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呂嬌嬌走上前問道,「我家大伯父拿了你們多少銀子?」
一院子的人急忙豎著耳朵聽。
「四十兩!」夥計昂著頭回答,又輕蔑的笑了幾聲說道,「錢要還,秘方也得給,否則我們就去告你!」
人向來是這樣,自家窩裡斗是自家的事情,一旦有了外在的威脅,自然會抱作一團,一致對外。
張氏叉著腰,口沫橫飛的罵道,「這錢就在這女人身上,你們有本事就自個兒拿!還有啥秘方,我家可不清楚,你們有人證有物證嗎?空口白牙的就想污衊人!想都別想!」
呂嬌嬌也跟著問道,「大伯父,你可同他們立了什麼字據?」
呂德發知道自己這個侄女向來是個聰慧有主意的,一聽她詢問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一五一十的全部說了出來,「沒、沒有,我當時就拿了一包秘方給他們做出了豆腐,那方掌柜就高興得不得了,叫我今兒多送幾包,我給了之後他就說把這個月的錢都給我了,至於什麼字據,他是一點兒也沒提。」
「那就行了。」呂嬌嬌點點頭,對幾個夥計說道,「你們也聽見了,我家大伯父可沒和你們立什麼字據,就是你們想報官,那你們也得有理由報啊,難不成憑你們幾句說辭,我家大伯父就得入獄?今兒你們若是要錢,那還能拿的回去,若是要什麼秘方,那真是不好意思,沒有!而且我還會去狀告你們私闖民宅!」
能在酒樓里做事,這幾個夥計那自然是能說會道,八面玲瓏的人,今兒卻被堵了個沒話,心裡也明白呂嬌嬌說的是真的,若是自個兒手上有證據也就罷了,偏偏什麼也沒有,這還拿什麼說話,說來說去,還是怪自家掌柜太著急,連這麼點小事也沒有考慮到。
見幾個夥計不說話,呂嬌嬌估計著他們是默認了,便大喇喇的走到李老三和蓮花跟前。
蓮花不知道為何,一對上呂嬌嬌的眼神就覺得自個兒像是沒穿衣裳一樣,從裡到外被看得明明白白。
呂嬌嬌微微一笑,卻說出一個叫蓮花驚恐的事實,「蓮花嬸娘也別再抵賴了,你給我家大伯父出主意那天,我和大妮從頭到尾可都看見了。」
「就是看見了我這才想出這麼個秘方的主意,原本是想給大伯父一個教訓,哪裡知道他會和回香樓做生意。」呂嬌嬌看了幾眼顫抖的呂德發,又對幾個夥計笑了一笑,「當初你們回香樓害得有福哥摔了腿,這次大伯父陰差陽錯的找上你們家,也算是報應了。」
幾個夥計都是知情人,其中一個更是參與其中的人,一聽呂嬌嬌提起當初的這件事,都害怕得緊靠在一起。
「怪不得這兩天嬌嬌和大妮神神秘秘的,原來是去干這事了。」楊氏湊在呂德海耳邊悄悄說道。
蓮花現在也許能懂得張氏當初的感受,就是眼前這個小姑娘格外的邪門,邪門到她害怕,以至於話都說不利索了,顫顫巍巍的回答道,「你、你、你都看見了?」
見呂嬌嬌點了頭,她更是腳下一軟,急忙在身上翻找起來,拿出一個褐色的錢袋子遞給呂嬌嬌,哭喊著,「我給你,給你,你讓我們走,讓我們走,別跟著我們。」
李老三卻一把按住她的手,從她手裡把錢袋子搶過來,著急的嚷道,「給什麼給!給了咱們喝西北風不是?你怕,老子可不怕,這錢又不是咱偷來搶來的,是他自個兒非要給你的,如今想拿回去,沒門!」
呂嬌嬌揉了揉眉頭,有些不耐煩這裡的混亂,只好寒了臉,冷冷的說道,「你可想清楚了?」
「怎麼,你還能殺了我不成?」李老三向來是個混不吝,雖然感覺到呂嬌嬌話語中的寒意,卻是一點兒也不肯退卻,反而更加強硬的回答,似乎這樣就能從中得到勇氣。
「你說得對,自然是殺了你!」呂嬌嬌往前一步,盯著李老三的眼睛,「你也不想想,這裡這麼多人,對付你們兩個豈不是易如反掌,更何況你是個孤兒,十多年前逃荒來的,家裡一個親戚也沒有,她又是個寡婦,村子里沒有和她交好的,把你們殺了就地一埋,到時候對村子里就說,你們私奔了,你以為會有人知道?」
「你敢?」李老三握緊錢袋子後退了幾步,心裡害怕得兩條腿直發抖,卻不斷的提醒自己,這只是嚇唬自己的,他們不敢。
呂嬌嬌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你可以試試。」
