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14.一鍋夾生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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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熙的主持下,太子李統在洛陽宮含元殿登基稱帝。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道詔書是晉李熙為太師,享天子半幅鑾駕,劍履上朝,贊拜不名。太子奔來長安時,身邊只有忠實的宣徽院使趙曉並二三個小給使,其餘再無一個親信。洛陽城的大臣他一個也不認識,對這座不亞於太極宮的宏麗宮殿他本能地充滿了恐懼。
已經晉封為縉雲大長公主的李岫玉每日都到宮裡來看他,如慈母般安撫大唐天子那顆敏感而脆弱的心。某日,大唐天子問大長公主:「太師為何要擁立朕為皇帝?依朕看,他做皇帝更有氣象。」
李岫玉微笑著回答:「太師是大忠臣,你是天潢貴胄,他是大唐的臣子,豈敢僭越。」
李統道:「天子是什麼,朕為何覺得朕的這個天子就是這四角高牆內的囚徒呢,還不及以前逍遙自在。」
李岫玉微笑道:「那是你以前閑散慣了,做了天子就是這樣,有許多的拘束。你要認認真真地去做天子,向太師虛心求教,慢慢的就能找到做天子的感覺了。」
李統點點頭,似有所悟,又問李岫玉:「請教姑姑,朕該如何待太師,才能有那一天?」
李岫玉笑道:「事之以父。」
李統默思良久,說道:「朕yu封太師為忠王,姑姑以為如何?」
李岫玉摸了摸李統的臉,抿嘴笑道:「這最好不過了。」
見天子封李熙為忠王,朱克融、劉駕亦遣使來求王爵,李統封劉駕為絳州郡王,封朱克融營州郡王。
朱邪赤心在長安城裡倒行逆施,縱兵搶掠民財,敲骨吸髓,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京西各鎮窺知沙陀兵少,yu建功以求進,遂鼓噪南下,駐兵長安城下,卻誰也不肯與沙陀人開戰。朱邪赤心見好就收,縱火燒毀了太極殿後便撤兵回了隴西,沙陀人來勢洶洶,無人敢擋,去時卻狼狽不堪,雖未遇到大股正規軍的抵抗,卻被各地民壯和團結兵設伏襲擾,苦不堪言。撤到渭州時又被宋濤截擊,所奪財物、子女丟失一半。朱邪赤心不敢止步,一路向西,yu回涼州老巢,行到蘭州地界,才知回鶻兵趁其主力外出,已經襲取了涼州城。
根基已失,沙陀人駐屯不行,著力經營起蘭州來。
韓愈被劉駕驅逐出太原后,未回長安而是直接去了東都洛陽。李熙薦為河南府尹,待李統東來,李熙又薦之為宰相。韓愈托烏重胤為媒yu將女韓瀠配與李熙為妾侍。韓愈早年曾在烏重胤幕府中為官,與烏重胤交情匪淺。如此請託,烏重胤雖覺為難,到底也未忍拒絕。
烏重胤造訪溫柔坊,向李熙道明來意,李熙驚道:「我薦韓昌黎是為國舉才,如此一來倒像成了一場交易,庸俗了。再者,韓小娘子我也見過,蕙質蘭心,乃是一個大家閨秀,給我做妾豈非委屈了她?」
烏重胤道:「大王行事光明磊落,何懼人非議。至於韓家小娘子,你怕委屈了她,依我說你不納她才是委屈了她,小娘子芳齡二十四,至今未配人家,一片芳心全系在大王身上,以至憂思成疾,韶華正茂的一個人看看的都要枯萎了。」
