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郎中給張氏診脈,眉頭越皺越緊,左手診過雙換了右手再診,時不時還嘆幾口氣,讓屋裡的氣氛越來越凝重緊張。
呂德發擔心的雙手冰冷,站在炕邊兒想開口問問雙怕打擾了郎中。
最後還是李氏小心翼翼地打破了僵局問道,抹了抹眼淚顫顫巍巍的問道,「大、大夫,我家兒媳婦咋樣啊?咋突然就暈過去了?」
郎中把被子掖了回去,嘆了口氣說道,「如今倒是無甚大礙,我看那對雙生兄弟,想必就是她的孩子吧?」
李氏一臉莫名其妙,卻不能不回答,連聲答應道,「是啊是啊,這就是我的孫子。」
郎中摸了摸自個兒的山羊鬍,點頭說道,「是了,想必是當初生雙生子的時候落了病根,在月子里又沒有照顧好自個兒的身子,如今才比常人虛弱了些,看她這樣,想必也過於勞累,再加上鬱結於心,病人如今肝氣鬱積,已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了,如今肝脾虛弱,病情十分的危險,這種毛病到了後期,會造成病人的性情大變,神志不清,甚至有可能昏迷不醒,非常的棘手。」
呂嬌嬌一聽這話心裡就是一跳,看來呂家是有雙生子的基因,可張氏的身子都成了這樣,那高氏呢,她向來就柔弱,換個天吹陣風都容易起高燒的人,要是生孩子的時候出事可咋辦。
呂德成顯然也想到了這點,臉色煞白,手腳冰涼。
李氏也被嚇得倒退了幾步,待反應過來又急忙抓住郎中的手腕哀求道,「那現在可咋辦?大夫,你可得救救我家兒媳婦。」
郎中有些為難的扯了扯自個兒的藥箱,尷尬的笑了幾聲,卻不說話,只四下瞟著呂德發家裡空蕩蕩的牆面。
呂嬌嬌心明眼亮,一看他的樣子就估摸著了,便上前說道,「大夫儘管治我家大伯母,有什麼好藥材儘管拿,多少錢我們都出。」
郎中一看面前的小姑娘氣度從容,比他見著的有錢人家的閨女教養得還好,心裡就安定了不少。
「那好,老夫儘力而為。」
說完便放下藥箱,從裡頭拿了一個捲筒出來,捲筒一打開,一排大大小小,粗細不一的針閃著寒光出現在眾人面前。
呂嬌嬌一見那亮著光的針尖,頓時覺得自個兒屁股開始疼起來了,她向來害怕打針,光是看針頭都覺得受不了,忍不住退了幾步。
郎中袖子一挽,便挑著針扎了下去,沒一會兒,張氏的身上便扎滿了銀針,隨著張氏的呼吸不斷上下起伏,別說呂嬌嬌,就是呂德成這麼個大男人看著,都覺得自己心裡滲得慌。
呂靜香更是緊緊捂住自個兒的嘴,生怕哭出聲來影響郎中發揮,兩個弟弟早就被李氏拉到外頭去,以免他們留下心裡陰影。
這樣的舉動似乎對郎中也是一種挑戰,他慢吞吞的扎了半天針,待停下來的時候早就是滿臉通紅,一頭的汗水。
呂嬌嬌急忙遞過去一塊帕子,郎中接過來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說道,「今兒我給她去了毒,可這病不只是身上的,還有心裡的,你們若想要她真的好,便得使她心中通暢,鬱氣散盡,這才能從根上把病給除了。」
呂德發看著張氏面色逐漸紅潤,自然是連聲答應,見郎中開始收拾藥箱,便追問道,「大夫,這就行了?」
郎中沉吟了一會兒,含含糊糊的回答,「我待會寫個藥方,你們自個兒去鎮上的藥房抓藥,每日喂葯,精心照顧。」
呂嬌嬌見他說話含含糊糊,也跟著追問,「那需要多久才能痊癒呢?」
「想必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郎中笑了幾聲,連忙把藥箱子背在身上,見呂嬌嬌一臉懷疑,又接著說道,「這可是我家秘傳的針灸之術,保管她沒問題,看在你們態度良好的份上,這次的診金就收你們一兩算了。」
「一兩?」李氏驚呼了一聲。
郎中鬍子一翹,「我這把年紀了,累成這樣,一兩銀子我還覺得少了。」
李氏見他這樣說了,哪裡還敢再說話,連忙回自己屋裡拿銀子去了。
呂嬌嬌顰了眉頭,這郎中一開始含含糊糊,現在卻確定自己能救人,她便問道,「若是我家大伯母還是不好,我們該去哪處尋你啊?」