呂德成這時候像是聽懂了呂嬌嬌的意思,扛著鋤頭向李老三走了幾步。
呂德成常年打鐵練出來的身材十分健碩,往前這麼一站,李老三頓時就覺得自己矮了半個腦袋,更別說人手裡還拿著武器了。
李老三哆哆嗦嗦的往後退,連聲說道,「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呂嬌嬌輕蔑的笑了幾聲,指著院子里的眾人說道,「殺人償命那也得有人告,誰來替你們告!」
李老三當即就是一愣,一院子的人,凡是對上他視線的,不是如同呂嬌嬌一般冷酷,就是和張氏一樣厭惡,或者如同幾個夥計一般低著頭不敢言語,生怕自己也跟著遭殃。
蓮花此時更是嚇破了膽,不知道為何,她打心眼裡覺得呂嬌嬌不是在開玩笑,而那個向來憨厚老實的呂家老二,似乎也是真的敢殺人。
連忙從李老三手裡扯了下來,丟到呂德發的面前,厲聲叫道,「給!給!我們給你!」
還不待呂德發撿起來,有個眼尖的夥計便撲過來塞進懷裡,呂德發又想搶過來,又覺得自己占不住理,頂著一臉血急得團團轉。
呂嬌嬌也懶得理會他們,嘆了口氣對著蓮花兩人說道,「既然東西給了,事也說清楚了,你們便收拾東西走吧!」
李老三兩人這個時候哪裡還敢說什麼,蓮花衝進屋子裡拿起自個兒值錢的物件,甚至顧不得收拾衣裳就跑了出來。
看見一院子的人都默認了他們離開,兩人急慌慌的就要往外走。
呂嬌嬌突然叫住兩人,「對了,若是村子里傳出什麼閑話的話……」呂嬌嬌臉上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不管你們跑到哪兒我都能把你們抓回來,你們信么?」
炎炎夏日,李老三後背卻冒了冷汗,蓮花露出的胳膊更是一層層的雞皮疙瘩突起來,兩人越發覺得呂嬌嬌邪門,對她說的話更是深信不疑,只能連連點頭,著急忙慌的往外跑,李老三差點被門檻絆倒,卻又立馬爬了起來,蹬蹬蹬的沖在前頭。
幾個夥計看得呆住了,直到呂嬌嬌回頭說話這才反應過來,「幾位大哥已經拿到了錢財,如今在這兒站著,是為了討杯水喝嗎?」
「那、那我家酒樓的損失咋辦?」領頭的夥計喃喃的問道。
還不等呂嬌嬌回答,呂德成拎著鋤頭就往前走了好幾步,提高音量吼道,「關我們啥事啊?你家掌柜的心思不正,害人性命不說,為了打擊別人,自個兒要去尋什麼秘方,這才叫人鑽了空子,做事又不謹慎,連我這麼個莊戶人家都知道說得再好聽也不如白紙黑字來得有用,你家掌柜這麼多年叫這個道理都不懂,我勸你們趁早尋生路去,你家酒樓是開不長久了。」
幾個夥計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領頭的夥計一咬牙,把錢袋揣進懷裡便率先走了出去,剩餘的兩個只好跟了上去。
「若是沒有旁的事我們就先回家吧,這畢竟是大哥大嫂的家事,我們擱這兒也不好,只是有些話我還是得提醒大哥,我家四個閨女,你不愛惜自家孩子,我可愛惜著呢,只盼望著大哥能給我們留點出門的臉面,讓我家幾個閨女以後說親事的時候不比別人矮一頭,我就打心裡感謝了。」
楊氏見外人走得差不多了,也對這大房的兩個人垮了臉色,不陰不陽的說了話就扯著呂德海要走。
呂德海也不耐煩在這兒待著,臨要出門前嘆了口氣對哭哭啼啼的李氏和沉默的呂志明說道,「爹娘,往常你們怎麼慣著大哥我都沒啥話說,可今兒你們也看見了,就是孩子也不能三天兩頭的犯錯不是,我和二哥兩個總不好見天的給他擦屁股吧,只求你們二老照看著些,別再給人添麻煩了。」
「三弟先別忙著走。」張氏卻突然站起來,留住兩人。
畢竟是自個兒大哥犯了錯,呂德海對著張氏心中難免有些愧疚,早就沒了以前的厭惡,聞言便軟了語氣問道,「大嫂,咋了?有啥事?」
