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呂德海見他一臉為難便連忙說道，「大哥，你放心吧，二哥支使的銀錢除了他家的還有我家的，我們湊起來還怕不夠不是？如今最重要就是大嫂的病，若是不夠就是賣地咱也湊。」說完還對著大夫嚷道，「大夫，你儘管開方子，用最好的葯。」

大夫瞅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你倒是個有良心的。」

聽呂德海這般說，呂德發便不再說話，臉上卻堆滿了羞赧，果然到了這個時候才能知道誰對自個兒最好。

今兒家裡那般大的動靜，靜香又去四處請人，村子里想必大半的人都曉得了，結果往常打牌時候稱兄道弟的那些沒一個人來看望，倒是向來不對付的兩個弟弟盡心儘力。

想到這些呂德發捂著臉嘆了口氣。

呂德海沒注意自個兒大哥的神情，朝呂嬌嬌吩咐道，「嬌嬌，你爹這麼半晌還沒來，想必是不曉得我們在哪兒，要不你去迎客來尋你爹？」

呂嬌嬌也正在尋思這事兒，現在一聽呂德海這麼一說，當即站起身來點點頭，「也好，大伯父和二叔就擱這兒等我吧，我馬上回來。」

說話便起裙角跨過門檻往外小跑了起來。

迎客來還是當初見到的那般，靜靜的矗立在那裡，不一樣的是激增的人群。

迎客來門口排起了長龍，呂嬌嬌剛拐進街道便遇上長龍的尾巴，走了半晌才到了門口。

呂嬌嬌砸吧了幾下嘴，瞅這客流量，只怕孟掌柜是要賺的個盆滿缽滿了，還有顧建章，想必也是賺得不少，下回再賣啥菜看來是不能一二十兩的來了，最起碼也要獅子大開口到他們肉疼。

想起顧建章，呂嬌嬌腦袋裡突然想起那封心悅於你的信，臉上頓時就燒了起來。

晃了幾下腦袋把這突如其來的念頭甩開，抬起腳就要往迎客來裡頭走，一個婆娘卻眼尖的嚷了起來，「唉，那個小姑娘你幹啥呢？咱們大家都擱這兒排隊，你卻往前頭跑，你這也太沒規矩了吧！」

呂嬌嬌連忙停下腳步，語氣溫和的解釋起來，「不好意思啊大嫂，我不吃飯，我是進去尋人的，這才沒排隊。」

「你說尋人就尋人啊，誰曉得你是不是騙人……」那婆娘叉著腰還要說些什麼。

旁邊卻有夥計走上來訓斥道，「排隊就排隊，吵吵嚷嚷幹啥？」

那婆娘一見到夥計更加提高了音量，「我們擱這兒辛辛苦苦排了半晌，她說進去就進去，那我也說我尋人，讓我先進去唄。」

迎客來生意好，夥計自然也是忙得腳不沾地，累了一天心情自然不好，那夥計一聽就走上前來，皺著眉頭語氣不善的問道，「這裡頭吃飯的人我都認識，你說說，你要進去尋誰，若是真有這麼個人，我就讓你進去。」

呂嬌嬌眯了眯眼，見眼前的夥計面生得很，估計著迎客來生意好了以後又招了不少人手，想必是不認識自己，便率先解釋道，「我是來找孟掌柜的。」

夥計一聽先是一愣，接著將呂嬌嬌上下打量一番，見這姑娘雖然面容俏麗，衣裳整潔乾淨，卻不是什麼上好的衣料，最多比他身上做活的衣裳好上那麼一丟丟罷了，這樣一個姑娘居然說她要尋自家掌柜，夥計立馬就是一聲冷笑。

「別擱這兒給我找麻煩了，我家掌柜忙得很，可沒有時間什麼貓貓狗狗都見，你若是想溜進去那也得找個好的說辭，這謊話說得我都不信，趕緊排隊去！若是不願意，那就別買了，聽說回香樓有個蚯蚓味的豆腐，你去那兒吃吧。」

