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左**上的毒針
北一俠兀地將我按倒,叫我不要動。我仰躺下地,敞開胸襟,橫七豎八的毒針交織在我護胸的牛皮胸罩上。他眼睛一亮,萬萬沒有想到我還有這麼一手,就鬆了一口氣。
他燃起一堆篝火,很仔細地從我的牛皮胸罩上取下毒針。一數,只八根。他說,一組毒針是九根。還有一根呢?他鬆弛的弦頓時又擰緊了。
他讓我站起來,剝開上衣,輕輕抖動。他往火堆里再加了一把焦乾的枯樹枝。火苗徒然躥起來,噬得洞壁尤如白晝。我們的身影也拉得很長。
他聚精會神地在地上身上衣服上到處尋找,這麼大的光亮,找一寸多長的繡花針也不是什麼難事。火光中,他反覆查看了我的全身。我很不好意思起來。突然,他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發現我的左**上有一點隱隱的血跡。他輕輕捏住我的**,問我疼不疼?我說不疼。他說毒針具有麻醉作用,快速射進人體內是不會有疼痛感的。我開始緊張起來,死死盯住自己的**。
他從腰間取出一個酒葫蘆,喝一大口,把酒蓄在嘴裡,用咂酒的小嘴猛吸我的**。我感到兩個**上都產生了同樣的奇怪感覺。他吸出一口黑血,吐了出來。焦急地說,毒針在裡面。一股血腥味,瞬間瀰漫開來。他一連吸了四五口,我的**被吸得紅櫻桃那麼鮮紅了。他說,毒性尚未擴散。
我把頭扭向一邊,聽見北一俠拿小刀噝噝噝地剜我平扁堅實的**。我的汗水從額頭、肩頭、背上、屁股上、肚皮上流了出來。我死死的捏住拳頭,青筋暴露。他給我遞過來一塊雞蛋大的石頭,讓我捏著。我暗暗地捏得粉碎,碎石扎進了我手掌的紋路中。這時,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疼什麼叫痛,什麼叫疼痛難忍。鮮血從胸脯上流進了胯下,一陣天旋地轉。我感覺到我的血沒了,心沒了,身子空了。
他說,壯士對不起了,你的**沒啦。口氣是一種不幸中的萬幸。
我咬緊牙關,沒有吭聲,享受著巨痛過程中的麻木。他朝我塌陷的**上灑下了細細的黑色的粉末,撕下一塊腰帶緊緊勒住我的胸脯,說,你不要動。
我躺在洞里,聽著傷口上發出的嘶嘶的聲音。他跑出洞外,迅速扯來一把草藥,放進了嘴裡,嚼出了白泡青香。他鬆開我的胸脯,把滿口的清涼敷了上來。然後又緊緊地勒起了我的胸脯,我感到一陣又一陣巨痛之後的舒暢。
這時,他把我扶起來,讓我靠在洞壁上。我看了一眼洞外黑糊糊的天空已變成了渾濁的乳白色。我不好意思看面前這位眉清目秀的俊傑。除了父母親,還從來沒有人在我的肉體上糾纏過這麼久。他倒是無所謂,說,人在江湖上走,什麼事都有可能碰上,壯士你就放心吧,再靜養一個月左右,這傷口就沒事了。
他用酒嗽了口,嘴角的一縷血絲也隨之消失。
我內疚地說,仁兄,你如此仗義,我何以為報?
他說,人生邂逅,十有**是緣份,壯士不必客氣也不必掛心。
我報以微笑,歉疚地說,北壯士,真的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破壞你的暗器。
他說,怪我沒有事先對你說明,我也有不對之處。
我說,都有是我的錯。好奇心重。幸好遇上了仁義之兄,不然我這輩子算是完了。
他更是爽快地說,壯士,你不要多心,好奇是好事。他說他小的時候還偷過別人的暗器。一句善解人意的話,立馬解開了我的心結,我都有點恨自己是在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很快,我們的心就貼近了。
我握住柳葉劍,想站起來。他說,先不要動,歇息一兩個時辰就沒事了。我點點頭,沒有罷蠻,感覺到胸口上有了一種清醒的痛,像是被山中荊棘刺了肉的那種痛。此時,我想起了父親的話,人在最痛苦最疲軟最難以堅持的時候,抽支煙,閉會目,也可養來三分神。這是江湖經驗。
一陣秋風掃過洞口,就把天給掃亮了。這時,他也表示了一種內疚之情。為了彌補誤傷我的過失,他誠懇地邀請我去青龍洞靜養。
我說,這就不必了,各自還有要緊的事要去做。來日方長,彼此珍重。
他反覆問我要到哪裡去?我說要去武陵源,可也沒有個具體的落腳點。這時,他不由分說地把我背了起來,說,那正好,我們一路同行。
出了洞。我要他放下我,我說自己能走。他背著我,不肯放下。踩著老山深林的枯枝敗葉喀嚓喀嚓響,把我往鳳棲山的東邊背過來了。我在他背上想,一個目標不明確的人,總是被目標鮮明的人所左右。而此時,我正是處於這種狀況。
他背著我走。我被他的目標同化了。一路上,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迷人的氣息。我掙脫幾次,不讓他背。可他的倔勁和他身上的那種好嗅的氣息總是把我牢牢地挽在了他的背上。我的胸口不時傳來陣陣隱痛,我忍著,不敢吭聲。
