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 出城鏖戰
歸豹舉起右手一揮,身後的甲士換上一面紅旗,左右搖擺。城頭上的20輛十弓車弩立刻被推上前,作好射擊準備,然後拉上弦、放好箭。隨著紅旗向左一倒,20支青銅箭簇的重箭飛下城頭。按照事先約定,他們首先瞄準中間的大櫓集中射擊。4斤重的箭,相當於一把青銅劍,10支普通箭,速度還不比普通箭慢。楚軍的大櫓雖然也是硬木條拼接而成,前面還蒙著生牛皮,但也擋不住一把青銅劍以每秒四十米以上的速度撞擊。
20支重箭取得了輝煌戰果。大概是由於第一次實戰,箭的密集度不如預想的那麼高,有5、6支明顯偏離了瞄準點。但仍有十多支重箭扎攏到一起,楚軍中間一下子倒了十來面大櫓,後面的盾手、弓手不是被穿透的重箭射中,就是暴露出來。偏離的重箭也大多扎到了楚軍弓手陣列里,破壞了兩三面大櫓。城頭上的胡軍弓手們隨後馬上探出頭,對準缺口集中放箭。剛剛失去大櫓保護的楚軍弓手大驚失色,很多人都看著前面倒下的大盾發獃,忘了射箭、隱蔽,一下就被射倒十幾個。
江海濤和歸豹都大叫一聲:「好!」然後城頭的20輛十弓車弩開始自由射擊,擴大缺口。前面攻城的楚軍還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繼續奮勇過河、搭雲梯。兩三分鐘后,楚軍已經搭起了20多架雲梯,十弓車弩也射出了五輪青銅重箭,在楚軍由大櫓、弓手組成的三排隊伍正中,扎倒了五十多面大櫓,撕開了一道二十來米寬的大口子。這時他們換上硬木箭,擴大戰果。
--------------------------
一位楚軍弓手,也是一個伍長,剛剛抬頭向城頭射出一箭,就看到一個黑影衝下來,左邊發出「嘭」的一聲。他蹲下身子,和前面頂著大櫓的同伴向左看去。不遠處一名弓手向後退去,左右張望。但是還沒等他重新隱蔽,幾支箭先後飛來。他被接連射中胸口、大腿,倒在地上。在他前面,一面大櫓倒著,上面插著一段木棍,下面壓著一個人,不知死活。伍長和大櫓手對看了一眼,感到一絲恐懼,但他還是抽出一支箭,搭上弓,抬起身。他馬上就瞄準了城頭上一個正舉起累石準備向下砸的胡軍步卒。可是他的箭剛一放出,對方就縮回了城頭。這時他看到右邊又一道黑影飛過來,於是條件反射地趕緊蹲下。
巨響就發生在他身後。回頭一看,一支木棍扎在後面一排大櫓上,巨大的撞擊力讓它向後傾斜,結果和兩側的大櫓之間露出一點縫隙。穿過縫隙看去,大櫓後面的戰友們手忙腳亂,左邊一個弓手正在檢查自己的胳膊,似乎拔下一根東西。作為弓手,他們不可能像甲士那樣穿太多皮甲,特別是需要經常運動的部位,雙臂。楚軍伍長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啦?」受傷的弓手抬頭看他一眼:「可惡,被一根木刺扎了!」然後他轉頭對斜倒的大櫓後面說:「你趕緊替他頂上啊!」看來他也是一名伍長。作為躲在後面放箭的弓手,大多數伍長都是徵召的國人,只有兩司馬和三個卒長可以算「正規軍」。
受傷的大櫓被人重新頂起來,縫隙消失了。但是楚軍伍長剛剛回過頭,就聽見後面再次傳來巨響。回身一看,大櫓已經裂成兩半,蓋在一個弓手的身上。他側卧著,一支木棍插在左肋下。左半塊大櫓動了動,一個大櫓手爬了出來。他剛露頭,身後就傳來噗噗幾聲,嚇得他趕緊縮回去。幾支箭扎到他身上的殘破大櫓上。他躲過了一劫,但是更多的箭從這個小口飛過去。左邊那位先前受傷的伍長就被一箭扎中大腿,向左倒下,然後爬走了。
