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腫了而已

沈蘭忍不住問，「你的底線在哪兒？」

說真的，沈蘭看不懂穆然。

一開始，她是覺得穆然沉默寡言的，話不多，好欺負，直到穆然對顧雲和穆可可出手，她才改變了看法，認為穆然是個心狠的，輕易不敢招惹的那種。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以來，她又覺得，穆然的脾氣不是一般的好，對誰都是一張笑臉，不生氣，不記仇，時間久了，她是真的好奇了，好奇穆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穆然看沈蘭一眼，眼睛里滿是笑意，「雞毛蒜皮的事情，我不會放在眼裡，說白了，人生在世，誰還沒有犯錯的時候，但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那不是笨，只是存了僥倖心理，不識相，這樣的人，換作是誰，都沒有那麼好的脾氣的。」

沈蘭仔細想想，發現穆然說的挺有道理，好像就是這麼回事兒，只不過，這個道理從穆然的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奇怪。

看一下穆然，細皮嫩肉，嬌生慣養的，家裡面就兩姐妹，家境也好，橫看豎看不像是受過欺負的人，怎麼說一句是這樣，說兩句也是這樣，好像經歷多了不公平的事情，已經看開了一樣。

沈蘭越想越覺得不明白，搖搖頭，乾脆不想了。

想那麼多幹嘛，穆然就在她面前，穆然是什麼樣的人，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剩我倆了，來，我拉你上來。」

沈蘭蹲在石頭邊，朝穆然伸出手，等把穆然拉上去以後，才發現不對勁兒。

「你腳怎麼了？」沈蘭看著穆然彎曲著的一條腿，「崴了？」

穆然趕緊說，「不嚴重，不嚴重，就是剛才跳下去的時候，慌了一下，沒踩穩，我帶了葯過來的，敷兩次就好了。」

「好什麼好，出來本來就是為了玩兒的，你腳崴了，不僅行動不方便，還得痛著！」沈蘭看著劉子伊逐漸遠去的背影，為穆然鳴不平，「都怪那個小人，等我上去，非要教訓她不可！」

「別別別，就怕你們意氣用事。」穆然給沈蘭做了個拜託拜託的手勢，「沈蘭，這事兒不要和顧行知說。」

顧行知那脾氣，如果知道是劉子伊故意把她推下去才導致受傷的，說不定就要收拾劉子伊。

顧行知的眼裡沒有男人女人，只有該打不該打，上次在操場上都想打劉子伊，更何況這次她還受傷了。

沈蘭撅嘴，「換作別人，有這麼個了不得的男朋友，走路都是橫著的，還藏著幹什麼？不是我說，劉子伊那個人，死要面子，卻是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看看她做的那些事情，一件比一件欠揍，真想找個人好好教訓她！」

「知道她差勁，還和她計較個什麼勁兒。」穆然的手臂搭在沈蘭的肩膀上，再一次叮囑，「待會兒就說是我不小心摔下去的，千萬不要和顧行知說。」

沈蘭嘴上說著好，心裏面想的卻是，她才不要聽穆然的話，放過劉子伊，一定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顧行知，讓顧行知好好的教訓教訓劉子伊。

可是，所有的勇氣，在看到顧行知的時候就沒了。

顧行知領著一群人從小路繞道半山腰的時候，剛好看到由沈蘭攙扶著上去的穆然，看了一眼穆然伸不直的腳，臉一下子就沉了。

真的，剎那間就變了臉色，別說沈蘭，就連一邊忙著安頓的班主任心裡都抖了一下。

趕緊跑上前去問，「怎麼了這是？」

穆然笑著回答，「沒什麼，就是沒注意，踩滑了，不嚴重的。」

穆然說這話時，眼睛飄向顧行知。

果不其然，顧行知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臉，恨不得透過她的臉，看到她的心裏面去。

眼神太深太沉，讓穆然有一種錯覺，覺得顧行知會把她撕碎了吞下。

「老師，不用管我，我休息一會兒，上點葯就好了，您先把同學們安頓好吧。」穆然面色不改的跟班主任說話。

班主任點點頭，叮囑沈蘭把穆然扶了坐下休息以後，指揮其他學生做事去了。

同學們三三兩兩的都上前詢問穆然的傷勢，在穆然明確表示傷得不嚴重之後，才各忙各的，選地方搭帳篷去了。

顧行知看著穆然的臉，一秒，兩秒……終於別開臉，把背上的背包取下，還給了別人。

沈蘭見狀，吐了一口氣，自嘲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顧行知一本正經的模樣，太嚇人了，穆然，你說，就我倆在一塊兒，顧行知會不會以為是我把你弄傷的？這鍋我背不了，他要是想掐死我，你一定得攔著。」

