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暫逃一劫

第十二節 暫逃一劫

江海濤瞪大眼睛看著他。歸豹不理會他的驚訝,接著說:「大家剛才看了你製造的這種,雙層盾,還有連桿殳,很有興趣。你給大家講一講吧。」江海濤只好走上前,但他不知道如何說起:「嗯,這是我們幾個人昨天臨時想出來的。」歸豹突然打斷他:「你昨天受了點傷,今天又剛剛參加過戰鬥。就簡單地給大家講一講,這種盾和殳為什麼好用。」

江海濤狐疑地看了看他,然後開始介紹雙層盾為什麼比單層的防箭效果更好,連桿殳的威力為什麼更大。他講講停停,本想盡量避免使用一些物理課上講過名詞、概念。但隨即發現這非常困難,後來索性不管了,摩擦力、動能、速度、硬度、轉動、慣性、做功、力,等等,只要需要就說出來。果然,那些甲士、謀士之流,表情像聽天書一樣。一兩個膽大的實在忍不住了,開口詢問一些辭彙的意思。歸豹、養敖二人似乎早有準備,微笑著注意大家的表現。

江海濤看他們倆沒什麼表示,就用一些形象的比喻來解釋這些「高級」的物理概念。比如摩擦力,他就讓一個甲士用雙手夾住竹竿,然後讓另外一人抽出來。雙手夾得越緊,就越不容易抽,這就是因為手和竹竿之間的摩擦力隨壓力增加而增大。而且夾得越緊,抽出來后雙手越熱越疼,就是因為摩擦力做了更多的功。至於做功和熱的關係,他說功和熱可以轉換,以後再慢慢解釋。

江海濤一邊講,一邊暗自佩服歸豹和養敖。從昨天他們的表現,還有現在閃閃發亮的目光,江海濤可以肯定他倆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新知識。但是倆人不僅不提問,還一臉的平靜,看著好像他們早就知道這些了。眾位甲士和謀士也被江海濤的講解吸引了,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倆偶爾跳動的眉毛,瞬間皺過的眉頭。

介紹完兩件「新式武器」的發明經過,歸豹真像個「領導」,來了個總結髮言:「公子海濤不僅學過很多工金之術,還會搏殺之術,這點我都沒想到啊!今天本來他只是隨步卒上城觀戰,看看能不能想出對付楚軍的新方法,不料碰上到敖,還殺了他!我和大家一樣,都不知道你怎麼能一下刺中他的要害。」

江海濤本想謙虛兩句,突然感覺歸豹似乎在往他身上裱功,要把自己樹立成一個戰鬥典型!說自己那一戈結果了到敖,好像還對。但在這之前,到敖明顯已失去了戰鬥力,跪下了。腋下那一箭是決定性的嗎?他不敢肯定。而且要是承認的話,歸豹再讓自己上陣拼刺刀,和楚軍下一個大將單挑,豈不完蛋!於是他試探性地說:「慚愧、慚愧。我第一次上陣殺敵,非常緊張,剛才的情形有點記不太清了。」

歸豹似乎早就料到他這一手:「生,養敖,你們倆當時就在附近,先給大家說一下當時的經過吧。」聽了生和養敖的描述,江海濤才知道,自己用連桿殳打落到敖的盾后,雖然給養敖創造了用弓箭攻擊的機會,但在周圍其他楚軍的掩護下,到敖還是躲過了。隨後,到敖憤怒地盯住了江海濤,忘記了掩護後面楚軍的任務。江海濤用連桿殳打中到敖的腿,讓對方更加憤怒,失去了理智,結果被生抽空射中一箭。到敖扔過去的叉逼得生趕緊躲避,然後生又忙於射擊周圍幾個過來支援的楚軍。雖然生後來又給了到敖一箭,但這兩箭都沒有射中要害,而且穿過皮甲后入肉不深。致命的攻擊,還是腋下那一箭;結果到敖性命的,則是最後脖子上那一戈。

