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兵敗如山倒
楚軍的統帥,公子羋午,在剛剛看到煙幕後,一時鬧不清前面的狀態。但是他和所有的部下一樣,根本沒有想到前面攻城的楚軍會陷入不利局面,反倒認為這是兩側那幾輛胡軍戰車想藉機靠近城門,接上歸豹逃跑。城門會有前面的楚軍盯著,於是羋午親率20多輛戰車,還有隨車步卒向胡軍戰車奔去,試圖攔截他們。沒想到胡軍戰車並沒有靠近城門,而是逃跑。羋午追了一陣,感覺很奇怪,於是命令停止追擊。這一下就浪費了六七分鐘。這時一些逃跑的楚軍弓手穿過煙幕逃回來了,羋午才發現敵人有更惡毒的目的——想消滅自己的弓手。他發誓要殺上城頭,活捉歸豹。
戰車隊伍重新整隊後轉向護城河、城門挺進,但馭手們不熟悉地形,不敢快速賓士。萬一在煙幕中撞上友軍,或者剛剛衝過煙牆,就碰上自己人、護城河,豈不糟糕?為了在煙幕中保持隊形,羋午還幾次命令自己的馭手放慢速度,讓兩側的戰車跟上。結果短短的300來米距離,他們花了三四分鐘才走完,穿過了煙幕。
前面不足三十米,就是自己的攻城部隊,挨著護城河。羋午剛一看到,就嚇了一跳。車前橫七豎八地倒著大櫓,不是插著一根半米來高的木棍,就是四分五裂。大櫓上下左右都是屍體,基本沒有穿甲。再仔細一看,絕大多數都是自己的弓手、大櫓手。前面擁擠在河邊的隊伍也混亂不堪,有的在往前涌,有的在往右邊涌。順著人流向右一看,六七十米外居然有一群敵人!
羋午根本沒有料到胡軍已經出城,而且還過了弔橋,在護城河這邊排出了一個小型方陣。前面的楚軍步卒們正在向右攻擊,羋午也看到了右側百米外洞開的城門。他正準備命令隊伍向右進攻弔橋、城門,突然發現前面的楚軍有點問題。他們一面躲避城頭上射下的箭,一面向右移動。但是等他們靠近胡軍后,卻似乎失去了戰鬥力,不斷有人倒下、消失,還有人開始向自己這個方向逃跑。
羋午再一看,胡軍外圍是一排大木盾。他能非常肯定是木盾,因為他們純粹是木頭的顏色,不僅沒有塗常用的黑漆,甚至連生牛皮都沒有蒙,看起來完全是臨時製作的。木盾後面是一些舉劍的甲士,還有一些長矛從他們頭上斜伸出來。羋午再看看護城河對面,倒吸了一口涼氣!城腳下擠了一橫條甲士、步卒。右邊挨著城門是一小隊胡軍甲士,還有兩輛奇怪的車。左邊是自己的攻城部隊,不斷有人從城腳滾下護城河。還有幾架雲梯搭在城牆上,但卻沒有幾個人在爬城,絕大多數部下都擁擠在城腳挨打。再看看城頭上的胡軍,居然爬上了雉堞,站在俾倪間肆無忌憚地向下面放箭、砸累石。
一聲馬嘶驚動了羋午。他尋著聲音轉頭一看,右翼行駛到胡軍面前的一輛戰車發生了混亂。他剛想問怎麼回事,就看到胡軍方陣里飛出一道黑影,閃入自己的左翼。一匹馬發出慘叫,一個卒長高聲喊叫:「快退回去!退回去!」右翼的戰車群更加混亂了。另外一個卒長的聲音響起:「快向前沖!衝上去!」一些甲士步卒出現在戰車前向胡軍方陣撲去,雙方立刻廝殺在一起。
胡軍的大木盾居然很結實。一名楚軍甲士揮舞一個銅殳砸到木盾上,它根本沒有破裂,只是矮了矮。然後一支劍從木盾旁伸出,刺入楚軍甲士的肚子。
羋午正在琢磨怎麼回事,就聽到左邊「哎喲」一聲。轉頭一看,左邊那輛戰車上的車右胸口中了一箭,仰面倒下。他的左手還拿著小盾,沒有舉起來。車左放了一箭,然後轉頭對他喊道:「公子!城頭有強弓!小心啊!」羋午抬頭一看,城頭上的胡軍已經回到雉堞后,躲避他的部下向城頭射出的箭。
