嗎?
鑒於南北衙之爭中北衙已經漸漸佔了上風這個事實,司農寺的一幫老油子決心這回縮起腦袋,來他個裝聾作啞,愛咋咋『弄』,出了事甭來找我。
職司缺位就給了內教坊司越俎代庖的機會,本著有「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殺一個夠本,宰倆奔小康」的指導思想,內教坊司的大小太監們個個摩拳擦掌,早已經做好了雁過拔『毛』,『雞』過留蛋,癩蛤蟆打『門』前過也得留下二兩蟾酥的充分準備,公然向告請赦免的軍將們勒索起財物來。
三十四歲的內教坊司佐使朱憐含笑聽完李熙《關於要娶崔鶯鶯為妻、希望內教坊司能出面奏請天子恩免其過,赦為良民》的口頭申請后,便把眉頭一鎖,故作為難之『色』道:「楊參軍,非是咱家不願意幫忙,實在是這事它有些難辦呀,這個崔阿三,她家犯的是謀逆罪,按咱們大唐的律法,非有特旨那是不得恩免的。」
「哦……」李熙眉頭輕蹙,依稀記得一千多年……后,自己曾讀過一本介紹唐朝奴婢制度的專著,雖只是草草翻過,又時隔久遠記不清細節,但印象中似乎卻有這麼一種情況,即一般官奴逢大赦可以抬級或放免,而因謀反、大逆之罪被籍沒的官奴婢,非有特赦是不能放免的。
崔鶯鶯若因為謀逆罪被籍沒為奴婢,倒的確是有點麻煩。
不過事在人為嘛,規矩是人定的,見招拆招,總能找到破解的辦法,這個道理,李熙一千多年後就懂,於他堆上了一副笑臉,正準備來個感情攻勢。
冷不丁有人一聲暴喝:「老宦官,我要給我娘子拔籍。」
這聲音好熟,李熙轉身望去,卻見一個高大壯碩的黑漢正扛著一個體態曼妙的美姬大步行來,正是成德鎮將王儉。望見李熙,王儉咧嘴一笑,招呼道:「楊兄弟,咱倆這是有緣吶,一『日』之內竟是第三次碰面了。」
李熙望見王儉的左臉腮幫子上有三道新鮮的抓痕,便打趣道:「呀,王兄,你是臉是怎麼了?我記得方才喝酒時還是好好的嘛。「
王儉爽朗大笑,大手在那『女』人的屁股上「啪」地一拍,笑道:「是讓這隻小野貓給撓的。」
「啊!」王儉蒲扇般的大手顯然打疼了小野貓的屁股,小野貓不滿地抗議了一聲。
「叫什麼叫,老子不正給你贖身嗎,有力氣省著,晚上有你叫喚的。」
王儉柔情蜜意地說道,李熙卻覺得牙有些酸,朱憐聞聽此言也把嘴直撇,看起來他和李熙一樣對王儉的這份豪氣蜜意還不十分適應。
「呃,這位上官既然要為妻子奏請恩免,就請報上姓名,咱家才好循例上奏。」
「某同州人氏王儉,現任成德道鳴鏑鎮鎮將。我這媳『婦』……」說到這,王儉眉頭一皺,用小『棒』槌般粗細的手指捅了捅伏在肩上的『女』子的細腰:「唉,你叫啥名字?」
「烏斯蘭。」『女』子強忍著笑意答道。
「吳思蘭,對,她就叫吳思蘭。」王儉嘿嘿笑著,順勢瞟了眼崔鶯鶯,那聲勢就像出『門』開寶馬瞧見了蹬三輪的小學同學,嘿然說道:「弟妹也不錯嘛,請教高姓大名啊?」
李熙很鄙視他這種得了便宜就賣乖的神態,側過臉去沒搭理他。
「我,我沒姓名,我叫阿三。」崔鶯鶯見李熙沒吭聲,出聲答道,聲音怯怯的。
「賤婢奴隸自然是沒有姓名的,不過奏請天子恩免以後就能恢複名姓啦。」內教坊司管事太監取出一份印好的公文,伏在公案上寫下那『女』子的姓名,邊寫邊說:「王將軍啊,你好福氣哩,烏斯蘭可是咱們教坊司首屈一指的美人啊,此番散『花』福的壓陣大將。你這算是拔了頭籌了。」