「啊!這麼大的箭!」大櫓手的驚呼喚醒了楚軍伍長,他趕緊回頭,看見對方的眼睛里都是恐懼,身子也離開了大櫓,只用右手頂住它。大櫓手從來沒有擔心過自己的安全,因為他們用肩膀頂住的,是厚厚的木板,根本沒有什麼箭可以穿透。雖然大櫓很重,前進時自已一個人剛剛能舉起,但弓手經常會幫他一把,到地方後放到地上,和左右戰友們的大櫓挨上就行。他們也不是徵兵時的佼佼者,甚至是素質最差的。膽大、機靈的都被征作劍手、戈手,膽大、力氣大的去用斧、用殳,再差一點的都去舉小盾牌、推過壕橋、扛雲梯。像他們這些力氣不大、膽量不大、又不靈活的傢伙,就只能舉「門板」了。大櫓手和普通弓手的防護,也全部依賴前面的大木板,身上沒有皮甲。
楚軍伍長有一件皮甲背心,但僅此而已。他以前也是獵戶,射術不錯。可是打獵,對手一般都是只會逃跑的雞、鹿、狐狸。就算是虎豹,只要自己小心觀察周圍,不讓它們摸到十幾步內,也足夠安全了。它們永遠不可能在幾十步外向自己射箭。可是現在這幾支粗大的木箭,讓他感覺像隨時有可能突然撲出的虎豹,非常危險。而前面一面牆似的大櫓,反倒讓他感覺像是和自己作對的樹木、雜草,在為那些虎豹提供掩護。
楚軍伍長正不知道怎麼辦,就聽見前面「嘭」的一聲,大櫓手的胳膊一震。「啊!」他們倆都驚呼起來,差點抱頭趴下。隨後他們意識到,自己並沒有被那又粗又大的箭射中,只是一支普通箭扎到了身前的大櫓上。這時楚軍伍長聽到了附近的兩司馬在大喊:「頂住!快放箭!我們人多!不怕他們!」楚軍伍長擦了一下汗,再次搭箭拉弦,站起身子瞄向城頭。大櫓手看到伍長剛一站起身,就放弦蹲下,然後低聲罵道:「人多個屁!城頭上都是人頭!」如果他們這300多弓手能持續不斷地向城頭放箭,胡軍不可能有那麼多人探頭還擊。這時右邊又傳來「嘭」的一聲,一面大櫓倒下了。他們倆都感到自己周圍,不可預知的危險越來越多。
--------------------------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在城牆上下的弓箭對抗時,一股濃煙飄到了楚軍攻城部隊的身後。原來在剛才,城頭剛剛豎起紅旗,十弓車弩開始發威,戰場南面的幾輛胡軍戰車就在地上點燃了一些草垛,裡面加有馬糞、牛糞之類的東西,形成了滾滾濃煙。煙幕逐漸擋住了楚軍前後之間的觀察。
城下的楚軍還在奮力攻城,有幾個人已經爬上城頭,迫使三輛十弓車弩轉移。城頭上的守軍也傷亡不少,在兩側等待的兩、卒大部分都已經投入作戰地段。但是,城下的大櫓陣已經損失了上百面,開始瓦解。
楚軍伍長再次射出幾箭后,蹲下身告訴前面的大櫓手:「右邊又倒了一面。」「我……我……我看見了。」大櫓手現在雙眼不住地在伍長和大櫓之間晃動。倆人看了看兩旁的戰友,發現那些人也很緊張。左邊一個弓手說:「那些大箭太可怕了,一下就穿透了!」左邊的弓手說:「伍長,我看它們是哪裡大櫓多,就射哪。」楚軍伍長抬身放出一箭,順便左右掃了一眼。屬下說得好像沒錯,現在大多數地方只有七八面大櫓連在一起。為了防住斜射過來的箭,他們兩側還得略微斜一斜,提供的防護面積就更小了。楚軍伍長忍不住問兩旁的屬下:「那咱們還向左靠一靠嗎?」