「強弓?」羋午正在奇怪,就看到城頭上飛下一道黑影,扎到左側一輛戰車的服馬背上。黑影居然穿透了馬甲,那匹馬一聲嘶叫,前腿跳了一下,然後向一側倒去。這匹服馬的右邊有一匹驂馬擋著,左邊拴在車輈上,還有另外兩匹馬,因此它的倒地讓馭手慌了手腳,不斷抖動韁繩,但還是擋不住兩側的另外三匹馬亂動。羋午立刻看出,這輛戰車短時間內跑不動了,除非過去一人解開倒地的那匹服馬脖子上的皮帶。他轉頭再看向城頭,終於發現有幾個地方立著大木板,那些異常厲害的箭是從那些木板中間的一道小縫中飛出的。
羋午立刻命令:「戰車後退!戰車後退!步卒們向右沖,攻佔城門!快去,攻佔城門!」車后的甲士、步卒們愣了一下,隨後就在兩司馬的督促下越過戰車,向右衝去。馭手們則手忙腳亂地用韁繩、口令指揮戰馬緩步倒走,推著戰車後退。在這個過程中,又一輛戰車的驂馬倒地了。這次羋午看出來,它的背上中了一根兩指多粗的大箭,後面晃動的箭尾上不是羽毛,而是一塊竹片。按照它的粗細,說它是箭,還不如說它是矛,短小的木杆矛。
自己戰車的馭手剛剛把戰車轉過方向,準備向南面進發,羋午就看到前面的混亂。楚軍戰車紛紛倒退,攻到胡軍陣前的甲士、步卒似乎也沒有任何斬獲,反倒像看見了可怕的東西,紛紛向南移動。戰車向南走了走,羋午看到弔橋后的城門裡有一些戈、矛、旗幟在晃動,似乎還有胡軍出城。再回頭看看城牆上,已經只剩兩架雲梯空蕩蕩地搭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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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弔橋前的這點胡軍就那麼難打嗎?」羋午感到很奇怪,命令馭手趕緊向右繞行,趕到楚軍後面。隨著戰車前進,他終於看到,胡軍大木盾的後面十幾步處停了五輛奇怪的車,前面豎著寬大的木板,中間有道縫。一輛車沖著北面,攻擊自己在護城河邊的屬下;四輛沖西,面對那些直接衝擊弔橋、城門的楚軍。這時前面似乎有人大喊了一聲,胡軍紛紛蹲下身子,然後一道黑影從奇怪的車上閃出,自己的屬下立刻產生一陣混亂。
這下羋午終於明白了:胡軍有一種奇怪的東西,能射出一種很重的大箭,自己的大櫓、馬甲根本擋不住。面對這麼有殺傷力的「超級弓箭」,自己的屬下哪還有膽量拚命前進。回頭一望,北面沿著護城河向弔橋推進的楚軍已經失去控制,不少人向北、向西逃跑。他想命令跟在後面的鼓手擂鼓集合隊伍,又突然發現那輛鼓車已經不知去向。「鼓手哪去了?」他暴怒地問身旁的甲士。「公子,我也不知道。」甲士不知所措地東張西望,突然指向後面:「在那!」羋午順手一看,鼓車停在三十多米外,大鼓斜倒在車箱上,車箱里一個人都沒有,車前只剩下兩個馬頭,在不安地左右騷動。這時甲士提醒他,大旗也沒跟上來。
「啊!」羋午驚訝得再一細看,可不是嗎,原先豎著大旗的三輛戰車已經停下,旗杆靜靜地倒在車箱上,下面只有一兩個倒下的甲士。這時又一支大箭飛下城頭,羋午看見河邊隊伍中的一桿旗幟倒了下來。周圍的楚軍顯然更早發現自己的旗幟正在一面面地倒下。「卒長呢?兩司馬?」羋午大喊,可是周圍似乎沒有一個。
他不知道,城頭上剩下的5輛十弓車弩,30多名射術最好的弓手,已經在養敖的指揮下專門攻擊楚軍的指揮系統。有旗幟的地方,來回跑動、推搡其他楚軍向前進攻的甲士,就是他們尋找和攻擊的目標。現在城下的楚軍已經看不見幾面旌旗、聽不到幾聲命令了。連一些周圍聚攏了幾個手下的伍長,也開始遭到弓箭的集中照顧,嚴重的還會被一支飛來的小木矛穿個透心涼。