一旁的婆娘看了看自個兒滿身的肥肉，再看看呂嬌嬌苗條的身材，憤恨的點了點頭，「就是就是，看著長得不錯，哪裡曉得是這種人。」

呂嬌嬌氣得翻了幾個白眼，正要解釋，一旁卻突然冒出一個驚訝的聲音，「呂姑娘，你怎麼來了？」

這聲音頗有些熟悉，呂嬌嬌疑惑的轉了個頭，見到眼前的少年，登時露出了笑臉，連忙打起招呼來，「徐誠大哥，你怎麼在這兒？」

呂嬌嬌指著這看不到的頭的長龍問道。

說話的人正是迎客來新任的大廚徐誠，按理說這個點他應該在後廚忙活著，怎麼跑到門口來了，因此呂嬌嬌才有這麼一問。

徐誠扯了扯自己的圍裙，有些憨厚的笑道，「這兒雖急，可也不能不讓人去茅廁不是。」

呂嬌嬌啞然失笑，一旁的夥計卻遲疑的打斷兩人之間的閑聊，「徐大哥，這姑娘你認識？」

一見夥計，徐誠便收斂了憨厚的神情，「那自然是認識，你來得晚了些不清楚，呂姑娘是我們迎客來的大主顧，同我們迎客來有著合作，下回見到可別讓人再排隊了。」

徐誠板著臉的時候還是相當正經的，按說他方才也沒瞅見整件事的經過，可是見這夥計一副心高氣傲的模樣，他也就猜出了個大概，因此才提醒著說道。

胖婆娘離得近，聽徐誠一說完就蹭到前頭的人背後，企圖讓他擋住自己，可惜她身材肥碩，站在別人後頭也硬生生寬出一大半來。

夥計在一旁聽徐誠說完，臉色也跟著十分難看，徐誠如今在迎客來的位置越發重要，他說的話孟掌柜大部分都會聽的，他如今說這小姑娘重要，那自然是八九不離十。

夥計扯起嘴角，勉強的拉上一抹笑容，對呂嬌嬌點頭哈腰，「都是小的錯，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無妨，你也是維護秩序。」呂嬌嬌雖然不喜歡他，可這麼大個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紅著一張臉給自己做揖賠禮，她也不是計較的人，便點了點頭不再理會。

徐誠見她面帶著急，也不耽擱，領著她就往酒樓裡面走，邊走還邊說著，「方才我就見呂伯父來了一趟，可惜那時候廚房正忙，就沒多問，孟掌柜同他去了後院，想必這會兒該出來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呂嬌嬌想起張氏的模樣，覺著這事不好同一個外人提起，便只含含糊糊的回答道，「沒甚要緊的事兒，就是這個月家裡有些緊張，我爹提前來支使些銀錢罷了。」

徐誠能被孟掌柜看中，自然不只是做菜做得好，一聽呂嬌嬌含糊其辭就明白這事兒自個兒不好知道，便領著她站到櫃檯前吩咐道，「想必孟掌柜該出來了，你就在這兒等著吧，今兒后廚有些忙，我不能在外頭耽擱太久。」

見呂嬌嬌點頭答應了，轉身就要回后廚。

「哎，徐誠大哥，咋沒見有福哥呢？」呂嬌嬌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連忙喊道。

徐誠頓了腳步，轉身答道，「哦，今兒他休息回家去了，你們來的路上沒碰著？」

呂嬌嬌想起來時身邊確實經過了不少牛車、驢車的，不過呂德成兩個將車趕得飛快，她便沒注意上頭的人。

呂嬌嬌笑著說道，「想必是沒注意，既然如此，徐誠大哥快去忙吧。」

徐誠知道王有福和她是同鄉，詢問一聲也是正常，就沒多問，整理了圍裙就往後廚里走。

呂嬌嬌一個人等在櫃檯前頭百無聊賴，只好低著腦袋踢腳尖，心中暗自嘀咕著呂德成怎麼半晌不出來。

正想著，一臉著急的呂德成就拉了孟掌柜從後院出來。

「爹！孟掌柜！」呂嬌嬌趕緊喊道。

呂德成一見她，便立馬三步並作兩步走，連忙問道，「咋樣了，可尋得大夫，大夫咋說？你大伯母有救沒啊？」

呂嬌嬌見他問完，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爹你放心吧，大夫我們已經尋著了，大夫說大伯母是中風了，吃幾服藥，在他家醫館里調養幾日就行，三叔怕你尋不著我們，特意叫我過來接你。」

呂德成聽她說完這才鬆了一口氣，嘴裡不住的念叨，「這就好這就好，辛虧你聰明，不然叫那老婆子一耽誤，真是要了命了。」

孟掌柜在一旁也聽了進去，聞言也寬慰了許多，卻還是關心道，「今兒這事兒我聽你爹說了，嬌嬌，你這、這可真是……」

將近大半年的相處，孟掌柜對待呂嬌嬌的態度更像是個長輩，今兒一聽呂德成說起，他也是嚇得冒了一頭的冷汗。

如今見人就在自己跟前，孟掌柜便忍不住教訓了起來，思索半晌也沒找出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她。

呂嬌嬌伸了伸腦袋，接嘴說道，「膽大妄為？膽大包天？」

「你啊你。」孟掌柜一股子氣便泄了出去，只好捻著自個兒的山羊鬍有些無奈的笑了幾聲，接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緊忙問道，「你們去的是哪家醫館，大夫咋樣？可別叫人給騙了。」