李熙驚道:「竟有此事?」
烏重胤笑道:「若信不過我這個保媒的,大王可遣信的過的人親自去看。」
李熙笑道:「要得,要得,孤雖算不得老,比她也不知大了多少,可不敢辜負了人家。」於是遣郭瑗以給韓老夫人送荔枝為名過府查問此事。郭瑗回來,笑對李熙道:「人家一刻不忘你昔日救父之恩,早有心相許。怎奈好事多磨,先是生母病逝,守了三年,后又ru母故去,又守了兩年,三年五載的便耽擱了。」李熙笑道:「是嫁不出去了,才想起我了嗎?」郭瑗道:「你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好人之腹了。我問過她們家的人,里裡外外都說自從見了你,魂魄就被勾走了,以至如此。」
又道:「這孩子一片純孝,模樣也過的去,文采武功都有,給你做妾侍,是你的造化。」
李熙嘆道:「說什麼造化,這兩年公務日漸繁忙,精力也不及以前,你們,我尚且照顧不來,又多了她,豈不跟著受委屈?」
郭瑗道:「你說的這些是你們男人的想法,以為愛一個女人必須真刀真槍的才算有愛,其實你呀,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心。」
李熙笑道:「並非人人都如你郭無憂一樣清心寡yu,二十四歲可是風華正茂呢。」
郭瑗笑道:「那又如何,你不也正老當益壯嗎?」
二人笑了一回。
郭瑗道:「此事就這麼定了,韓昌黎是個有臉面的人,烏保君又是你的左膀右臂,他們的臉面不能傷,更要緊的是不可辜負了人家對你的一片痴情。此外,我有句話要跟你說說,郭仲恭又來找我了,托我給他說情。」李熙道:「暫且涼他幾天,待克複長安,叫他去做個留守。」郭瑗抿嘴笑道:「他的本事,能勝任嗎?可不能因為是我的侄子,就偏袒他。」
李熙道:「你不知道,他這個人還是有點本事的,我與他在保安軍里共過事,彼此也算知根知底。長安城歷經劫難,那些盤根錯節的東西都沒了,一個留守他能做的來,不主政一方許多事就永遠不會明白,這對他將來不利。」郭瑗笑道:「可他不止一次在太皇太后和天子面前說你的壞話,這個你不會不知道?」李熙道:「說不知道,那是瞎話,我非但知道,而且有些話還是我求著他說的。」郭瑗眉毛一挑,雙眸放光彩,喜笑道:「這麼說,我郭家還出了個人才。」
大和五年六月,李熙遣右神策軍將軍耿強率軍西征,初五齣洛陽,下旬克服長安。即以太常卿郭仲恭為西京留守。大和五年八月初八,李統拜左神策軍大將軍王儉為神策京西行營節度使,隴西安撫使、涼州招討使,舉兵三萬西征隴西。李熙任盧士枚為行營司馬。
月底,太師李熙至長安。在此召見天德軍使石雄、靈武節度使李升、夏綏銀節度使溫造、鄜坊節度使廖中、邠寧節度使馬郁和鳳翔節度使王厓。王厓為三朝元勛重臣,出身世家,見李熙年輕,言語多有輕慢,李熙薦其為尚書左僕射,打發他回洛陽養老去了。
李熙問石雄回鶻實力如何,若大軍征伐有何不利。石雄道:「國勢已弱,不過草原地域廣闊,大軍遠征恐糧草難以為繼。」這幾年天德軍大力實施軍墾,營田所得糧食已經基本能滿足本軍需要,唯軍械時時不足,長安朝廷財力窮盡,連兩季軍衣都難以供給,更遑論軍械衣甲。
李熙一直在暗中支持石雄,只是路途遙遠,遠水難解近渴,現今關中已盡為所得,雖然殘破不堪,卻原有的各種盤根錯節的勢力也被蕩滌乾淨,反倒少了許多掣肘。李熙已經任命魯省為關中營田兵馬使,專務營田事宜。並指令朱步亮在長安設立軍供院分院,就近製造軍械供應京西北和隴西,這一切走上正規可能需要兩三年,不過有了這個靠山,京西沿邊各鎮總算能穩住陣腳了。
