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恕(3)
在這個夜晚,我忽然地想放縱一下,不去糾正她的想象生偽,男人的一生,在感情上,應該有那麼一兩件令自己想起來便是懺悔的損事,否則,還叫什麼男人啊,做無欲則剛的上帝得了。
我們就約了一起吃飯,在一家我們過去常帶客戶去的凱旋酒店,理由是那裡有新鮮的河豚。
她到得很早,可以看出,臨來之前,她特意化了妝,但,不是很成功,眼彩畫得太重了,使她看上去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她拎著手包站在門口等我的樣子很是局促,埋著頭,很怕被人認出來似的,使偷情的氣氛一下便被點燃了。在心理上,微微的,有那麼一點刺激。
見我從車裡出來,她飛快地笑了一下,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邊向里走邊說,我們坐什麼位置?
我想了想說:梅香館吧。
梅香館是酒店單間的名字,在長長走廊的最裡面。
她側了一下頭,對服務生說:梅香館。
服務生帶著我們,穿過長長而幽暗的走廊,我們誰都沒說話,只聽見腳步聲,在化纖地毯上沙沙走過。
坐定,叫了菜,我們喝了好多茶水,因為找不到話說,導致的結果就是我們一次次去洗手間,後來,她突然勇敢地看住我,笑著說:我們來這裡好象就是為了使用洗手間。
我愣了一下,也哈哈地笑了,她的手,遲疑著鋪在桌子上,我知道,她要的,只不過是要我握住它,可,我沒勇氣,四年了,她顯得微微有些憔悴,像所有自做多情的男人一樣,我願意認為,那些憔悴是因愛我不得而來的煎熬所致。
我終於還是捉住了她的手,勇敢地看住她,她身體輕輕抖了一下,埋下頭,很快,桌上就落了一片明晃晃的液體,我輕輕一用力,她就倒進了我懷裡。
她的肩在我的懷裡劇烈抽動,她說:林志,你害了我,你害得我這些年無法愛上別人。
我撫摩著她的臉,心被一片無邊的酸軟包圍。
我攬著她離開了酒店,穿過長長的走廊時,我隱約聽到有人喊了一聲林志!我頓了一下,轉身去看,走廊長而寂靜,偶爾,有杯盞聲,從包間的門逢里歡快地鑽出來。
我想,可能自覺眼下行徑愧對小薇而產生的幻覺。
我們點的河豚,基本沒吃,我在這裡吃了無數次飯,每次都是因為河豚而來,卻每一次都沒下定決心吃它,這種味道鮮美卻有著劇毒的美味,就像某些男女糾結,譬如我與粟米。
在路上,小薇給我電話,她好象有點醉了,打著哈哈說:林志,你在幹什麼?
我流利地說:我在樓下花圃這裡,看兩位老先生下棋呢。
她說哦,又問:真的假的?
我笑:要不,讓其中一位老先生和你說說話。
說著,我做出要把電話放在粟米嘴邊的樣子,我知小薇當然不會這樣不知深淺地和一位陌生人通話,因她既聰明又矜持。
我收了線,粟米把腦袋往我肩上蹭了蹭,一縷類似麥子的清香,絲絲縷縷地從粟米大大開著的胸口升騰上來,直奔我口鼻,它就像一股奇異的蠱香,襲擊了我,我的心,很快就陷入了狂熱的迷亂中。
4
我像執著的壞孩子一樣,非要給人生劃下敗筆一樣,擁抱著粟米,狂熱地吻她,而且謊言連篇地說這些年時常在夜深人靜時想起她。
後來,我們望著那盞華麗的吊燈說起了愛情,粟米說:你會離開小薇娶我么?
我愣了一下,點上一支煙,假裝被煙嗆著了,死命地咳嗽,粟米勾著我的脖子,微微地笑著,與在酒店門口那個矜持到了有些羞澀的女子截然不同:別咳嗽了,我不會逼你娶我,讓這一切都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