呂德成想起上回那個郎中，心中就是一咯噔，知道孟掌柜對鎮上比他們熟悉，聞言便立即催促呂嬌嬌將那大夫的模樣神情給描述出來。

那大夫脾氣怪異，行為乖張，呂嬌嬌自然是印象深刻，將醫館的位置，大夫的樣貌和診斷說了個大概，說到最後想了想，又添了句，「他還有個兒子，看著斯斯文文的，還替他向我們賠禮來著。」

「咋樣啊？孟掌柜，這是不是騙子？」呂德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道。

孟掌柜一聽便笑了起來，對呂德成說道，「呂兄弟放心吧，嬌嬌他們去的是濟世堂，若是別人我不敢說，這位大夫他要是敢打包票說能治，那他就一定能治好，你們就只管聽他的就是。」

呂嬌嬌驚訝了一聲，孟掌柜做生意久了，早就習慣了說話留三分，還不曾見他這般拍著胸脯替人保證的時候。

「這大夫很厲害嗎？」呂嬌嬌問道。

「那自然是厲害的，你記著上回給有福接骨那個莫大夫沒？這位大夫是他的親大哥，小莫大夫學的是家傳正骨，這位大夫確實拜在師傅門上正經學的醫術，兩人雖然路子不同，在承興鎮上的名頭卻都是一般的響亮。」說到這裡，孟掌柜似乎想起了什麼，笑著搖搖頭，「就是兩人的脾氣都有些古怪，小莫大夫還好，聽不得有人說他不行罷了，這大莫大夫確實實打實的怪異，想必你今兒也見著了。」

呂嬌嬌點了點頭，是挺怪異的，病人還在面前躺著呢，他卻張口閉口死不死的。

孟掌柜見呂嬌嬌的神情就知道她也見識過了，怕她心中擔憂連忙解釋道，「可是你放心，他若是救不了那肯定是一眼也不會多看的，他既然說能救，那你們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有孟掌柜這般打包票，呂德成也沒有了方才著急的神情，還同孟掌柜說笑了幾句，又誇了誇酒樓里的生意一日更勝過一日，兩人這才起身告辭。

「哎，呂兄弟，上次那封信你可遞給嬌嬌了？」兩人正要走，孟掌柜卻突然問了一聲。

接下來呂德成就發現自個兒的閨女，不僅眼神躲閃，而且原本白皙的面龐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一顆紅蘋果，這轉變速度叫人瞠目結舌。

若是高氏在這兒還能看出些不同來，可呂德成作為一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只是疑惑了一陣就回答道，「給了呀，咋了？」

孟掌柜也皺著眉頭，滿臉憂心的說道，「那信是我家少爺托我給嬌嬌的，說是一定要見到回信，這不是你在這兒嗎？就托你帶回去了，可我瞅著今兒嬌嬌過來身上也沒帶啥信，這就問了一句。」

呂德成撓撓腦袋，看向呂嬌嬌，「嬌嬌，那天我給你，你可看了？」

呂嬌嬌感覺到兩道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咽了咽口水，強裝作鎮定的回答道，「哦，今兒家裡出了這麼檔子事，忙得不得了，我就給忘了，待什麼時候空下來，我再給顧少爺回信吧，信裡頭也不是啥著急的事兒，耽擱兩日也無妨。」

孟掌柜有些奇怪的看了呂嬌嬌幾眼，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呂嬌嬌現在的表情動作，和自家少爺拿信給他的時候一模一樣，還不停的交待自己務必送到呂嬌嬌手上，千萬不能打開看。

難不成，兩個人背著他們做了什麼大事？想到這兩個人都是膽大妄為的性子，孟掌柜就覺得這眼角額頭都隱隱的跳動起來。

呂嬌嬌見呂德成還待在原地等孟掌柜說話，連忙上前拉著呂德成的袖子，「孟掌柜，既然沒什麼要緊的事兒那我們就先走了，我大嫂那邊還等著用錢呢。」

話音剛落，呂嬌嬌就拉著人消失在了迎客來的門口。

孟掌柜思索半晌也沒個結果，乾脆就拋在腦後，招呼起客人來。

待交了診金以後，便留了呂德發和呂靜香父女兩在這兒照顧張氏，呂德成幾人趕了驢車回去給家裡報信，得了好消息的李氏幾乎是一下子哭出了聲響，半晌才止住了哭聲。

李氏收拾了包袱便去了鎮上，說是幫著照顧照顧。

高氏見家裡沒人照顧雙生兄弟，乾脆同呂德成一商量，便將他們接到了自個兒家裡，楊氏也三天兩頭的在家裡準備好的吃食，叫他們帶去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