生當時距離戰場最近,連比劃帶講解,大家都彷彿看到了當時的搏鬥經過。雖然三個謀士聽說江海濤前滾翻時,皺眉搖了搖頭,但大家還是對他危機時刻居然能找到一個沒有皮甲的薄弱位置,點頭佩服。

最後一個甲士摸著自己的右腋提出了疑問:「這裡中一箭,那麼厲害嗎?」生回答說:「我不知道為什麼,可當時我看得很清楚,到敖被公子扎中腋下后,好像傻了。要不是旁邊一個楚軍揮劍砍我,我那一箭能射中他的眼珠。」另外一個甲士說:「我剛才看了,胸口兩箭確實不是致命傷。到敖的腋下卻出了很多血,沒想到那麼多!」歸豹點了點頭,問江海濤:「你能給大家解釋一下嗎?」

江海濤此時已經回憶起先前博斗中救命的記憶片段。那是在同學家看的一部美國老電影,講的是一艘戰列艦被恐怖分子劫持了,一個廚子幹掉了他們。這個廚子據說是個美國動作明星演的,好像還是空手道高手。他在對付其中一名恐怖分子時,就是低身搶進,躲過對方一刀,同時右手反握匕首上扎,刺入對方腋窩。他在書店裡蹭書看時,也翻過一本介紹特種兵格鬥技巧的書,裡面介紹過人體要害,他還記得一點。

整理了一下記憶,江海濤趕緊回答說:「哦,公子。這個地方有一個神經中樞,如果遭到猛擊,會產生劇痛,甚至局部癱瘓。」「神經中樞?」一個甲士問道。「嗯,神經中樞就是神經很多的地方。神經呢,就是人體中傳……」說信號,他們未必懂,江海濤只好換個說法:「傳命令的。我們的手、腳怎麼動,嘴怎麼說,都是頭來命令。」說到這,他又停了一下,心說古人好像認為心為主導,要不怎麼說「心想事成」呢?不過讓他意外地是,所有人都沒有表示驚訝,難道他們已經知道頭和大腦的作用?不管了,還是接著來吧:「如果神經被打壞,甚至被打一下,頭的命令就傳不過去,或者,傳個錯誤的命令。」

歸豹突然悄悄伸手拍了養敖的大腿一下。養敖扭頭看了歸豹一眼,然後立刻問江海濤:「你昨天表演的,膝跳反應,是不是也這個道理?」江海濤愣了一下。好像不是,但,好像又有點像。我靠,你怎麼這麼好學!要是到我們班,肯定能成生物科代表。「差不多的道理。本來呢,小腿抬不抬,要聽頭的命令,通過膝蓋下面的一根神經傳過去。我昨天用拳頭敲下去,就是讓這根神經,傳過去一個抬腿的命令,結果你的頭也管不住了。」這麼解釋好像不對,但基本能自圓其說,至少現在能,先糊弄過去。

其他人都奇怪地看著他們,有人還喃喃自語:「膝跳?反應?」歸豹哈哈一笑,然後叫來幾個僕人壘石頭、鋪皮墊,抓過一個謀士表演起來。驚訝、嬉笑聲此起彼伏。生也親身體驗了一把,然後邊看其他人嘗試邊對江海濤說:「也就是說,你那一箭扎到腋下后,把很多神經刺斷了,到敖頭裡的命令傳不過去,結果就不能動了。」「差不多吧。」