城腳下的楚軍處境更糟,成了一字長蛇陣,向南沖不過胡軍甲士守衛的狹窄正面,頭上還有一些累石陸續砸下,胡軍在城腳的三輛車弩隔一會射過一箭。雖然累石、大箭不是很密集,但準頭太高,基本上一石就死傷一人,一箭就死傷倆人。卒長早就沒影了,兩司馬也沒了動靜。性急的一些楚軍開始跳下護城河,向對岸游去。他們居然沒有遭到攻擊,於是更多人效仿。後面的楚軍看出前方很不妙,也紛紛掉頭向北跑,感覺自己脫離城上胡軍的攻擊範圍后,馬上下河往回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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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敖站在城頭,一邊放箭,一邊注視著羋午的動向。對方剛從煙幕中穿出,他就認出了,畢竟他的戰車、戰馬裝飾華麗,後面還跟著一輛鼓車、一桿大旗。城頭的所有弓手、車弩瞄準手也都認出了他。為了避免誤傷,大家連羋午的戰馬都沒有攻擊。但是跟在他後面的鼓車、大旗就不能放過了。攻擊效果也非常明顯,養敖在城頭看著楚軍陷入無法恢復的混亂狀態。
這時一個卒長來到他旁邊:「將軍,要不要把羋午的戰馬射死?」養敖看了一眼還在向南移動的羋午:「能射准嗎?」卒長有點含糊了:「應該沒問題。要不用普通箭?那樣射得准,但未必能把馬射死。」養敖又看了看城下的狀況。楚軍敗局已定,只要衝上一支精銳,肯定能讓他們完全潰敗。但是歸豹他們無法看到戰場全貌,還在弔橋前受到楚軍輪番攻擊。
養敖拍了一下雉堞:「好!幾輛車弩留下,你讓他們盯著羋午的馬。我帶點人下去和公子會合。一看見我們殺過去,你就指揮他們放箭射馬,爭取活捉羋午!」「是,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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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腳下,江海濤感覺前面的壓力減小了,卒長帶領胡軍又開始向前移動。趁著他們低頭、車弩放箭的功夫,江海濤看見城腳的楚軍已經在逃跑,追上的木箭扎進了一個敵人的後背。他轉頭看看護城河對岸,戰局似乎也不錯,河岸邊的一些楚軍正在向北逃跑,只有弔橋前的戰況還很激烈。
「公子,我們怎麼辦?」前面的卒長回頭大聲問他。江海濤走到河邊看了看。弔橋上停著三輛車弩,已經沒有多少目標可供他們射擊。而自己身後的兩輛車弩要想退回去,還真是很困難。城門、弔橋上還有一些步卒正在擠過去,支援城外。再看北面,護城河上似乎還留著兩三座過壕橋。卒長看他向北看,馬上說:「公子,那裡好像能過河,咱們殺過去吧?」
江海濤一聽,差點掉進河裡,心說老子正在找地方回城,你倒好,鼓動老子出城!前面一個甲士也興奮地說:「對呀!咱們可以過去,從後面殺楚軍!」另外幾個甲士也是一臉興奮。江海濤猶豫了一下:「會不會被我們的車弩傷到?」卒長旁的一個甲士立刻回答說:「我這裡有面旗,我們舉著,就不會了。」卒長抬頭向城頭上大喊:「上面的人,再扔幾面旗幟下來!」城頭上正在看熱鬧的幾個小腦袋縮了回去,然後幾面旗幟掉到前面城腳的地面上。
這下江海濤騎虎難下了,再說「回城」,很丟面子啊!他只好拍了拍胸脯,穩定一下情緒,轉身對後面的弩長說:「你們把車拖回去,讓後面的人跟過來。順便告訴公子,我們殺過去了!」不能孤軍深入,怎麼也得叫點支援。還有歸豹,現在這麼替他玩命,親身犯險,不告訴他,自己豈不虧了?
