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也不知道是一家人的精心照料還是那大夫的醫術高超，每隔幾日呂嬌嬌都能聽見呂德成從鎮上帶回來的好消息，一會兒是身子沒那麼僵硬了，一會兒是能動彈了，一會兒是能說話，總歸是一天天的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最後也不知道是那大夫閑得慌還是怎麼地，連帶著照顧人的呂德發他也指使起他喝葯，呂德發一開始不答應，那大夫便唬了臉，說張氏的病因乃是勞累過度，若他沒有副好身體撐起家裡，那張氏遲早還得來這麼一遭，到時候好不好得了可就另說了。

呂德發一聽哪裡還管其他，每天就聽大夫的，喝各種葯，打各式的強身健體的動作。

待到張氏能回呂家村，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魏婆子的名聲在呂家村早已經傳遍，同時傳遍的還有呂嬌嬌不敬長輩，裝神弄鬼的名聲。

王嬸在村子里走動得勤快，見村子里的婦人不僅說起這事兒，還議論呂嬌嬌這麼個兇悍的姑娘家嫁不出去，就同人吵了一架。

事後她氣勢洶洶的跑來屋裡告訴高氏，恰巧楊氏也在屋裡，氣得高氏楊氏跳起來就要跟著王嬸去尋那長舌的人，呂德成和王大祥勸了半晌，最後還是王有才來說了許久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道理，才將幾人勸了下來。

呂嬌嬌心裡卻毫不在意，總歸就是齊氏和趙氏其中一個，要麼是齊氏為了敗壞趙氏的名聲說出來的，要麼是趙氏為了敗壞她的名聲說出來的，不論哪一樣對她都沒有什麼影響，反正名聲對她來說，還不如兩個銅板來得重要。

「文忠、文武，讓大毛小毛同你們一道，去看了爹娘姐姐就回來吧，你娘還沒好利索，你們這幾日就還是待在二嬸家。」高氏坐在院子里對正在穿鞋的兩兄弟說道。

大毛一聽高氏吩咐，拉著弟弟也跟著換起衣裳。

「這……」家裡的變故一樣接著一樣，文忠作為哥哥，心智一下子成熟起來，雖然很想念爹娘姐姐，可他也明白高氏說得是實話，家裡也就爺爺閑得下來，可他不僅要忙活自家地里，還要幫忙照看自己家裡的地，哪裡有時間照看兩個孩子，他兩要是現在回家就是添麻煩。

大毛見文忠一臉為難，文武跟在哥哥身後，一臉他幹啥我幹啥的模樣，也跟著勸了起來，「是啊，文忠，你就擱我家再多住幾日吧，我和小毛還想和你們玩呢，再說了，我姐姐上回要做的那酸菜魚，你們不想吃了？」

小毛也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露出一排因為換牙而漏風的牙齒，「對啊對啊，文忠哥，我姐做菜可好吃了，酸菜魚哎，我都沒吃過，你不想嘗嘗嗎？」

文忠一聽，口水一下就從嗓子眼冒了出來，最近幾日住在這裡，他當然明白呂嬌嬌的手藝，雖然思念著父母，卻還是長了好幾斤，現在一聽什麼酸菜魚，當即就有些挪不動步子。

呂嬌嬌正好從廚房走出來，一聽便拿手指頭點了兩個弟弟的腦門，嘴裡說道，「好啊你們兩個，上回聽娘說了一次，就一直惦記著呢，今兒咋知道是我起酸菜的日子。」

大毛吐了吐舌頭，指著自個兒的小腦袋，有些得意的說道，「那自然是我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高氏一聽就捧著肚子笑了起來，朝呂嬌嬌說道，「你瞅瞅，大毛他兩個現在可是越來越像你了，這厚臉皮的功夫真是差不離。」

呂嬌嬌跺了跺腳，埋怨了幾句，「娘光會打趣我。」接著揉了幾下兩個弟弟的腦袋瓜，朝文忠他們吩咐道，「和大毛他們去看看你爹娘，就早些回來嘗嘗我的手藝吧。」

文忠舔了舔嘴唇，用力的點了點頭。

文武一見哥哥答應了，胖嘟嘟的臉上也掛上了笑意，不大的眼睛更是堆在一起，變成了一條縫。

幾個孩子高高興興的簇擁著離開，呂嬌嬌這才忙碌起來。

將今兒一早呂德成買回來的魚去鱗、魚鰓、剖腹、再把內臟洗凈，用刀取下兩扇魚肉，把魚頭劈開，錢骨製成塊。

廚房裡施展不開，呂嬌嬌乾脆拎著魚蹲在院子里收拾起來，高氏一開始還坐在一旁瞧著，到後頭見一院子血腥，便有些受不住，連忙收拾了東西往屋子裡走。

「嬌嬌，待會兒弄好可得記得沖洗院子，這血淋淋的一片可不好看。」高氏邊走邊提醒著，同時還有些憂愁的扶了扶額頭，別人家的女兒捻死只蚊子都不敢，自家閨女舉著柴刀舞得虎虎生威的模樣，真是讓人頭疼。