這時一個甲士問:「那流很多血,是怎麼回事?」江海濤想了想,不敢確定:「大概是這裡有一根大動脈。」「動脈?」江海濤可不想接著給他們解釋心臟、毛細血管什麼的,只好反問:「你們見過的傷口多,是不是發現有的地方受傷后出血快,出血多,有的地方出血慢,出血少?」「對。這裡,這裡,出血就不快。」那個甲士指了指胳膊外側和屁股,然後指著脖子、手腕內側、大腿內側說:「這些地方就出血快。」「對了。血是在一些血管里流的。有的血管里,血流得快,叫動脈。有的血管,血流得慢,叫靜脈。脖子、這裡、這裡,都有動脈,還是大動脈,很粗。腋下也有。還有這裡。」江海濤扒開衣領,指了指自己的肩窩:「如果對準這裡,豎著刺下去,效果和割脖子一樣。」這是他在書上看的,到底對不對,那就不好說了。

「動脈,靜脈?血管?能看見嗎?」一個體形微胖的中年謀士問。江海濤拉起自己的袖子,在自己手臂內側找到兩條明顯的青線:「這就是血管。不過到底哪根是動脈、靜脈,還是都是動脈,我忘記了。」幾個人靠過來,仔細觀察他的手臂,然後讓開給歸豹看。江海濤感覺他的目光有點讓自己不自然,於是說:「大家都有,可以自己看看。」歸豹抬起頭:「嗯,裡面真的是血嗎?」江海濤心裡咯噔一下:難道還要我來場屍體解剖?

果然,有個甲士提出了建議,但比江海濤想得還恐怖:「公子,我們可以找一個俘虜來,割開看一看。」這個建議得到很多人的同意。江海濤趕緊說:「你們割吧!我可不敢!」媽的,**解剖!老子雖然不是好學生,但也不是變態學生!

歸豹露齒一笑:「我知道你膽小。這個以後再看吧,現在時間不多。你乾脆直接告訴我們,敵人身上還有哪些地方,很容易打傷或者打死?」唉,領導就是領導啊,很會體諒下屬、結合實際、抓住重點。

江海濤放下心,把生叫過來當標本,倒出自己寥寥無幾的所謂「特種兵知識」。不過他很快就發現,在身穿甲胄的情況下,太陽穴、胸、腰,甚至襠下等很多要害部位並不容易打到。雙耳、膝蓋、腳等部位倒是引起了對方的興趣。特別是什麼「雙風灌耳」。養敖他們雖然也知道耳朵那裡薄弱,但要說把人一下重傷,不太相信。江海濤也不敢確定。最後,他們還是忍不住揪來一個俘虜,進行了殘忍的「**試驗」。執行者是養錡,江海濤死活躲到一旁。在他的語言指導下,試驗很成功,養錡沒用多大力就引起了慘烈的嚎叫。

隨後這幫「萬惡的奴隸主」,又在江海濤的語言指導下試驗了掰手指、手腕、胳膊肘,知道了「反關節」、「擒拿手」。雖然江海濤介紹的某些動作,經常搏鬥的甲士們也偶爾用過、見過,但大多是本能或自然反應做出的,沒有上升到「理論高度」。現在讓江海濤一講解,大家融會貫通,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而且舉一反三,側踢膝蓋、擰腳踝等招數也無師自通。特別是周星星的「踩腳背」這一流氓招數,效果非常好。春秋時期還沒有皮鞋,更甭說皮靴了,大家都只穿步履,也就是步鞋,還沒襪子。這一腳踩下去,當然很有效果。但這一招也引起了三位謀士的強烈反對,認為「太沒有禮數,完全是蠻夷之舉」。

江海濤本想告訴他們,有「高尚」的格鬥技巧,比如太極。但歸豹及時制止了謀士們的批評:「合不合禮數我們先不管。依我看,這些方法都是在貼近敵人後才有用,而且需要時間練習。我們的甲士、步卒,幾天就能都學會、用好嗎?」幾位甲士紛紛搖頭。歸豹吩咐幾個步卒把已經「變形」的俘虜抬走,然後叫過江海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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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軍這次攻城失敗,主要是因為到敖之死,死傷並不大。他們準備一些器械后,多半會再來攻城。而且不等到穀物收割,楚軍肯定不會退兵。我們現在只能算暫時逃過一劫。大家有什麼辦法?」甲士們互相瞧了瞧,然後有不少人看向江海濤。歸豹的眼神也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會。

