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想要改變
「紙上畫兵,哪裡知道這前線戰場之上的瞬息萬變?黃口小兒,哪裡懂得這疆場的刀光劍影!」
將士說著,然而總結起來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無知。
謝明依看著這一幕,隨及笑著看向一旁的趙正霖,後者也在注意著她,瞬間便明白了這是他的傑作。
是啊,這是這支隊伍最大的問題。
沒有組織,相互之間不知道妥協二字,雖然在謝明依的問題上,二者的態度是一致的,可真正的到了事情上,分歧比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無謀匹夫,若不是我們提前替你們籌劃好敵方軍情,你們以為那些消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另一個秀才站了起來反駁說道。
謝明依看著這兩個秀才,沒有注意去聽那個將領是怎麼說的,只是有些意外的看一眼趙正霖,這兩個人分明就是參照著御史台的那幫老傢伙找的啊。還是說他的有意培養?
趙正霖看著她,那目光就好像是在說——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很聰明。
謝明依無聲的收回目光,看著左右兩邊的爭吵,只等著看會如何收場,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趙正霖該是時候出聲了。
而正如她所預料的,將士的話還沒說完,趙正霖已然清了清嗓子,隨及全場寂靜……
謝明依:「……」
這個沉寂的場景,這個和諧的場面,還真是難得啊。
不過這一刻的趙正霖倒是真的有一種是這裡的主人的感覺,是這些人的號令者,只要他一聲令下,這些人一定會聽從指令。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信服力?
趙正霖在疆場上的樣子謝明依沒有看過,但是單從這些人眼中的敬畏,和身體上的一絲不苟來看,是毫無疑問的,沙場上的戰神是名不虛傳的。
只是這樣的身影或許以後的自己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因為以後的趙正霖便是這一隻隊伍的主帥,坐鎮後方,前線交給這些將軍謀臣們,或許謝明依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他劍指長安的那一刻。英姿勃發,所向無敵。
然而就在謝明依遺憾的時候,趙正霖這邊卻說道,
「言先生說得對,蘇州一戰,我帶兵作戰,由先生負責總體的籌劃,期間無論是誰,但有不服從言先生的話的人,一律軍法從事!」
沒有對任何一方的對錯進行針砭,謝明依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因為這是帝王常用的一種手段,和稀泥,或者也可以說,故意的忽略,然後將這個調節的任務交給……
謝明依看著趙正霖,後者的目光從眾人的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謝明依的身上,
「言先生,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才能順利的攻下蘇州城。」
謝明依:「……」
她好像還沒有答應他要給他當謀臣吧,但是使喚起自己來這麼得心應手的是什麼情況?
「目前還沒有確切的方案。」謝明依說,然而這個時候謝明依心裡是有盤算的,只是有也不能提出來,所以目光有些微的不自然。
但就是這樣不易察覺的異常,被趙正霖看到了,而且憑藉著他對謝明依的了解,沒有把握的事情她不會說,提了意見就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所以,趙正霖開口道,「不急,我們離蘇州還有一段距離,這段時間,可能還會有別的信息,言先生也可以差人去了解一些你需要的情況,屆時,蘇州城破,先生為第一功臣。」
「……」謝明依越聽越覺得不對,怎麼感覺這是在用自己的套路來奉還自己呢?
來不及多加思考,眾人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謝明依的身上,後者感受到了一道道注視的目光,驚訝,驚喜,不滿,憤怒,但是耳邊卻再也沒有一道反對的聲音。
這是怎麼做到的?讓這樣一些烏合之眾都能夠聽從他的話,趙正霖是怎麼做到的?
會議就這樣結束了。
「趙正……」謝明依的名字還沒念完,這邊的眾人已經看了過來,及時的停了下來,改口說道,「趙帥,言某有話要同帥講。」
看著這樣的謝明依,趙正霖的眼底不動聲色的劃過一抹笑意,因為方才那片刻的猶疑顯得謝明依有些可愛。
而此刻的目光停注也讓許多人不禁猜測起來。
傳說中趙帥是不近女色的人,對言先生如此關照,莫非是……好男色?