然後江海濤舉劍向前一伸。他正準備高喊一聲「殺呀」,突然多了一個心眼。這麼大張旗鼓地過去,萬一被對面的楚軍堵在河上,那可就完了!於是他立刻對周圍的人說:「大家先不要出聲,趕緊去前面過河。多拿旗幟,過河后把動靜弄大。我們人少,不能硬拼,攪亂楚軍就行。明白嗎?悄悄地過河,大聲的不要。」卒長先是一愣,隨後佩服地說:「公子高見。」然後他立刻帶領大家拿著武器、旗幟,悶頭向前面跑去。
二十幾個甲士簇擁著江海濤,沒用兩分鐘就順利地過河了。幾個經過河岸逃跑的楚軍看見了他們,還在猶豫,就被城頭上飛下的幾箭射倒倆人,剩下的馬上轉頭向西跑了。江海濤回頭一看,城頭上留下的十幾名弓手已經看到了他們的行動,正在提供支援。爬上河岸,江海濤才發現城門的弔橋前還有更多楚軍,正在幾輛戰車的督促下向前進攻。他正在猶豫是不是衝上去,弔橋那裡出現一陣騷動,一輛十弓車弩從橋上掉了下來!
江海濤正感到驚訝,卒長突然由驚變喜:「公子,好像是養敖將軍帶人衝出來了。他們肯定是來進攻的!」江海濤仔細一看,確實有一隊胡軍甲士亢奮地從弔橋上衝出來。再左右一看,自己的西邊、北邊,除了倒在地上的楚軍,就是逃竄的楚軍,對他們這支小部隊根本不理睬。很顯然,楚軍已經完全混亂了,只剩下弔橋前那一堆還有戰鬥力。江海濤舉起青銅劍,向前一指:「好!咱們殺過去!把旗幟舉高了,嚇死敵人!」他不好意思說「把旗幟舉高點,免得被自己人射了」。再說多舉旗幟,動搖敵人的軍心,可是一種好戰術。卒長也立刻舉起劍、盾:「殺呀!」「殺呀!」幾名甲士衝上前去,然後江海濤才移動腳步。廢話,老子向前舉劍,意思就是你們向前沖,老子跟在後面。什麼「同志們,跟我沖啊」,我江海濤怎麼可能喊呢?