江海濤心想,這連火油都沒有,怎麼守呢?滾木檑石,現在用的比自己知道的還科學、好用。偷襲也不行。黑燈瞎火的,他們這些老農出生的「准准准軍人」,十個人去偷襲,不跑丟五個就很不錯了,還打戰?沒準被自己人砍死都不知道。

他還在胡思亂想,養敖在一旁說話了:「楚軍最厲害的,還是弓手比我們多,又躲在大櫓后。只要能消滅他們,步卒們就可以擋住楚軍上城。累石、檑木、灰糠等,我們還有很多。」微胖的中年謀士說:「不過只守城也不行啊。最好能出城打敗楚軍。」養錡說:「城裡戰車只剩十輛,怎麼打?」其他甲士和謀士紛紛出言支持不同的人。經過短暫的爭論,大家都認為消滅楚軍弓手是第一位。因為即便想出城交戰,他們也是很大的威脅。而消滅弓手,就得先破大櫓,就是那些蒙有生牛皮的、用硬木拼接的、堅固的,大盾牌。

江海濤想起《三國演義》的官渡之戰中,曹操好像造過拋石車,砸死對方在土台上射箭的弓箭手。但是他沒有馬上說出來。小說電影和電視,他現在可不敢全信。再說這拋石車即使真管用,具體結構如何?好像看過幾張圖,是一個三角形支架,上面橫一根大木頭,就是一槓桿。長桿那頭放石頭,短桿那頭綁很多繩子,好多人往下一拉,石頭就扔出去了。慢著!長桿那頭怎麼放石頭的?好像不是什麼勺子、筐之類的東西,是個布袋子吧?關鍵是,石頭多重、桿多長、多少人。

「海濤,你有什麼辦法?」歸豹的問話打斷了他。江海濤只好回答說:「我正在想,能不能造一種東西,把大石頭扔過去,砸壞楚軍的大櫓。」「哦?能把石頭扔那麼遠?」

江海濤正在考慮這個拋石車到底什麼結構,突然想起一個疏忽。另外也有人發現了同一問題。養敖皺眉說:「扔石頭砸?楚軍弓手和大櫓會不會躲開?難道你能把石頭像箭那樣快地射出去?」江海濤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不可能造出像加農炮那樣直射的拋石車,只能像迫擊炮那樣,石頭沿拋物線過去。這個飛行時間可不小,對方多半有足夠的時間跑開。造很多拋石車?那得多少人拉繩子?何況現在他對這個拋石車的具體結構一點譜都沒有。把大石頭變成一堆小石頭呢,像子母彈?恐怕威力又不行了。每個小石頭大概也得拳頭那麼大,一堆還得不少。這東西靠很多人拉繩來扔石頭,力量恐怕也不好控制,準頭恐怕夠嗆。如果打一個固定目標,可以不斷修正,就像炮火校射。曹操用拋石車打的弓箭手,就是在一個固定的高土台上。現在呢,可是一群移動目標。難怪古代的拋石車主要用在攻城上,這個辦法看來成功率不高。

江海濤皺著眉頭,突然又想起了養敖剛才的話,「把石頭像箭那樣快地射出去」。他立刻問養敖:「將軍,現在你射出的箭,是不是能飛到大櫓那裡?」「是啊?但箭勢已弱,不可能穿透。」「那如果你射出的箭,比現在的重很多,比如相當於十支箭那麼重,能不能穿透呢?速度還是那麼快。」養敖皺起了眉頭。一名甲士在一旁說:「十支箭那麼重?也許能吧?」說完,他左右看了看大家。有人在琢磨能不能,有人則提出了疑問:「但重十倍的箭,用什麼弓啊?而且就算將軍神力,恐怕也拉不開吧?」

大家都奇怪地看著江海濤,不知道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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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級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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