他深一腳淺一腳,在貌似有路實則處處無路的大山之中穿行。幾個時辰后,我胸脯上的痛逐漸減輕了。而他的雙腳也慢了下來,我無論如何也不讓他受這份罪了,就從他並不太寬闊的背脊上掙脫了下來。他無可奈何的樣子,惹得我想笑。他確認我能慢慢走了,就放開了我。他走前,我走後。這時,我已完全接受了他的邀請,我們一同前往青龍洞。
武陵源大片大片直立如筍的山峰別具姿色。我們迂迴曲折地穿行其間,感受著這大山的博大與神秘。
我們繞道來到姜家寨的地盤,寨上傳來嗚嗚咽咽的悲愴哭聲。寧靜的寨口,有人把守。嘩地一下,寒光閃閃的刀劍攔住了我們。
守寨人問,你們找誰?北一俠回答,找姜大人。一個滿臉黑鬍子的瘦臉看看我的樣子,問了我幾個問題,我沒有答話。他惹我講話,想試我的口音,看看我是不是本地人。我的沉默,更加引起了黑鬍子的懷疑。
這時,北一俠主動說,他是我的大哥,受了傷,口不能言。到寨上來是想討一口吃的,請兩位老鄉行個方便。
黑鬍子說,姜大人剛過世,寨主已有吩咐,任何生人不得進寨。
北一俠說,老父在世時,與姜大人有過來往。大人過世想必也惦記著過去的老朋友吧。恰逢機會,替老父弔唁一番,也算是晚輩應盡的孝道吧。
瘦臉黑鬍子眨巴著一雙豹子般的小眼睛,以為北開了一面。他說,他這是破例。破例就必須把我們親自交給寨主才算完事。
黑鬍子叫身邊的小夥子,取下我們身上的佩劍,又取下了北一俠腰間的所有花針暗器,才領我們進山寨。
從這時起,我就知道北一俠的鞋底暗器是藏得很機密的。因為那兩個搜身的守寨人把他的鞋子脫下來,看了又看,也沒有發現什麼破綻。
如果有了破綻,就會產生懷疑。一旦產生懷疑,暗器就不再有什麼殺傷力了。鞋底暗器有巨大的隱蔽性,我對北一俠的暗器,更是心愛有加了。擁有這樣的暗器,可出入任何場合,可暗殺任何一個人。
我的心思膠著在暗器上面,忘記了自己的傷口。
前面就是姜家祠堂。嗚嗚的哭泣聲越來越響。跳喪舞在哀傷的鑼鼓嗩吶聲中反顯得輕盈。祀幔、花圈、道土阻擋了我們的去路。瘦臉黑鬍子帶我們從人堆的旁邊繞進了靈堂里。北一俠在靈堂前下了跪,裝香叩頭。我跟在後面下了跪,裝香叩頭。我蹲下來悄悄從鞋底中摳出一塊金幣。緊緊攥在了手掌心。
北一俠三拜九叩手,起身去看老人遺容。老人的眼睛半開半閉,還沒有完全合攏。他臉灑淚花,帶著哭腔,說,姜老大人,老父生前說過你的好,如今大人走了,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就跟晚輩報個夢。
北一俠說到這,傷心至極。而此時,姜老大人也出奇地閉上了眼睛。
靈堂里發出了一陣輕微的騷動。姜子卿過來了,一把抱住北一俠,說,大哥我父親兩天來不閉眼,是你這位恩人讓他安心的走了啊。
靈堂里的哭聲更加響亮起來,凄惶中透著一種安寧。淚眼中無不對北一俠投來敬重的目光。亡人緊閉雙目,算是徹底告別了人世。要升天了,送亡人上路的喪歌唱得是越來越傷懷。
我們被姜子卿請進了堂屋。這時黑鬍子才離開我們。
北一俠單刀直入,給姜子卿說明了來意。姜子卿想都未想,立馬取來了他父親留下來的解毒丸。我服下了。姜子卿為我們擺了一桌宴席。
席間,我才得知此前,北一俠與姜子卿並不認識。他們只所以一見如故,那完全是上輩人交往的緣故。
北一俠說,他父親曾經跟姜大人過往密切。他父親也帶他來過幾次姜家寨,可就是從來沒有與姜子卿晤過面。沒想到,這次相見居然是姜子卿的老父過世,而且還有緣送姜大人的靈魂起了程。真是天意。
宴席的門口晃過一個小矮人的大腦袋,頭髮很長,雜亂無章,很面熟。我說外面好像有個熟人。北一俠出門一看,正是昨日到鳳棲山中了他毒標的那個小矮人。眼睛上綳著白色的紗布,左眼綳得緊實,右眼似乎留下了一個小孔。樣子很古怪,但已沒有了昨日的驚慌。
靈堂過來人秉報,姜老大人的眼睛又睜了。北一俠跟了過去,我也跟了過去。
我受到姜子卿的額外款待,心裡充滿了感激之情,心裡只想著他的父親能活過來就好了。可是,姜老大人的睜眼,並不是活了過來,而是出現了一件蹊蹺事。
我來到靈前,弔孝的人都在說,剛才看見靈堂前的上空,一片紅光一閃就沒了。我沒有看見紅光,也信以為真。我來到姜大人的遺容前,他的眼睛閉得緊緊的,像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
北一俠把嘴巴湊近姜老大人的耳朵,輕言細語,不知說了些什麼。
姜子卿為老父親超度亡靈的法事,辦得十分地隆重。還要持續很長的一段日子。
我們告辭姜子卿,說有很忙的事,就不送他老父親「上山」了。姜子卿說,他要好好感謝北一俠,是北一俠安妥了他老父親的靈魂。待大事辦完,再去青龍洞定當厚報有緣人。
姜子卿送我們出了寨口,臉上掛著悲哀的神情。他是家中老大,老父過世,一切都由他來操心。我們祝他節哀順變,懷著悲情離開了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