衝鋒一陣后,江海濤大叫:「大家不要跑散了,集中力量!」然後在心裡罵道:你們這些混蛋,光想著立功,也不想想我可是未成年人啊,哪有你們跑得那麼快?想把老子甩下來等死啊!卒長聽到后立刻說:「對對對!不要亂。」然後他回頭一邊等著江海濤跑上來一邊問:「公子,你看我們往哪沖好?」江海濤趁機停下腳步歇了口氣。
前面三四十米外就是還沒有潰散的楚軍,左邊靠近弔橋是楚軍的甲士、步卒,右邊有幾輛楚軍戰車,圍了一些步卒。左邊雖然靠近友軍,但敵人也多,特別是甲士。而且那裡很擁擠,萬一殺進去后陷在敵陣里,貼身肉搏,自己可很吃虧。右邊雖然有敵人的戰車,但他們顯然跑不起來。敵人少,特別是甲士少,周圍地形也開闊,容易脫身。江海濤立刻叫道:「右邊!我看羋午就在那些車上,咱們去抓他!」
此言一出,周圍的甲士都一驚,然後紛紛大叫「好」。卒長還忍不住贊道:「公子高見!有膽量!」然後他指了指周圍幾個屬下:「你們伍在左,你們伍在右,我在中間,你們在後面舉旗,保護公子。咱們殺過去!活捉羋午!」「活捉羋午!」二十多個人舉著五六面旗幟,高呼著沖向楚軍戰車。江海濤心說你這小子總算良心發現,想起來保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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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養敖已經帶著城頭上所有沒受傷的甲士、步卒出了城門,來到歸豹身邊。剛才通過弔橋時,他們著急往前擠,車弩忙著轉向讓路,結果被擠掉一輛,落入護城河。養敖見到歸豹后馬上告訴他:楚軍已經沒有後勁,羋午就在前面不遠的戰車上,他要求率領一些甲士衝過去。歸豹聽說城頭車弩已經瞄準羋午的戰馬,就立刻告訴身邊兩個卒長,命令他們率領前面的大盾、甲士向前推進,並且讓開一條空,自己要率領養錡衝鋒。養敖剛要阻攔,歸豹說:「你帶著弓手們上車,射箭掩護我們。有養錡在,不用擔心。再說海濤已經帶著一個兩繞到楚軍後面了。」「啊!」養敖吃了一驚。歸豹嘿嘿一笑:「你沒想到吧?我們都沒想到。我可不能讓他比下去。養敖,你上車放箭,也找一下他們在哪。養錡,我們走!」「好,公子!大哥你放心吧。」
養錡左手反握一把短劍,右手拿著長劍,大步流星地帶頭向前走去。「讓開!我們要衝了!」隨著他的一聲暴喝,前面的人紛紛讓開,最後立在前面的大木盾被抬開,養錡帶頭沖了出去。
左手反握的短劍向右一格,然後左腳跟上向右前方一跨,順勢擰腰轉身,養錡就像在敵人的劍上打滾一樣轉了過去。後背靠上了敵人,養錡右臂順勢一抬,一揮,一肘撞在對方的右耳附近。雖然死不了,但肯定要暈,只能等著後面跟上的胡軍殺了他。養錡一肘得手,小臂、手腕立刻帶著長劍轉過去,然後跨步一刺。第二個敵人根本沒有料到他這麼快就從前面的同伴身邊「滑」過來,還沒擺好手裡的劍,就被刺中了脖子。隨著身體繼續旋轉,養錡左手短劍也跟著轉到前面,壓下一支戈。右手長劍刺得太准太深了,不好拔出來。要在以前,養錡會後退拔劍,必要時還得踹對方一腳。但是經過這兩天的練習,他已經找到了新方法。繼續往前跨步,左手壓住戈的短劍抬起,然後手腕一轉,劍尖從前面橫擺而過,正好劃過對面持戈敵人的脖子。身體已經貼近第二個敵人的屍體,右手靠在長劍柄上一轉,改成反握,然後用肘、胯一頂。屍體旋轉著向養錡的身後倒去,他的右手順勢拔出了長劍。
跟在養錡身後的就是歸豹,他剛剛用劍刺死養錡用肘擊昏的那個敵人,就發現養錡已經竄出去好幾步了。好在兩側還有一些甲士跟上,在自己前面形成了一個尖頭陣。歸豹發現他們大多不用盾,而是左手反握短劍。刺殺敵人後,也不再後退拔劍,經常是轉著身子前進,左架右刺,右擋左扎地。有時還不顧羞恥地抬腳踢人。甚至還看見一個甲士雙手反握劍,架開敵人的劍和盾,然後一頭頂過去。頭上的青銅胄頂在對方臉上,對方立刻血流滿面。然後甲士向右一挪,使勁推著對方的左手盾,左手短劍也抬了起來。敵人身子一轉,脖子上噴出一股血柱,甲士則從他身旁過去了。