「曉得了。」呂嬌嬌卻沒注意高氏心中在想什麼，挽著袖子又開始準備另一樣主菜去了。

先將酸菜撈出來，搌干水分，切成細絲，再將泡紅辣椒剁碎，泡姜切成粒。

在院子里抱了些柴火，往灶里添了些，見火勢比起方才大了許多，這才將大鍋放上去。

下熟油之後，呂嬌嬌隔空用手探了會兒，估摸著燒至六成熱了。

這才把魚放進去，噼里啪啦的聲音在屋裡響起來，嚇得高氏以為炸了鍋，連忙出來查看。

見廚房裡呂嬌嬌踮著腳尖，一塊手帕捂著臉，一隻手盡量伸得直攪動著大鍋，這才鬆了口氣，埋怨道，「你這哪裡是做菜啊，我方才以為屋子都要塌了。」

呂嬌嬌也知道自己動靜有些大，尷尬的笑了幾聲，解釋道，「魚上頭有水，難免的，您快回屋吧，您擱這兒燙著可咋辦。」

說完便連忙將高氏推出廚房，高氏雖然擔心，卻明白自己在廚房裡幫不上忙，反倒添麻煩，只好又抬了凳子坐回院里，就等著啥時候幫上一手。見鍋里的魚炸得金，呂嬌嬌便手腳麻利的將它撈出來。

在鍋內留了少許的油，放入方才切的泡紅辣椒、姜、蔥花，再摻入肉湯，將魚放入湯內。

千燉豆腐萬燉魚，想著時間還長，呂嬌嬌也不著急，乾脆燒了大火就等著它煮好，用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便出了廚房收拾院子去了。

還沒等幾個孩子回來，呂德成便先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裡抓著一把綠油油的野菜，「嬌嬌，今兒你不是要做啥酸菜魚嗎？我今兒在鎮上買了點野菜回來，話說這日子還難得見到野菜，我就買了點回來，待會放進去一道兒煮了，味道準保好得很。」

「我說你出這麼半晌幹啥去了，這麼大個人了還好這麼一口，事兒可都商量好了？」高氏放下手裡的針線，白了呂德成一眼。

呂嬌嬌剛放下的袖子又挽了起來，走上前從呂德成手裡接過來，面上倒是高興，嘴裡卻念叨著，「爹這是看我閑著了，又給我找事呢，我魚都快弄好了，您才給拎來，再說了，這野菜可難收拾了，又夠我洗上半晌的。」

呂德成一聽也鼓起大眼睛回答道，故作生氣的回答，「嘿，你還擱這兒和我不樂意了，那好，今兒你說讓我同孟掌柜談談，把家裡多出來的蛋長期賣給他，這大熱天的，我人又老了，我可記不得方才孟掌柜說了什麼。」

呂嬌嬌一聽表情立馬變得殷勤體貼，討好得笑了幾聲，湊到呂德成面前說道，「哎呀，方才我說的啥您可一句也沒聽到，野菜算得了什麼，就是您現在要吃鳳凰我也得給您燉了。」

呂德成愣了一下，似乎被呂嬌嬌的臉色轉變速度驚到，忍不住搖搖頭，朝高氏說道，「嘖嘖嘖，我說孩他娘你瞧瞧嬌嬌這模樣，得虧是個姑娘家做不成官，不然指不定是個大大的貪官。」

高氏捂著嘴笑了幾聲，家裡和睦溫馨，她這心情自然是好得不得了，也跟著湊趣說道，「那還不是跟你學的。」

呂嬌嬌見家裡氛圍正好，便拿了幾個盆出來，蹲在院里水缸旁洗菜，順便同呂德成討論起自家雞蛋的歸屬。

當初留下來的三十隻雞仔都存活了下來，靠著呂嬌嬌的蚯蚓餵養法，不僅它們如今長得油光發亮，產下的雞蛋也都比旁人家的多出了一倍，王嬸為著這還來尋過呂嬌嬌幾次，讓她教些餵養方子。

當初擴建的雞圈也擠擠攘攘的沒了位置，呂嬌嬌心裡打算著，不只是雞蛋拿去換錢，只怕是這雞也得賣出去不少，不然家裡只怕是找不出多餘的糧食餵養它們。

當然，除了自家的還有大妮家的，大妮幾個見天的惦記著這些雞，每日精心照料，可不就是等這一日。

呂德成也知道呂嬌嬌惦記著這事，一坐下來就連忙說道，「今兒我去鎮上同孟掌柜說了這事，他也是見過家裡的雞，自然知道是好的，可孟掌柜說幾隻雞他能收下，至於雞蛋之類的，酒樓里有其他專門供貨的莊戶，若是他收購了我們家裡的，少不得要減少那邊的，不厚道。」