大家正在猶豫,後面傳來一陣驚呼。回頭一看,第三排本來有十多面大櫓連成的一段,現在被大箭射倒了中間一面。隨後又有一箭飛來,不僅射倒一面大櫓,還引起兩旁的混亂,一面大櫓被人放棄了。幾名本來躲在後面的弓手暴露出來,趕緊向兩旁逃避。可是兩旁的大櫓后大概已經聚集了不少弓手,他們沒能完全隱蔽,跑在後面的倆人被射倒。
楚軍伍長咬咬牙,貼到兩面大櫓之間:「讓開點縫,我看看。」這裡距離城牆五六十米,前面二十多米處就是那些正在攻城的戰友,他們好像從來沒有遭到這種大箭的攻擊。剛才抬頭射箭時,楚軍伍長已經看明白,那些大箭是從城頭上一些高高的木板後面射下來的,城頭上大概有十幾個。也有其他弓手注意到這種現象,往那些東西射箭,可是都扎在木板上,沒有任何效果。
楚軍伍長退回來對左右說:「我們往前怎麼樣?前面沒有大箭射下來。」「啊!」兩個大櫓手驚呼起來。再一看其他人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這個提議很難得到響應。正猶豫,最左邊的一面大櫓被大箭射中。雖然運氣好點,大櫓後面的人沒有被穿透的木箭射中,但大櫓倒了,被崩落的木刺輕傷的幾個人暴露出來,幾支箭跟著飛過來。他們趕緊向自己這邊逃過來,大櫓后開始人滿為患。
這時楚軍伍長聽到自己的兩司馬在喊:「全都散開,不要躲在大櫓后!散開放箭,它們少,射得慢!」兩旁的弓手都瞪大眼睛看看楚軍伍長。在空曠的平地上和城頭的胡軍弓手對射,這可不是他們的風格。「媽的,我們連甲都沒有,不是找死嗎!」一名弓手生氣地喊道。楚軍伍長瞪了他一眼,然後說:「大櫓散開,快,不然更倒霉。」然後他踹了左邊的大櫓手一腳:「快走啊!你想等著他們射啊!」
在楚軍伍長的命令下,他們扛起大櫓分散開,但只能掩護一兩名弓手躲在後面放箭。而且楚軍伍長很快就發現自己這個辦法並不好。他和一名屬下躲在盾后,突然發現右邊斜射來一箭。他趕緊向左躲避,一屁股頂到正在射箭的同伴。對方被頂了出去,然後就被左邊斜射而來的一箭扎中左腰。雖然距離比較遠,暫時死不了,但他已經不可能再射箭了。楚軍伍長只好命令大櫓手慢慢後退,自己拖著傷者撤退。
--------------------------
楚軍弓手再也無法集中到一起放箭,只能分散開來各自躲避,兩司馬、卒長們的叫喊也越來越少。這給城頭的胡軍弓手減輕了很大壓力,開始向那些還沒有過河的楚軍步卒放箭。少數楚軍步卒向後退卻,但大多數人在卒長的催促下,還是加快了過河速度,開始向護城河兩側擁擠。
正在這時,江海濤看見戰線北側的城頭上豎起一面畫著鳥形圖案的旗幟,歸豹立刻向身後的甲士揮手,讓他也豎起一桿大旗。江海濤向北面望去,只見一片草地晃動起來,200多名胡軍步卒從靠近護城河的地下翻了出來!他們距離楚軍不過三四十米,很快就衝到了楚軍身後。楚軍正忙著躲避城頭上射下的箭,根本沒有料到背後會出現敵人,大多數劍戟、盾牌都集中在前面,後面是那些散亂的弓手。
前後夾擊,讓楚軍陷入混亂,後面的弓手們立刻遭到了屠殺。那200多名胡軍步卒得到的命令就是,專門找拿弓的楚軍殺,其他人可以不管。等到前面的楚軍劍手、盾牌手想起來回身支援,又遭到城頭弓箭手的攻擊。有些十弓車弩也開始改用普通箭,專門從背後射那些手拿盾牌、劍,回身支援弓手的敵人。200多胡軍很快就殺過一半戰場,剩下的楚軍弓手拚命向西、南方向逃竄。