郎中臉色怪異,咳了幾聲才回答,「我浪跡天涯,懸壺濟世,近日便湊巧來了你們呂家村,最近幾日應該都在附近的村子,若是哪處不好,你們便去隔壁村那個廢棄的土地廟尋我吧。」
正巧李氏拿了銀子進來,郎中看也不看就收進懷裡,行了禮就急忙拿著幡子往外跑了。見屋子裡總算穩定下來,呂志明便站起身來說道,「我們擱這兒守著就行,你們回家去吧,老二媳婦還大著肚子在家裡,萬一有啥事也沒個使喚的人。」
呂德成心裡本就惦記著自個兒媳婦,見這裡的事也處理的差不多了,聞言也就不推辭,站起身來對呂靜香吩咐道。
「也行,靜香,你娘就交給你爹就行,你擱家裡照顧好兩個弟弟,有啥事便去叫我們。」
呂靜香含著眼淚點點頭,抽泣了半晌才慢吞吞的說道,「我曉得了,今兒麻煩二叔三叔,還有三嬸和嬌嬌了,我會照顧好弟弟的。」
「好孩子,辛苦你了。」楊氏摸了摸她的腦袋,嘆了口氣便退出屋外,呂德海和呂德成同李氏打了招呼也拉上呂嬌嬌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默契的沒有理會呂德發,好好的一個家讓他給敗壞成這副模樣,沒對他動手已經是好的了,哪裡還會對他有好臉色。
呂德發顯然也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哪裡還敢說什麼,在張氏跟前忙前忙后的。
待幾人回了屋裡,高氏和大妮早已等得急不可耐,一見他們回來,大妮便扶著高氏走上前去迎他們。
呂德成擔心高氏著急上火,便將事情三言兩語的帶了過去,饒是如此,高氏還是氣得手腳冰涼,坐回了凳子上。
呂嬌嬌連忙給她拍著背,高氏氣得直跺腳,「真是造孽,大嫂怎麼能攤上這麼個人,辛辛苦苦賺錢給他尋樂子,要我說,若是大哥再不把這性子改了,大嫂和離也沒錯,反正擱哪兒不是過,她這日子有沒有男人過得不都是一個樣。」
在場的都曉得她說的是氣話,也懶得勸,叫她出了這口氣便好,便任由著她念叨,和楊氏說了小半晌,楊氏惦記著家裡孩子起身告辭,高氏又扯呂嬌嬌念叨,直到覺得心裡頭舒服了許多,這才停了口。
呂嬌嬌見她不再氣惱,便笑著湊過來,「嬸娘,現在不氣了吧?時候也不早了,嬸娘想吃點啥我去弄。」
呂德成一聽也跟著勸道,「是啊是啊,孩他娘,你也念叨了這許久,別為了大哥他們氣壞了自個兒身子。」
高氏颳了幾下她的鼻頭,埋怨的朝呂德成問道,「咋了,現在嫌棄我啰嗦了不是?」
「我爹哪裡敢,嬸娘若是還想說,待吃飽飯有了力氣,咱再接著罵,可是別餓著肚裡的弟弟妹妹。」呂嬌嬌拍了拍高氏的肚子打趣道。
呂德成憨厚的笑了幾聲,撓撓頭,「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高氏白了他一眼,轉頭對呂嬌嬌說道,「就你這張嘴會說,哄得人心裡舒坦。」又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幾日嘴裡總是沒味,難受得緊,想吃點酸口的,上回你做的那個酸辣土豆絲我覺著兒就不錯,要不做那個?」
說著還砸吧了幾下嘴。
呂嬌嬌思考了一會兒,笑著回答道,「光吃土豆絲也不行,蛋白質之類的也得補充,這樣吧,今兒我先給您做了土豆絲,過陣子我腌制點酸菜,給您做酸菜魚。」
高氏知道呂嬌嬌手藝向來不錯,新點子又多,自然是忙不迭的點頭,心裡隱隱期待起來。
待晚飯之後,呂嬌嬌便拉上呂德成去了地里,挑了幾棵大白菜回屋裡準備起來。
指揮著呂德成燒了一鍋熱水,又把白菜去老幫洗乾淨,將它們切得大小一致,挑了以往家裡做泡菜的罈子,整整齊齊的碼放在罈子內,把所有的空間擠滿。
待熱水置涼了些,便往裡加滿涼開水,加上一點鹽,其實鹽不加也行,只是呂嬌嬌習慣了這樣做,不放便會覺得缺點什麼。
放好之後呂嬌嬌便讓呂嬌嬌用石頭壓上,防止白菜漂起,不讓白菜露出水面,若是白菜在腌漬過程中暴露在空氣里,就會容易腐爛,到時候不僅影響口感,吃了也容易拉肚子。