養錡和這幾名甲士的格鬥方法非常新奇,對面的楚軍幾乎沒有能抵擋兩招的。在他們的帶動下,歸豹和後面的甲士順利前進,很快就插入楚軍隊伍的深處。
正在這時,歸豹看見前面有匹馬嘶叫著跳起來,然後左右亂動。楚軍似乎更加混亂了。跟在身後的旗手追上來:「公子,養敖將軍在給我們指方向。」歸豹回頭一看,養敖站在一輛戰車上射箭,右邊一個甲士左手持盾掩護他,右手挾著一根長戈,指向一個方向,還不斷上下點動。歸豹立刻向前面喊道:「養錡,向右邊一點!」在後面那名甲士的指引下,他們很快就衝到一輛戰車前。車箱、車輪都裝飾華麗,應該是羋午的戰車,但是車上已經沒有人影。養錡一邊刺殺敵人,一邊左右尋找羋午。突然,他看到對面有幾面胡軍旗幟過來了。殺到跟前一看,正是繞到楚軍後面的江海濤等人。
江海濤在二十幾名甲士的簇擁下殺入楚軍后,開始還遇到一些比較難纏的對手。甲士們奮力拚殺,跟在後面的江海濤沒碰到什麼危險,只遭到兩名漏網傷兵的騷擾。第一個被刺傷了腿,倒在地上躲過了甲士的繼續攻擊。當他從地上坐起來時,江海濤正好衝到。楚軍傷兵左手撐在地上,右手舉劍指著江海濤。他可能還在猶豫,該不該棄劍向對面這麼一個小孩投降。可是對面那個所謂的「小孩」沒猶豫,一劍刺了過來。楚軍傷兵趕緊揮劍一格。對方的劍也一繞,壓住了自己的劍,然後居然抬起一腳,踹到自己肩膀上。江海濤不等他再次起身,一劍扎了下去。第二個楚軍更簡單,正在地上爬,被江海濤撲上去順手扎中後背。
等江海濤拔起青銅劍,跟上前面的卒長,對方突然回頭指著前面說:「公子,我們的人殺過來了。」江海濤順手一看,左邊有幾面大旗向這裡移動。「殺過去,和他們匯合。」江海濤看出來,那麼好的旗幟應該是歸豹的,養錡肯定也在那。殺到跟前一看,果然是養錡,雙手拿劍,身上沾滿了血跡。江海濤這下終於放心了。
歸豹也從後面跟上來,沖他一笑:「海濤,你還真有膽量啊!看見羋午了嗎?」江海濤嘻嘻一笑,心說怎麼著,你還想讓我逮羋午啊。「沒有啊。」養錡來到歸豹身邊:「怎麼辦?公子?」雖然有點氣喘,但他明顯地還沒有殺盡興。歸豹向周圍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正在向外衝殺,圈子越來越大。後面不斷有胡軍跟上來。歸豹想起了父親的經歷:「告訴大家,喊『羋午跑了』,把楚軍往他們的大營方向趕。」「是,公子。」養錡叫過幾個甲士,讓他們去各處傳達命令,然後帶著手下,護著歸豹向西殺去。周圍很快想起一陣陣呼喊:「羋午跑啦!」
江海濤沒辦法,只好跟在歸豹後面。戰鬥已經完全變成了追擊。楚軍在前面奔跑逃命,胡軍在後面喊叫著追殺。偶爾有被追上的楚軍負隅頑抗,但很快就被人多勢眾的胡軍刺倒。更多的楚軍步卒選擇了跪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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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追出幾百米后,養敖帶著五輛戰車追上來。他把江海濤接上車,歸豹登上自己的戰車,養錡跟在車旁。歸豹轉頭問:「你們說怎麼辦?」江海濤心說楚軍既然潰敗了,那還有什麼說的?「公子,窮寇勿追啊。楚軍雖敗,但還有不少人,萬一和我們拚命就麻煩了。」養敖卻說:「不,公子,應該繼續追。我們也傷亡了不少人,剩下的其實不多。如果羋午回到大營,重新組織人馬,我們就危險了。楚軍還有幾十輛戰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