這時一個渾身是血的胡軍卒長跑到城樓下:「公子!城下楚軍太多了!爬上的也越來越多!」江海濤和歸豹轉頭一看,已經有好幾輛十弓車弩被趕離了城頭,向南轉移,因為它們原先所在的位置已經有楚軍爬上城頭,變成了格鬥場。江海濤著急起來。
城外那200多步卒是天亮前趴到戰場北側的,都披著捆滿草的網子。這是江海濤想起邱少雲后提出的計策:讓這些步卒埋伏好;當這邊楚軍開始攻城時,他們借著煙幕、雜草的掩護,悄悄向南爬行;楚軍看不見他們,但城頭上的養敖可以看見,等到距離足夠近后,立刻打出旗幟,胡軍步卒們就掀開偽裝,衝上去格殺楚軍後面的弓手。江海濤和歸豹他們希望靠這支伏兵的突襲,配合十弓車弩,可以消滅絕大多數楚軍弓手。
至於後續行動,原本有兩個方案。一是如果楚軍沒有大亂,戰鬥力還很強,就讓這200步卒殺回城門,在楚軍戰車出擊前撤進城。二是如果楚軍大亂,城內的戰車就出城,和他們匯合以後攻擊楚軍。
現在這股伏兵起到了預期的效果,楚軍弓手不是被殺,就是逃跑,守城的胡軍已經不用擔心楚軍的弓箭了。但是楚軍攻城的2000甲士、步卒還在猛烈地攻城,而且準備的過壕橋、雲梯數量,超過了歸豹他們先前的預料。如果讓大批楚軍爬上城頭,結局還是敗。
江海濤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歸豹在城樓上跑了兩個來回,然後衝到江海濤跟前:「你說,把車弩推到城腳射他們,如何?」江海濤愣了一下:「啊?應該可以吧,但敵人衝過來怎麼辦?」歸豹一跺腳,立刻命令甲士向城下打旗幟,執行第二套方案。然後他向城樓下跑去。江海濤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跑下去。來到城頭后,歸豹命令附近的四輛十弓車弩跟隨自己下城。
--------------------------
城門被打開,歸豹攔住了戰車,命令一輛車弩立刻快速出城,然後沿著城腳推向北面。沿城腳走了幾十米,他們就停下來,開始拉弦放箭,瞄準前面一百來米處爬向城頭的楚軍放出一箭。第二輛十弓車弩也沿著城腳推過來了,越過前面一輛的頭頂射出一箭。第三、四輛則被歸豹命令推過弔橋,然後沿著護城河邊向北推,射擊河外的楚軍。
僅剩的10輛胡軍戰車隨後衝出城,伴隨著100名精銳甲士,還有200步卒。歸豹命令他們不要出擊,守衛在弔橋前方,保衛十弓車弩和城門。隨後他又命令一位甲士回城頭,再叫下三輛車弩。城外埋伏的那200多步卒也殺到了城門口。他們雖然損失了五六十人,但戰果輝煌,已經把楚軍弓手狠狠地修理了一遍。大多數弓手都被殺,少數棄械逃跑,只剩下二十多個還在放箭。而且這些殘存的弓手現在正遭受城牆上十弓車弩的狙擊,顯然支撐不了多少時間。城頭上的守軍可以大膽地探出身子,用累石瞄準了砸,或者用連桿殳拍打靠近城頭的楚軍。
擁擠在城下的楚軍現在不僅失去了弓箭掩護,遭到城頭守軍更加猛烈的抵抗,還受到側面威脅。一支木箭呼嘯而過,射中了雲梯上的一名甲士,他掉落下來后砸傷了另外倆人。楚軍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巨大威脅,而且發現城門開了!右側的楚軍立刻轉移攻擊方向,沿著護城河向城門衝來。