呂德成從外頭用一個破碗裝了泥土進來,臉上也抹得髒兮兮,高氏坐在院子里納涼,見他這副樣子不由得打趣起來,「去取點黃泥,怎麼像進地里打滾似的。」
呂德成不善言辭,只能任由高氏取笑夠了,這才進了廚房喊道,「嬌嬌,你要的黃泥來了。」
呂嬌嬌急忙伸手接了過來,在罈子口蓋上一層布,又將罈子口用塞子塞好,用黃泥封了一層,這樣才能保證隔絕空氣。
高氏在院外坐得無聊,便跟著進了屋子裡問道,「嬌嬌,這得要多久才行啊?」
「一二十天吧。」呂嬌嬌大概估計道。
高氏臉上的期盼瞬間淡了許多,立時嘆了口氣,悠悠的望著罈子。
呂德成見她這樣便趁機反擊道,「還說我像個孩子哩,你現在貪嘴這樣才像個孩子。」
高氏嗔了他幾眼,嘟著嘴念叨道,「哪裡是我想吃,明明是你家娃兒想吃,現在還來笑話我,我不吃行了吧。」
呂德成一見她生了氣,也顧不得自己髒兮兮的雙手,連忙將高氏攬進懷裡低聲安慰,看得呂嬌嬌一層層的雞皮疙瘩往外冒,待手裡的事情一做好,呂嬌嬌便麻溜的跑出了廚房,不願意再停留在這個大型虐狗現場。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高氏便時時惦記著呂嬌嬌說的酸菜魚,經常問呂嬌嬌什麼時候能行,弄得休息回家的大毛小毛也跟著期待起來。
時間慢慢過去,呂嬌嬌偶爾會去老宅看看張氏,聽說第二日張氏便悠悠轉醒,見家裡大大小小的都守在床前,又得了呂德發各種天打雷劈的保證,自然是心軟了不少,答應也在家裡住幾天,看呂德發的表現再決定要不要和離。
呂德發最近也不負眾望,比之以往不知道勤快多少,不僅照顧病榻上的張氏,還曾來求過呂德成,讓他幫忙尋個合適的活計好養活家裡。
呂德成見自個兒大哥往好的方向發展,自然是忙不迭的點頭答應,時常去鎮上找以前關係不錯的人,托他們給留意著。
呂德發的表現自然是讓張氏心安不少,再也不提和離的事情,呂嬌嬌偶爾去老宅還能聽見一家子的歡聲笑語,連帶著兩個雙生兄弟也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對呂嬌嬌也是客客氣氣的,有了小大人的樣子。
這日呂德成剛從鎮上回來,還不等下了驢車,便揮著手朝呂嬌嬌招呼道,「嬌嬌!孟掌柜托我給你帶了信。」
「給我帶了信?孟掌柜有什麼事要同我商量?何不叫我去鎮上當面說。」呂嬌嬌顰著眉頭指著自己,有些疑惑的對呂德成問道。
呂德成從驢車上手腳麻利的跳了下來,拍打了幾下褲腳,朝呂嬌嬌走過來,也是一臉的疑惑,「是啊,今兒我去替大哥尋些合適的活,孟掌柜見著了便說讓我帶封信給你,我說這孟掌柜,有什麼事直接告訴我不是更好嗎,你一個孩子知道啥,至於還要寫什麼信嗎?浪費筆墨。」
說著便塞了一封信在呂嬌嬌手中,呂嬌嬌用指腹摩挲了一遍,紙張細膩,還有著一股淡淡的筆墨書香味,一看便知道不是大毛他們用來練習字體的草紙能比得上的,看著倒不像是酒樓里慣用的紙張。
呂德成並沒有注意呂嬌嬌奇怪的臉色,自顧自的收拾驢車上的東西,將包袱扛在背上,這才對呂嬌嬌說道,「想必是孟掌柜有啥事和你說吧,你先看著,有福托我給他爹娘帶了不少東西,我先去他家一趟,把東西給你王嬸他們。」
說完便著急的扛著鼓鼓囊囊的包袱往王嬸家走去。
「那您記得早點回來,別擱那兒和王叔喝酒去了,我和嬸娘還等著你吃飯呢。」呂嬌嬌朝呂德成喊著。
呂德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說道,「我曉得了,你趕緊回去陪你娘吧,可別啰嗦了。」
呂嬌嬌無奈的一跺腳,這才打開了信封。
呂姑娘親啟。
一行瀟洒俊逸的字體赫然出現在呂嬌嬌眼前,呂嬌嬌的手頓時就抖了一下,信便掉落在地上。
高氏聽見外頭的響動,扶著大肚子就往外走,見呂嬌嬌呆愣著站在原地,疑惑的問道,「嬌嬌,你擱外頭幹啥呢?我方才不是聽見你爹的聲音了嗎?咋還不見人進來?咦,這是啥,你咋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