呂德成越說下去，呂嬌嬌越是顰緊了眉頭，這時候呂德成卻突然話風一轉，「但是孟掌柜說了，可以給我們指個人，他說那人你還認識哩。」

呂嬌嬌挑了挑眉頭，用濕漉漉的手指著自己，「我認識？」

她認識的商戶沒有幾個，迎客來就幾乎給占完了。

呂德成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說是那什麼錢掌柜，你一聽就曉得，像我們這樣量不算太多，可也不少的散戶正好可以去找他。」

呂嬌嬌一聽，腦袋裡就冒出那如同彌勒佛一般，時常笑眯眯的圓臉，臉上也掛起了笑容。

「原來是錢掌柜，我曉得了，等明日我就同爹一道兒去鎮上尋他，只要價錢合理，他想必不會拒絕我們的。」

「唉，還是我閨女厲害，人脈廣著呢。」呂德成頗為感嘆的嘆了口氣，對高氏說道，「孩他娘，咱們還沒等老呢，就享上閨女的福了，我這骨頭都擱家裡躺生鏽了。」

高氏知道他心裡得意著呢，也懶得搭理他。

而呂嬌嬌心裡則盤算著明兒去鎮上尋一趟錢掌柜，接著給高氏肚子里的孩子買些零碎物件，呃，兩個弟弟的衣裳也許久沒添置了，順帶去裁些料子給他們做件衣裳。

「嬌嬌，這是啥味兒啊？」高氏抬起腦袋嗅了嗅，「好像是啥東西糊了？」

呂嬌嬌心裡一咯噔，「啊！我的魚！」

大毛和小毛對視了幾眼，似乎不敢相信面前飄蕩著一股子糊味的魚，居然是出自自家向來廚藝高超的姐姐。

「這真的是嬌嬌姐做的嗎？難道不是二叔做的？」呂文忠舉著筷子，看著它帶著些黝黑的肉塊，有些不知如何下口，躊躇了半晌還是問了出口。

呂德成一筷子就敲在了呂文忠的手上，「你這小子說得啥話啊，你二叔做出來的難道不好嗎？」

呂文忠腦袋裡想起了前兩日呂嬌嬌去看望自己娘親，然後家裡由呂德成掌廚的那一天，自己和弟弟拉了一下晌肚子的模樣，用力的點了點頭。

呂嬌嬌一聽這話便立時咳得滿臉通紅，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只好扯著嘴角尷尬的笑了幾聲，這才解釋道，「呃，這個，馬失前蹄，馬失前蹄……啊，對了，那野菜想必是煮好了，我去看看，可別又糊了。」

說完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高氏極少見呂嬌嬌這般窘迫的時刻，撇過臉去笑得肩膀抖動了半晌才停下來，這才打著圓場說道，「嬌嬌做菜向來不錯，這回只是煮得久了些，想必味道還是不錯的，應當還能下口，快吃吧。」

大毛幾個孩子對視了一眼，繞開魚肉夾了幾口酸菜，發現也帶著一股糊味，小臉就緊皺在了一起。

高氏看出了他們不情願的樣子，也跟著夾了一筷子酸菜，嘴裡說著，「我嘗著還不錯，帶著飯一道兒下口就行了。」

不能下口還能咋辦，鄉下人家可從來沒有不好吃就丟掉的習慣，會被人戳脊梁骨到死的。

高氏這樣想著，見大毛幾個還是苦著臉的模樣，便皺了眉頭，板著臉唬道。

「咋了？是你們姐姐給你幾個慣壞了？怎地連肉也咽不下去了？」

說來也是家裡這幾個被嬌嬌慣得口味刁了些，聽說在學堂里還挑三揀四的不肯吃飯，想當初家裡日子難過的時候，糠咽菜不照樣能下咽，如今這麼一鍋魚肉難不成還吃不了了。

呂德成見高氏有些生氣，便連忙替幾個孩子說話，「大毛他們這不是惦記了好些日子嗎？小毛前天夜裡睡覺說夢話都念叨著呢，哪裡曉得今兒沒做好，這才心裡難過。」說完也對幾個孩子吩咐道，「愣著幹啥，趕緊吃飯。」

大毛幾個一聽便連忙低下腦袋扒拉著碗里的飯。

高氏白了呂德成一眼，「人都是慈母嚴父，你倒好，讓我來當壞人。」

呂德成知道高氏懷孕以來性子便有些怪異，一聽她埋怨就小心翼翼的哄起來，「那怎麼能，可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啊，正吃著飯呢，便不凶孩子了。」呂德成一見高氏顰了眉頭還要說什麼，立馬接著往下說道，「若真是啥大事，用不著你說，我保准同上回一樣，每人抽他們幾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