「唔,是叫烏斯蘭。」王儉羞慚地嘀咕了一聲,先前竟是自己把名字叫錯了。
朱憐懸腕填好公文,招呼王儉說:「請將軍夫人過來按個手印吧。」
「唉。」王儉興高采烈地放下來肩上『女』子,牽著她的手來到公案前。
那『女』子身段高挑、腰肢纖細,凸凹有型,亭亭『玉』立,真是一副絕好的身材,但在粗壯高大的王儉面前,卻不免顯得太過纖細,倒像個孩童一般。此刻她衣衫不整,鞋子丟了一隻,裙角還被撕裂了幾條口子,她髮髻散『亂』,柔長髮絲披散下來,遮住了半張臉,加之她一直伏在王儉肩上,背對著李熙,故而直到此時,李熙方才看清她的臉。一時心如針扎:
這烏斯蘭竟是自己只差一步就到手的——「荷『花』」!
荷『花』乍然見了李熙神『色』有些尷尬,那個拖著長舌頭撲面而來的「惡人」形象留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她只匆匆地瞟了眼李熙,就低下了頭去,只是一瞬間的工夫,她的心就突突地跳了起來:這就是那個「惡人」嗎?沒有把舌頭伸出來的時候,模樣也不難看嘛,貌似也不像是個惡人,嗯,反而有幾分俊雅名士的風采。
得出這番結論后,烏斯蘭又望了眼身旁的這座『肉』山,李熙風流俊雅的名士形象又深刻了幾分。她再度抬起頭來,又打望了李熙一眼。後者正痴痴地望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
烏斯蘭再度垂下頭去,心裡『亂』糟糟的,再看身邊的那座『肉』山,心裡莫名地多了一種恨。
王大鬍子此刻正為了自己的小野貓,在和內教坊司的管事太監朱憐練推手呢。烏斯蘭在文書上按了手印后,朱憐卻用一隻手壓著,和王儉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遲遲不把那張文書給王儉。王儉立即瞭然,就把隨身的一塊『玉』佩遞給了朱憐。
動作太明顯了,管事太監不覺有些臉熱,就順勢推了一下,他不收王儉哪裡肯,一推一送,兩個人就練起了唐朝版推手來。
「唉,給。」崔鶯鶯悄悄碰了碰李熙的手,往他掌心塞了一方絹帕。
「啊?」李熙不解其意。
「嗯,那個,你流鼻血了。」
「哦,」李熙慌忙擦了把鼻子,果然有鼻血,殷紅的血,才流的。
「嗯,你看這天乾物燥的,我,我肯定是水喝少了。所以你要記住,要想皮膚水潤又不流鼻血就一定得多喝水。」李熙用手帕捂著鼻子,如此教導崔鶯鶯。
「唔,記住了。」崔鶯鶯恭謹地應道。
李熙對小姑娘這種謙虛好學的態度很是滿意,嗯了一聲,打發她站到一邊去了。
然後他又偷偷地欣賞起曾經的「荷『花』」,如今的烏斯蘭:凸凹有致的身材,惹火;象牙白的膚『色』,健康;『精』巧秀雅的容貌,勾魂;端莊秀雅的氣質,大氣。上上下下,內內外外,竟無一處不是自己欣賞的、愛慕的、想要的,更要老命的是這位烏美人眼窩微陷,鼻樑直『挺』,還特么的是個『混』血美人。
雖然有絲帕阻擋,李熙仍有血流成河的趨勢。
忽然,他用力一扯,從腰帶上扯下了一塊黃澄澄的『玉』佛,那是他身上唯一能拿出手的東西,原是在宜『春』坊時一位欣賞他小曲的大土豪打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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