歸豹一面命令甲士、步卒們排好陣形,一面指揮車弩向衝過來的楚軍射箭。江海濤回頭一看,突然發現城腳那兩輛車弩前面沒有人掩護,趕緊大叫著告訴歸豹。歸豹急得一跺腳:「海濤,你快回去!叫上那隊人趕緊過去!」他推了江海濤一把,指了指剛剛跑出城門的一隊甲士。江海濤只好跑過去,沖他們大叫:「公子叫你們跟我來!快去城腳!快去城腳!」領頭的甲士是一位卒長,認識江海濤,回頭也看見了城腳的危機,立刻帶人跑過去。
--------------------------
來到城腳下,大家才發現多麼混亂。兩輛十弓車弩一前一後擺在那,都是兩米多寬。而城牆距離護城河也不過三米多點,正好擋住了。拉弦手們也擁擠在車弩后。帶隊的卒長一看右邊的城牆不平,立刻推開拉弦手,爬上車弩,再扶著防盾,踩著城牆的斜坡翻過去。後面一個甲士也跟上去,結果卻滑了一下,卡到車輪和城牆之間。「個大的從河邊過!快!快!個小的走牆邊!分兩邊走!」江海濤在後面急得大叫,然後就被幾個人簇擁到城腳。他正想回身,可是一看後面,大家都在手忙腳亂地往前擠。再看前面,卒長已經開始翻過第一輛車弩,一邊還大叫:「不要亂!一個個過來!你們別愣著,快放箭啊!他們要衝過來了。後面的,派個人上城頭,叫他們過來砸呀!我們有車弩,擋住他們就贏啦!」前後大呼小叫的,好不熱鬧。
江海濤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好退回城門,只好跟著他們擠到車弩和城牆之間。他個子小,可以從車輪和城牆之間擠過去,比別人輕鬆,但心裡可比別人更害怕。想藉機溜回去,眾目睽睽之下又實在不好意思回頭。不知用了多少時間,他終於穿過了最前面的車弩。
「嗡」,眼前一箭橫飛過去,他趕緊蹲下身子。其實弩臂架在車上,連車輪帶支架,也有兩米來高了。但是為了安全,車弩前的人還是貓著腰,調整隊形,準備防禦。一些拉弦手也把自己的盾牌遞到前面,交給甲士們使用。江海濤右手拿著養錡昨天給他的一把青銅劍,站到了隊伍中。前面的卒長正在排列隊伍,突然回頭看見了江海濤:「啊!公子,你怎麼來了?你們倆,就在這保護公子!」他順手指了指江海濤身旁倆人,然後命令隊伍向前靠,迎上敵人。他們一排五人,把城腳這不寬的路面擠得滿滿的。
江海濤心說我靠,你剛才怎麼不派人保護我呆在後面,現在老子都被擠上來了,還保護個屁!但是他的抱怨沒法說出口,前面的甲士們已經和衝來的楚軍撞上了。一陣砍殺、推攘,幾個受傷的甲士滾下護城河。這時江海濤聽見後面的弩長大叫:「公子,我們射誰呀?前面擋住了!」江海濤回頭一看,弩長正在防盾后露頭張望。再看看前面,戰作一團,只看見一片人頭,晃動的戈,還有時不時伸出來的劍。
江海濤趕緊大聲喊叫:「前面的胡軍聽著,都給我蹲下!蹲下!他媽的快給老子蹲下。」一陣雜亂后,前面的胡軍甲士終於蹲下了,露出一片楚軍人頭。「射!」隨著身後一聲大吼,一支重箭飛了過去,直接扎進一名楚軍的嘴裡,從腦後穿出,又扎進後面一人的胸口。前面一陣沉寂,因為所有的人都被這一箭驚呆了。
不知過了多久,爆發出一聲大喊:「殺啊!」胡軍卒長率先站起身,一劍刺進敵人的胸膛,然後左手盾牌一撞,拔出青銅劍,繼續刺殺。其他胡軍甲士大受鼓舞,也紛紛起身往前,一下子把敵人趕回去幾米。這時上方的城頭上出現了幾個胡軍,一邊喊叫,一邊扔下幾塊累石。還有一人站到俾倪上,奮力投下一根木矛,讓城腳下傳來一聲慘叫。江海濤看了也大受鼓舞,跟了上去,兩名甲士立刻伴隨在左右。