張氏卻不發一言,對著呂志明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砰砰砰就磕了幾個頭,抬起來頭來滿臉淚水,「爹娘,我是家裡老大,為了管住家裡幾個弟妹,向來是脾氣暴躁的,嫁進你們呂家來,雖說叫娘教訓了許多回,卻始終沒改掉,爹娘雖然時常嘴上責怪,卻從來沒動過真格的,老二老三家送啥好的你們也總是記著我家,做你家的媳婦,著實是我的運道,如今我卻沒這個福氣了,今兒老二老三都在,寫封信讓那兩個閨女回來做個見證,再去請幾位長輩過來,便讓我歸家吧,往後只盼著二老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說到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呂靜香也跟著跪在地上抹眼淚,兩個雙生兄弟雖然貪玩胡鬧,對自己的親娘卻是真心實意的關愛,一見張氏這樣,早就撲進張氏的懷裡哭了起來。
「娘,我們聽話,你別走好不好?」
相處了二十年,人心都是肉長的。李氏嘴上不饒人,心裡卻早把張氏當成自個兒的親閨女,一聽她說出這番話,心裡就著急了起來,連忙拍在呂德發的身上。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運道不運道的,你現在是我呂家的兒媳婦,之後也是,你是不是還在氣老大做的糊塗事,我替你收拾他……」
呂德發這時候也知道自己被蓮花玩弄在股掌間,一看要失去相濡以沫對年的妻子,早就顧不得什麼丟不丟臉,一下子就撲上去抱住了張氏,嘴裡不住的道歉,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是我被人迷了眼睛,是我的錯,孩他娘,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往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你別走……」
張氏卻厭惡的推開他,站起身來往後退,臉上滿是不耐煩,「你說的比唱的都好聽,老娘再也不信你了……」
話還沒說完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駭得一院子的都是心裡一顫。
「娘!」呂靜香手腳冰涼,腳軟得動彈不得。
呂德發這會兒已經衝過來一把抱住張氏,嚇得聲音都變了調的叫道,「這才眨眼的功夫這是是咋了?孩他娘你可別嚇我,是我錯了,你快起來打我吧……」
呂嬌嬌一把推開了他,用手指掐在張氏的人中,連聲喊道,「退開,留出出氣兒的地,擱這兒嚎什麼,趕緊去請郎中!」
呂德發連聲答應,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跑。
呂嬌嬌見一群人都急得手足無措,只好指揮著幾個人說道,「爹,三叔,你們快來,把大伯母抬到炕上,三嬸,你快先去鋪炕,鋪厚一些。」
呂德成兩個手忙腳亂的把張氏扶上炕,也不知道是心急還是咋回事,一群人急得直轉悠,郎中卻遲遲沒有到來。
李氏臉色慘白,甚至不如躺在炕上的張氏來得臉色紅潤,像是一時之間年邁了好幾歲,在屋子裡轉來轉去連聲念叨著,「這可咋辦啊,都怪我,怪我沒有教好兒子,這才讓靜香他娘受罪了,等他回來我非得用大棒子教訓他……」
呂志明聽得心煩,敲了幾下煙斗說道,「現在說這有啥用,當務之急是先救靜香他娘,有啥事以後再說,再說了,幾個孩子的爹了,你還能真打他不是?」
正說著話,呂德發連滾帶爬的帶著郎中進了屋裡,郎中把自個兒的幡子往地上一靠,這才進了屋子,呂嬌嬌打量了一眼,知道是個遊方郎中就轉移了視線。
楊氏和李氏也趕緊進屋幫忙,呂靜香站在門口心裡緊張得不行,雙手死死地絞握在一起,手心都是冰涼的汗水。
呂靜香忽然覺得手上一熱,低頭見是呂嬌嬌站在身前,正用手把自個兒的雙手包在手裡,低垂著眼帘安慰道,「不用著急,郎中已經過來了,肯定不會有啥事。」
「謝謝你,我以前還那樣對你。」呂靜香鼻頭一酸,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心裡卻稍稍鬆快了點兒,漸漸鬆開了已經快要麻了的雙手,但還是擔心地瞧著炕上動靜。
呂嬌嬌毫不在意的一笑,「沒事的,我們畢竟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