石雄在邊地多年,與回鶻人沒少打交道,對回鶻人的虛實看的比較透,說了不宜直接出兵的緣由后,他主張扶持近年草原上勢頭甚勁的契丹人,共同對付回鶻。
李熙道:「契丹人屢屢寇掠邊鎮,上層已經開始漢化,將來必成我大唐的隱患。斷不可扶持他們。倒是遠在西域邊陲的黠戛斯可以利用一下,此族人尚在蒙昧狀態,野蠻好殺,舊日受制於回鶻人,深受其苦,對回鶻人多有不滿。其部首領阿熱,舊日我曾在長安見過一面,是個狡黠好殺的梟雄,把他們扶持起來,將來兩面夾擊,徹底打垮賴在草上一百多年的回鶻狼。」又道:「契丹人雖然不可信用,但目下他們對回鶻人還有牽製作用,可以供給他們物質好處,但文明這個東西萬萬不可以傳授給他們。要盡一切可能阻止中原的文明技術外泄,在我看來一個野蠻黑暗的契丹族更符合大唐的利益。」
李熙舉薦溫造入朝為宰相,溫造不大願意離開夏州,只是夏州的營田做的一般,軍糧嚴重依賴關中供給,溫造能跟李熙討價還價的籌碼不多,不得已也只好同意。以石雄充夏綏銀節度使。
王儉西征一路勢如破竹,朱邪赤心用心在保蘭州,兵力並未分散,所佔隴西各州相繼放棄,王儉遵從李熙指令,以消滅朱邪赤心有生力量為主,不計一城一地得失,克服臨州后,與李讓坤、宋濤部合擊蘭州。朱邪赤心以蘭州為依託,將沙陀騎兵的優勢發揮到極致,忽來忽往,來去如風,連挫三路唐軍。
九月二十日,陳海道偷襲蘭州,不成,士卒損折過半。月底,朱邪赤心遣使至長安,向李熙表請停戰,稱願做大唐臣子,求蘭州刺史一職。
李熙拒絕他歸順大唐,不過答應與之休戰。休戰期間,李熙從關中、靈武、夏綏銀等地調集精兵西進,在隴西的唐軍超過五萬人。朱邪赤心遣使會回鶻人,求為涼州刺史,願助回鶻阻擋唐軍西進。
回鶻人很樂意聽到這個消息,五萬唐軍西進目標顯然不是已成驚弓之鳥的朱邪赤心,他們擔心大唐倚仗兵力奪回被他們侵佔的涼、甘、肅、瓜、沙、伊等州。涼州以西土地,回鶻已經衰落,與大唐正面碰撞並非他們所願。能扶持一個沙陀人做緩衝,對他們十分有力。
回鶻人答應了朱邪赤心的請求,表面出兵夾攻蘭州,呼應唐軍西進,實則卻詐敗西走,將涼州拱手相送給朱邪赤心,為助沙陀人守城,回鶻人在撤出涼州前特意裝滿了城中糧倉和軍械庫,並在相當一段時間內跟沙陀人分享情報,這些情報包括唐軍西進的動態,大唐兩京和朝廷的動態。李熙明知回鶻人在暗中搞鬼,也無可奈何。有回鶻人在背後支持,即使勉力奪回涼州,也失去了繼續西進的動力,如果兵力不夠強大,他相信回鶻人一定能找出一萬條理由來拒絕歸還所佔土地。
西徵到此結束,因為安史之亂而被吐蕃奪占的十五個州重新回到大唐版圖,李熙划會州歸靈武,划原州歸涇源,其餘十三州為隴西道,以李讓坤為節度使,盧士枚為節度副使,治所蘭州。分兵三萬駐守。李熙奏請宋濤為左神策將軍,充鳳翔節度使,原宣武軍遣回本道,分神策軍一部屯駐鳳翔。
西征大勝的消息傳回洛陽、長安,百姓提燈,夜禁不禁,一連慶賀了三天三夜。李熙的心情卻並不大好,在他看來,這場西征的結果像煮了一鍋夾生飯,看著難看,吃著更是難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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