穆然笑，「得了吧，真要有這麼誇張，還讓不讓人活了。」

穆然指了指十多米開外的空地，對沈蘭說，「那兒安靜，我過去那邊透透氣，這裡都是平路，我自己能行，你去搭帳篷吧。」

沈蘭不放心，親自把穆然送到了穆然說的那個地方，才折身回去搭帳篷。

穆然坐在地上，隨手撿了一根樹枝拿在手裡把玩。

兩分鐘不到，顧行知過來了，兩個背包往地上一扔，蹲到穆然面前就要脫穆然的鞋子。

穆然往邊上一讓。

「我看看！」

顧行知的情緒沒繃住，一下子沖了出來，對穆然說話的時候，語氣也不好，冷冷的，好像是凝了霜。

許是察覺到不對，立馬放輕了說話的聲音，溫柔的說，「你躲什麼躲，我就是看看你傷得重不重。」

穆然還是躲開，不讓顧行知看她的腳，說，「能有多重？就是輕輕崴了一下，真的沒事兒的，我背包里有葯，我待會兒擦點葯就好了。你搭帳篷吧，把我的也搭好，我坐這兒看會兒風景。」

顧行知看出來穆然不願意讓他查看傷口，薄唇輕抿，倒是沒有再糾纏，起身給穆然搭帳篷。

「你把帳篷搭這兒啊？」穆然問，「是不是遠了點？」

其他同學的帳篷都搭在那邊，離她這兒十多米呢，要只是她和顧行知的帳篷搭在這裡，別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貓膩了，班主任也在呢，怪尷尬的。

顧行知聽了穆然的話，猶豫了一兩秒，把穆然的帳篷再往外邊挪了一兩米，說，「離他們遠點，鬧鬧嚷嚷的，影響心情。」

穆然想笑，看著顧行知的臉色，生生忍住了。

現在嫌棄人家鬧鬧嚷嚷的了，之前還一說一個笑，她瞧著，他和他們完全可以打成一片的。

「顧行知，看你滿頭大汗的，要不還是先休息兩分鐘吧？」

背了好幾個背包，還是一口氣兒爬上來的半山腰，能不累嗎？

顧行知看著穆然的眼睛，「讓我搭帳篷的是你，讓我休息的還是你，你還真是難伺候。」

顧行知話裡面帶刺兒，穆然沒吭聲，極目遠眺，專心看著自己的風景。

「怎麼崴腳的，剛才不還好好的？」顧行知悶聲問。

穆然沉吟片刻，按照之前所想的台詞來忽悠，「我沒注意，腳下踩空了，就掉下去了。」

「你又沒站在石頭邊上，怎麼會踩空了掉下去？」顧行知不相信穆然的說法，他給穆然一點兒提醒，「走在你們前邊的是劉子伊，你摔下去是不是和她有關係？」

穆然看一眼顧行知的臉色，氣得已經泛黑，在她面前都不笑，這麼一板一眼的，明顯是把事情記到心裏面去了。

要是她說是劉子伊把她推下去的。顧行知不去找劉子伊算賬，不把這件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讓劉子伊臭名遠揚，她都不信。

穆然全心全意的忽悠人，「真的是我踩空了摔下去的，不能因為她走在我前面就說是她做的，這樣不好。」

「她本來就是那種人。」顧行知小聲嘀咕，「你不說。我自己去問她就是了。」

顧行知說得小聲，穆然沒聽清楚顧行知說的是什麼，等到她反問一句，顧行知又不說話了。

顧行知把帳篷搭好，順便把穆然的床鋪好了，才從背包里取出礦泉水，走到穆然面前，「把傷口淋一下再上藥，來，是你自己把褲腳捲起來，還是我幫你？」

顧行知給的選項，穆然一個也不願意選，她這麼藏著掖著，就是不願意讓顧行知看到她高高腫起的腳踝，怎麼可能讓顧行知給她上藥？

「這要是擱古代，女孩子的腳是絕對不能讓其他男人看的，雖說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是新社會，沒那麼封建了。不過，男女授受不親，周圍附近還有這麼多人看著，真的不合適，這樣吧，你去幫沈蘭搭帳篷，換沈蘭過來幫著我擦藥，也省得顧二少大材小用。」

