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呂嬌嬌立時蹲下身,撿了起來,下意識的就揣進懷裡,這才笑著對高氏說道,「沒啥,這是孟掌柜寫的信,托爹帶來給我的,說了些生意上的事,我這一失手才丟在了地上。」
高氏皺起了眉頭,有些狐疑的打量呂嬌嬌,眼前的閨女眼神四處游移,就是不正眼看她,說話也下意識的絞著衣角,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呂嬌嬌見高氏張口還要追問,便立馬轉移了話題,攬過高氏的胳膊撒嬌著說道,「爹去王嬸家了,說是替有福哥送些東西,想必一會兒就回來了,咱先吃飯吧,我這肚子一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高氏被她這一轉移,也記不得自己方才要問什麼了,順著她的話頭說道,「也行,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可別餓著你,總歸你爹一會兒就回來了。」
呂嬌嬌扶著高氏進了院子,便開始抬了桌椅,擺上碗筷,盛了飯,抬了菜出來。
有高氏在一旁看著,呂嬌嬌便不敢再打開信,雖然心裡明白就是放到高氏眼前她也不識字,也不會疑心什麼,可她心裡總歸是做賊心虛,便不敢如此大膽,有些著急的等著開飯。
待呂德成回來,一家子便開動起來,一頓飯呂嬌嬌吃得索然無味,恨不能立馬進了屋子關上門看這信里寫了啥。
呂德成卻沒有注意呂嬌嬌的異樣,扒拉了口飯問道,「嬌嬌,你昨兒不是去了一趟老宅嗎?靜香他娘現在咋樣了?好些了沒?」
呂嬌嬌這才回過神來,回答道,「瞅著精神是比前幾日好了許多,可還是下不來床,說是身子軟得提不起力氣,大伯父去尋了那郎中好幾次都沒找著人,想必人是走了。」
高氏一聽便著急起來,急忙說道,「不是說給了一兩銀子,那大夫說一定會好嗎?」
呂嬌嬌想了一下當天的事情,有些遲疑的說道,「那大夫一開始說得含含糊糊,到後頭聽我們說多少錢都行,便打著包票說能治好,我看像是個騙子。」
呂德成向來把人往好處想,一聽呂嬌嬌這樣說便反駁道,「應該不會吧,你不是說靜香他娘精神好了不少嗎?想必再多吃些葯就行了吧,也不是啥神丹妙藥,咋能說好就好。」
呂嬌嬌搖了搖頭,「可也不能總是這般吧。」
高氏琢磨了一會兒,卻覺得呂嬌嬌說得不錯,附和道,「我覺著嬌嬌說得不錯,不是說還下不來床嗎?只怕是壞不了,可也好不了,我看呀,還是別再拖了,送大嫂去鎮上的醫館好好瞧瞧,免得拖壞了。」
呂德成又扒拉了一口飯,嘴裡塞得鼓鼓囊囊的,頗有些不在意的點點頭,「曉得了,我下晌過去瞅瞅,給大哥說一聲就行了。」
高氏又說了幾句關切的話,便轉了話題,待吃了飯,呂嬌嬌便急忙收拾了碗筷,溜進了自個兒屋裡,拿出揉得皺皺巴巴的信。
呂嬌嬌從窗邊探頭看了幾眼,院子里高氏正和呂德成拌嘴,呂德成知道她懷孕之後性子奇怪,也不反駁,任由高氏絮絮叨叨。
呂嬌嬌這才有時間仔細看信上的內容。
「呂姑娘親啟。
當日離開之時我便留了寄信的位置給你,等了許多日子,也沒有收到,我這才貿然給你寫信,也不知會不會嚇到你。
由孟掌柜轉達給你,想必比我直接寄給你更好吧,至少你不會因此受到伯父伯母的責怪。
其實今日寫信我也不知道該和你說些什麼,可我還是覺得這封信非寫不可,因為,因為我擔心你忘了我。」
呂嬌嬌看得心裡一顫,不知為何又有些欣喜又有些羞赧,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看下去。
半晌之後她才深吸了幾口氣,再度看向那封信,嘴裡念叨著,「我看他還能說些啥。」
「我知道我如今寫這些話有些唐突,可我翻來覆去的思索許多天,還是覺得應該像你表明我的心意。
我心悅於你。
從見到你的第一面起,你膽大心細,卻又認真善良,你身上有著不熟給男子的執著,後來的各種爭吵和鬥嘴,都是我小心眼的希望你能注意到我。
明明有許多話想對你說,提起筆來卻無話可說,我也不知道還能寫些什麼了,只盼望著能收到你的來信。
顧建章。」