他剛走幾步,突然看見左邊護城河裡爬上來幾個楚軍步卒,一戈掃向他們的腿腳。左邊的甲士眼疾手快,馬上把左手的盾牌杵到地上,擋住了戈柲。敵人爬上河岸,兩名甲士迎了上去。江海濤猶豫了一下,也沖了上去,一劍格開一個敵人刺向一名甲士大腿的劍,然後右腳一伸,踹向敵人的頭。敵人用盾護住了頭,江海濤左腳一滑,跌坐到河岸上。他嚇得雙腳亂蹬下面的盾牌,拚命向後爬。右邊又一個敵人揮戈啄了過來,他趕緊豎起青銅劍。噗的一聲,戈柲撞到劍上,江海濤雙手一震,看到劍向自己的鼻子撞過來。他被嚇得趕緊順勢往後一倒,看到了蔚藍的天空,戈和劍交叉著架上面。「小心!」隨著一聲大喝,手中的劍被向右拉去。他可知道左邊還留著一個鋒利的戈頭,正在敵人的拖動下向右割去,像一把收割自己頭顱的鐮刀。於是江海濤趕緊用盡雙臂的力氣,舉起青銅劍,把敵人的戈柲盡量架高。一絲涼風伴著黑影從眼前掠過,手裡的劍脫手了。
江海濤嚇得趕緊翻過身,手腳並用地向回爬。一隻大手抓住他的腋窩,把他拽了上去。定神一看,幾個甲士已經回來,把從河岸下爬過來的楚軍刺下去了。「公子,你沒事吧?」拽他上來的甲士擔心地問。「媽的。」江海濤左右看看,自己身上除了塵土,好像沒任何問題。「沒事。」「可是公子,你的鼻子?」「鼻子怎麼了?」江海濤奇怪地問,然後感覺鼻尖有點異樣。伸手一摸,疼得他一跳:「我靠,割到我鼻子了!」江海濤嚇得臉色白了。對面的甲士趕緊安慰他:「好像只劃了一道小口子。嗯,沒事,傷口很淺。公子,你真命大!」江海濤用手擦了擦血,再用手輕輕摸了摸,好像確實沒事。媽的,沒有鏡子,不知道破相沒有,到水裡照看看?
他轉頭一看,河岸下還有一些楚軍。原來他們看到城腳的道路不通,還有粗大的木箭飛過來,一箭就能串上倆人,太可怕了。想回頭,可是後面很多楚軍還沒意識到這種危險,更害怕城頭上不斷落下的石頭和箭,正在繼續往前涌。交通堵塞把幾名楚軍擠下了河坡,他們卻發現一片「世外桃源」,於是立刻沿著河坡爬了過來。本來爬到車弩旁最好,但是有人沉不住氣,一看上面的胡軍甲士過去了,立刻往上爬,打算來個前後夾擊,沒成想碰到了被保護在後面的江海濤。
河邊這條線路雖然暴露了,但也成為楚軍進攻的一個新方向。江海濤趕緊沖前面大喊:「戈手到左邊來,攔住河下的!戈手到左邊!盾牌和劍手頂住前面,往後退!快往後慢慢退!」這時後面又傳來一聲大喊:「蹲下蹲下!要放箭了!」胡軍甲士們立刻蹲下身子,一些楚軍也蹲下來,然後一支重箭掠過他們的頭頂,扎到十幾米外的一個楚軍胸前。江海濤還沒看見他倒下,胡軍楚軍甲士們就站起身,繼續拚殺在一起。
前面的胡軍卒長這時也發現了防線上的破綻,馬上指揮大家邊打邊退,慢慢向後面的車弩靠攏。在左側戈手們居高臨下的攻擊下,河坡上迂迴的楚軍被攔住了。這時突然從左後方飛來一箭,準確地扎入前面的楚軍。江海濤轉頭一看,原來是河對岸一輛車弩射過來的。那邊的車弩前,兩軍甲士、步卒也面對面拼殺,但是戰線更寬廣。
江海濤跑到第一輛車弩的防盾前,探頭向後看去。他想讓這邊的第二輛車弩轉向對岸射擊,來個交叉火力,掩護對岸的友軍。但他立刻發現這不太好辦。要想把弩轉過去,就得把車轉個方向,可是城牆擋住了,而且拉弦手無法在弩后列隊拉弦。
這時他看見幾輛車弩停到了弔橋上,轉過車身,開始向護城河兩邊射箭,實現了交叉火力。河對岸的稍遠處,煙幕正在消散,一些旗幟從裡面浮現。楚軍戰車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