注意到這份有心人,也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位言先生的相貌,此刻才有人忍不住感慨起來,這人當真是生了一副罕見的俊秀皮囊,連身為男子的自己都有些自愧不如。
如若真的是帥爺有這樣的喜好,這個言先生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人選。
這個時候的謝明依和趙正霖哪裡知道自己正成為一些人眼中的「斷袖」。
而這些人中又分為兩派,一派是支持者,另一派是反對者。
這一次的分派,自然就不是乾乾淨淨的文武之分,而是各抒己見了。
「我覺得帥爺要是真的同言先生在一起,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前提是言先生真的能收下蘇州,我朱猛第一個舉雙手贊成。」將領朱猛說。
「收下蘇州談何容易?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另一個將領說。
「紙上談兵?就算是紙上談兵,那也要有能說的出來的東西,什麼都說不出,連紙上談兵還不如。」一個書生說。
「這位言先生倒是第一次聽,也不知道帥爺在哪裡找到的這麼一個北方人來做軍師。」另一個書生說。
「北方人?你怎麼看出來的?」第二個將領問,而此刻幾乎除了不遠處的兩個人,其他人的目光紛紛聚了過來
「看言行舉止,和廣州是大不相同的,即便她有意的改變口音,卻也做不到十全十美的程度,自然是會被聽出來的。而且她頭上的玉簪,是長安才有的。」書生解釋道。
「長安?長安的人為什麼會來這裡,刺探敵情的嗎?」另一個書生問。
「……」
「不會吧。千里迢迢而來,就算是刺探敵情,可這未免也太顯眼了吧。」弱弱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人們看過去,只見平日里不被注意到的小喬就在那裡,說著自己的看法。
「可能是這樣的。」
「對。」
「有道理。」
「散了散了吧。」
「對,散了。」
……四下里人群散開,這邊正在談話的謝明依和趙正霖一齊看了過來。
「你怎麼到哪都這麼不讓人省心?」趙正霖說道。
謝明依扔了一個白眼給他,「貌似是你先讓我提的意見。我說要給你做軍師了嗎?」
「所以你不是軍師。」趙正霖義正言辭的說。
「那我就更沒必要再待下去了,告辭。」說著謝明依就要走,這邊身後的趙正霖卻不急不慢的說道,
「你的母親還在長安,這個時候回去也是送死,枉費了救你出門的那個人的心思。」
趙正霖的一番話讓謝明依停下了腳步他沒有用其他的方式阻攔自己,而是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辦法。
因為他了解自己,如果用其他的方式威脅自己,那正好會起到適得其反的作用。
這樣的險,這樣的錯誤,趙正霖是不會去犯的。
因為失去了家人的他,真正的狠下了心。找到自己,只是因為需要。
「幫你奪了這天下,我能得到什麼?」謝明依笑著說,「站在我依然可以逍遙天下。」
「如果只是為了逍遙天下,你早可以做到,可這些年你一直執著於官場,為的是什麼,還用我提醒你嗎?」
謝明依一怔,這才是重點啊。他終於想到了這一步嗎?