一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字,呂嬌嬌一字一句的讀下來卻覺得沒寫上多少就結束了。
放下信紙的時候,她心裡有些悵然若失,又有些喜悅,捏著信紙走來走去,不知道該如何才好。呂嬌嬌也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滋味,只覺得這臉比在日頭下曬了一天還要燙,心臟也砰砰砰的直撞在胸口,不論她的心思如何,這青澀的感覺卻永遠記在了心間。
呂嬌嬌也不知道自己沉思了多久,呂德成忽然在外頭喚起了她,「嬌嬌!」
「哎!」
呂嬌嬌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將信封塞在枕頭下,想了想又覺著不安全,便再度拿出來,思索半晌,掀開幾層床褥,將它放好,又仔細將褶皺扶平,這才推開屋門走了出去。
呂德成見她走出來便站起身吩咐道,「你擱屋裡幹啥呢?叫了半晌也沒應個聲,我去趟老宅,你扶你嬸娘進去歇一會兒!可別磕著碰著了。」
「曉得了。」
呂嬌嬌應答了一聲,便過去扶著高氏。
高氏拍了呂德成後背一下,白了他一眼,「你慣會使喚嬌嬌,我這是懷著孕,又不是瘸了,還能走不動道了不是?倒是你,快去快回,別又被哪家拉去喝酒了。」
「曉得了曉得了,進屋去吧。」呂德成面上一紅,隨意答應了幾聲就往外走。
高氏也懶得理她,由呂嬌嬌扶著就回了屋裡。
一回了屋裡高氏就拿起自己的花樣繼續綉著,呂嬌嬌便心不在焉的坐在一旁,雙手捧著臉看高氏飛針走線。
高氏突然放下手裡的花樣,抬頭問呂嬌嬌,「嬌嬌,你說若是孩子生下來以後該叫啥名啊?」
呂嬌嬌被問的一驚,待聽清高氏的問題之後便是一臉驚訝,「啊?這不該是我爹的事嗎?嬸娘咋想起來問我了?」
「你爹是個大老粗,他知道個啥,小毛的名字是你娘給取的,大毛的是當初入族譜的時候村長給改的,你爹這人,叫他下力氣活沒啥問題,叫他想這些只怕是要了老命。」高氏溫柔的撫摸著肚子,一臉的戲謔,絲毫不顧及自己打擊了呂嬌嬌心中偉岸的父親形象。
呂嬌嬌卻搖了搖頭,反駁道,「嬸娘,你今兒糊塗了不是,就是爹取不了,那也何該是爺奶來取,我一個小輩哪裡能置喙。」
高氏一聽也是這個理,嘆了口氣沒再說話,呂嬌嬌以為她是熄了這個心思,心裡剛放鬆下來,又聽高氏繼續問道。
「那總歸咱可以取個小名吧,你覺著鐵蛋這個名兒咋樣?聽上去是個賤名,好養活,對了,有兩個呢,二狗這名呢?本來想取個狗娃,可又擔心和狗娃撞了名,到時候不好叫人。」
呂嬌嬌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大毛小毛她已經覺得十分有鄉土氣息了,沒想到高氏還憋了個大招給肚子里兩個小的,想到以後得鐵蛋二狗的叫喚,呂嬌嬌不由得滿頭黑線,想盡自己的微薄之力拯救兩個孩子。
「家裡條件好了,沒必要為了好養活取個賤名,這樣吧,這兩日我去翻翻書里,看有啥合適的名字。」
高氏秀氣的眉頭就是一皺,搖搖頭拒絕道,「你這孩子說的啥話,家裡條件再好那也得有個好使喚的名字,我瞧著這兩個就不錯。」
呂嬌嬌為難的想了一會兒,對高氏說道,「您想的是兩個兒子的名兒,若是有一個是女孩呢?若兩個都是女孩呢?您鐵蛋二狗的叫喚豈不是叫人笑話她們。」
高氏先是一愣,這才敲了敲自個兒的腦袋,苦笑著說道,「懷了孕這腦袋是有些不夠使,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樣,等你爹回來我再同他商量商量,早些備著總比臨到頭想要好。」
呂嬌嬌看自己的說法起了作用,暗自鬆了口氣,好歹是壓制住了高氏天馬行空的想法,最近高氏的思維完全是跳躍式的,她都有些跟不上了。
「嬌嬌。」高氏低著頭綉了一會兒,又抬起頭喚呂嬌嬌,呂嬌嬌當即就是一陣汗毛立起來,心底里打起鼓來,總覺得高氏即將開口的絕不是什麼好話。
「咋了,嬸娘?」
「最近家裡也沒啥事要忙,豆腐坊那裡有你爹和三叔忙著,乾脆你幫著我把弟弟妹妹的床褥和衣裳做了吧。」高氏將手裡的線咬斷,熟稔的打了個結,開始扯出另一根線穿過針頭,狀似無意的提起一個話題。