穆然的笑話，顯然是不好笑。

自己沒被逗樂，也沒能把顧行知逗樂。

顧行知目不轉睛的看著穆然，看過了左眼看右眼，看過了額頭看下巴，把穆然的整張臉都看了個遍，哪怕一寸都沒有放過。

穆然也看著顧行知，笑嘻嘻的問，「怎麼了，我臉上長了花兒，好看得讓你挪不開眼？」

顧行知眨了一下眼睛，還是沒有做聲。

穆然朝顧行知湊過去兩分，臉上的笑容變成了打趣兒的，「怎麼樣，有沒有看得更清楚一點，這麼喜歡看，要不要再湊近一點兒？」

還沒繼續湊，顧行知的臉已經通紅，把礦泉水放在穆然腳邊，再把穆然背包里的藥膏拿出來放在一邊，起身走了。

確定顧行知走遠了，穆然才小心翼翼的捲起褲腳。

看著又紅又腫，連骨頭都看不見的腳踝，穆然皺了一下眉頭，真是倒霉，心情大好的跑出來玩兒，結果把腳崴成了這個樣子，蹦蹦跳跳做不到，行走都成問題。

明天要是還沒有好轉，她是一定不可以跟著大部隊去山頂了，要麼就在半山腰待著，要麼回去家裡面好好的躺著，白白浪費了她的大好假期。

「煩。」穆然說，「真是煩。」

脫了鞋子襪子，打開礦泉水瓶蓋，往腳踝上一淋，穆然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不就是腫了一點嗎，怎麼這麼疼？這不爭氣，自己都在哆嗦。

又怕顧行知突然折返，穆然三下五除二，迅速的把葯抹上了。

可惜，帶來的葯再好，也不是神丹妙藥，不能馬上消腫，也不能讓穆然的腳恢復原狀。

為了不讓人擔心，下午的時候，穆然自己跑過去吃飯，所有事親力親為，不讓人看出來不對勁兒。晚上，大家圍坐在一起聊天，穆然支撐不住，偷偷溜回了帳篷，等躺下，才覺得腳踝處是鑽心的痛。

穆然脫了鞋子，一看，得，不但沒有消腫，腫得還更厲害了。

穆然把手電筒打開，一邊打開藥膏，要往腳踝上抹，藥膏的蓋子剛打開，顧行知就鑽進了帳篷里。

「你來幹什麼，女生的帳篷你也敢隨隨便便進，就不怕看見什麼不該看的？」穆然問著，把腳往被子里藏。

顧行知一把把被蓋掀了，握住穆然受傷的腳腕。

穆然掙扎，「我自己會上藥，你先出去。」

顧行知握著穆然的腳腕，不肯放手，他看著穆然高高腫起的腳踝，目光落到穆然臉上，「下午的時候，你為了避嫌，不願意讓我碰，知道你臉皮薄，知道你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們倆的關係，我聽你的，按照你的意思來，連你逞強走過來走過去都沒有說什麼，只是隨了你的意，眼睜睜看著。現在，所有人都在那邊高談闊論，沒有誰在意這邊，沒有誰在意你和我在不在，我還是不可以看看你傷得怎麼樣么？難道你是想等到腳腫得根本走不了路，還是打算一拖再拖，把這隻腳拖得廢了，以後好申請殘疾人保障？」

不就是崴了腳，有這麼誇張嗎？聽顧行知說的，天都快要塌下來了。

穆然心一橫，把腳一伸，「看吧看吧，左不過是腫了。」

顧行知半跪在穆然面前，把穆然的腳捧了放到懷裡，一隻手拿著手電筒，一隻手輕輕按著紅腫的腳踝。

越看，臉色越不好看。

穆然寬慰，「腫了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瞧你……」

不等穆然說完，顧行知的手狠狠往下一按。

穆然痛呼一聲，連忙伸手捂住了嘴，才不至於讓聲音傳出去。

「看我幹什麼？」顧行知斜睨穆然一眼，沒好氣兒的重複穆然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腫了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穆然作勢要打顧行知，顧行知脖子一梗，「我又沒說錯，反正就是腫了而已，看著痛，實際上又不痛，按一按又不會死。」

穆然舉手投降，「那你按吧，反正又疼不死。」

「拿著！」

顧行知把手電筒塞到穆然手裡，兩隻手竟然真的給穆然按起腳踝來。

開始的幾下，穆然完全受不住，疼得咬緊牙關，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顧行知問，「這點兒痛就受不了，白天時候怎麼做到的行動自如？」

穆然滿目哀怨，那不是裝樣子嘛，她又不想搞特殊，讓所有人都圍著她轉。

再說了，別人都好好的，就她一個人受了傷，豈不是把她襯托得太沒用了？

「穆家大小姐還會有這樣的想法，真是稀奇！」

顧行知忍不住奚落，手上的力道卻不自覺的放輕了。

問，「這個力道還行嗎？眼淚還能控制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