「我一直不能理解,以你的實力,完全可以在出獄之後歸隱田園,寄情山水,逍遙一生,也足以了。為什麼要在這個骯髒污濁的地方待下去。最近我才想清楚了,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謝明依問。
「因為你……」趙正霖看著對面的謝明依,後者面色從容,眉眼含笑,總是一副寡淡而又熱絡的樣子,疏離而又親近,這些矛盾的詞體現在她的身上,卻又是如此的貼切。
「想要改變。」
「改變什麼?」謝明依接著問。
趙正霖道,「改變這天下的制度,改變這人間的不公,改變自己的命運。」
謝明依莞爾一笑,眼眸沉靜著。
趙正霖說的對,自己為的就是這些。
即便皇帝那麼控制著自己,即便朝堂上處處碰壁,即便她再喜歡寄情山水的人生,可是她不希望就這樣離開。如果要離開,至少也要離開的有一些價值。
「就算你是帥爺,我也不會因為想要討好你而說謊的。」謝明依說。
「事實。」趙正霖道,「就這樣放手,你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容璟?」
謝明依一怔,容璟,這個名字已經變得有些陌生,卻在一瞬間闖入一些記憶。
「你在威脅我?」謝明依說。
「沒有,我只是給你提供一個更好的選擇,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給你寫一張承諾的信函,如若有一天我違背承諾,我父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寧,我死後將墮入阿鼻地獄,萬劫不復!」
謝明依:「……」
這樣的誠意已經擺在自己的面前,謝明依還能說些什麼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不遠處走過來的人讓她覺得眼熟的同時,更加的氣憤。
怪不得,她說怎麼找不到人了,原來在這裡啊。
「風碩怎麼在這裡?」
謝明依看向對面的趙正霖問,後者也注意到了風碩的存在,隨及回過頭看向謝明依,「在天都城碰到的,之後便一直同路。你怎麼很意外?」
「意外已經不能形容了。」謝明依深吸了一口氣,「帥爺,蘇州城的消息,言某需要一個人幫忙。」
「只要你想要,這軍營之中包括我在內的任何人你都可以差遣。」
機不可失,雖然趙正霖知道謝明依想要的人是誰,又是為了什麼,但是對於趙正霖而言,沒有什麼比拿下江南的最後一道屏障,蘇州更加重要的了。
拿下了蘇州,整個江南歸於囊中,而且向北方圖謀就更加方便了。
「就是他。」謝明依看著對面的風碩,後者想要抬起來的步子最終還是無力的收了回來。
「好。具體的辦法你們商議,擬一份記錄給我就可以了。」
信任,趙正霖給了謝明依的信任,是謝明依無論如何也無法從現在的皇帝身上得到的。
信任,但凡他信任自己多一些,都不會有今天的這一步。
謝明依深吸了一口氣,後退一步,拱手作揖,「言某遵命。」
趙正霖一怔,似乎沒有想到謝明依的變化竟然如此之快,然而對面的風碩卻是看的清楚。
待到趙正霖離開后,兩個人才說了起來,開口的是趙正霖,看著一臉正色的謝明依,不由得無奈道,「我說,你答應的未免太輕鬆了,他是故意讓我過來的。就為了讓你衝動起來。」
謝明依只是盯著他,看的風碩有些忍不住的向後退去。
那眼睛里的憤怒不是假的,相反被憤怒沖昏的美眸是如此的令人畏懼。
「鳳綰呢?」謝明依的聲音很平淡,然而就是這樣平淡的聲音,讓人覺得恐懼。
克制,她把自己的情緒克制的很好,恰達好處的會讓風碩後背生寒,又不會太讓人恐懼。
「在蕪湖。」風碩說,「她在蕪湖城裡過得很好,不需要別人的打擾。」
「所以你就到了趙正霖這裡投奔他?」謝明依冷笑著譏諷著,說起來的口吻讓風碩有些不悅,回應道,
「既然要成就一番大業,自然要付出一些代價。」
「代價?」謝明依笑了笑,很是不屑的樣子,
「如果你覺得我的收留只是讓你在這裡為大業付出一旦代價,那麼就算我謝明依救錯了人。風碩啊風碩,這事情人人都巴不得躲出去,怎麼就你的想法這麼獨特?」謝明依有些恨鐵不成鋼,年輕人想要建功立業不是怪事,可終究要挑對了時間和機遇,錯的時間有些時候恰恰只會弄巧成拙,
「成了固然是好,可如果敗了,你風氏一族徹底沒有了後人,你如何面對你的父母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