呂嬌嬌一聽這話腦袋便是一疼,近些日子高氏旁敲側擊提過許多次讓她做女紅的事兒,可這事兒不說她一竅不通,就是原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一開始還頗有興趣的綉了幾回,扎了一手的針眼便早就打消了那股興趣。
如今她哪裡還能答應高氏,只好尷尬的笑了幾聲,打算轉移話題。
「嬸娘,這個不是有你嗎?你的手藝那是十里八鄉都知道的,我就不摻和了,免得將來人一看這床褥衣裳蹩手蹩腳的,豈不是憑白讓人笑話您,這樣吧,您渴不渴,我去舀點糖水給您喝。」
說著就想拎起裙角開溜。
向來善解人意的高氏唯獨在這件事上最為固執,哪裡能叫呂嬌嬌跑了,立時就垮了臉訓斥道,「回來!給我跑哪裡去?糖水我以後又不是喝不著,可你若再不學些針線功夫,你的喜酒我只怕是真喝不著了,你自個兒瞅瞅別人家的女娃,遠的我就不說了,你想想人大妮,五歲開始就能自個兒綉荷包了,如今家裡的床褥枕套那都是大妮自個兒繡的,你這都多大了,捏個針都要扎幾個窟窿眼,你還打算躲哪兒去?」
呂嬌嬌哭喪著一張臉,拿出自己往常耍賴撒嬌的功夫,抱著高氏的胳膊搖來晃去,嗲著個聲音柔柔弱弱的說道,「哎呀,嬸娘,你這說的什麼話,你閨女聰明機智,做生意又厲害,別人想娶還娶不著呢,還用得著學啥針線不是。」
「說啥渾話呢?有你這樣誇自己的嗎?這臉皮咋恁厚。」高氏輕輕擰了幾下她的腮幫子,又好氣又好笑的說了她幾句,這才接著說道,「這回你可別想著撒嬌就能混過去了,你會不會針線活確實是不影響人娶你了,可你想想,你連件嫁衣都給自個兒綉不出來,到了擺嫁妝的時候就更別說了,遇著眼睛亮的,瞅一眼就知道你有幾斤幾兩。」
呂家村成親時有個習俗,女方嫁進來的時候會將自個兒的嫁妝放在院子里敞開,給來往的親朋好友看看嫁妝準備得豐不豐厚,這些都是女子以後在婆家說話硬不硬氣得起來的憑據。
而出嫁女子的綉品,也必須擺放出來,放在最顯眼的地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嫁女子的綉工,做的差得少不得要叫人指指點點。
呂嬌嬌自然知道高氏說得話有道理,她也知道自己既然穿越到這裡,自然免不了入鄉隨俗。
可是一想起來自己上回捏針的模樣,呂嬌嬌就是一陣頭疼,還不如拿把菜刀呢,好歹還能揮舞得有模有樣的,可捏著那繡花針,真是把自己扎得手疼了不少日子。
當即苦著一張臉,一臉的不願意,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對高氏說道,「嬸娘的手藝在十里八鄉都是數得出來的,乾脆到時候就由嬸娘幫我綉吧,總歸別人也看不出來。」
高氏被她這麼一通話氣得丟開了花樣,用手指著呂嬌嬌,顫顫巍巍了半晌才說出話來,「這你也說得出口,就是嫁衣綉品我替你綉了又能咋樣,你嫁到婆家去還能一輩子不拿繡花針,不做針線活兒?到時候你婆婆叫你縫一件衣裳,你再拿著回來尋我?我可丟不起那人,別到時候叫婆家將人送歸了家。」
呂嬌嬌被她訓斥得低垂著腦袋,盯著自個兒的腳尖,一會兒之後又無聊的數著螞蟻,心裡格外的期盼著呂德成趕緊回來解救自己。
高氏見呂嬌嬌這副模樣,還以為是自己說得話重了些,便不由得軟了語氣,語重心長的勸說道,「嬸娘知道你素來不喜歡做這些針線活兒,光擱那兒坐一天都要了你的命,可咱們畢竟是女人,生意場上再厲害人也要瞧你這一手的,若是將來嫁到婆家連個衣裳被褥的都不會縫,不得叫人家笑話我不會教養閨女啊。」高氏這最後一句話就說得有些重了,村子里的人都曉得她是後母,呂嬌嬌若是有了什麼成就,做了什麼好事,也許不會有人提到高氏,可呂嬌嬌若是丟了臉面,叫人瞧不起,那高氏這個後母就少不得要讓人拎出來笑話一頓,說果然不是自個兒親閨女,這才教養成這副模樣。
高氏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呂嬌嬌哪裡還能反駁,只好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