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淪陷

「小心點，這些都是要送到新世界的！」

「明白！」

「最後一箱了！」

車夫們將木箱抬到倉庫口，準備下一次的長途裝車。當貨物安全放在倉庫時，車夫終於心安，此時，羋號和羋林乘機溜走。

「來點人牽馬。」

「好嘞。」

「把我們的夥計們照顧好，就可以休息啦！」

段哲在點貨清單上簽字，隨後望向之前駕駛的馬車，那兩個乞丐已經走了嗎？頂著太陽，羋號和羋林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的回到大路，面對洶湧的人潮，不斷有人投來目光，讓他們很不舒服。

兩個男人一身乞丐打扮，但站得筆直，似位於眾臣間的年輕皇子，正對他們的疑問一一解答。

「爸爸，你看那兩個叔叔，一點都不像乞丐！」

「真的誒，可能是裝的，來博同情！」

「為什麼啊？」

「想不勞而獲唄，這種人不是好人，我們得靠自己的雙手吃飯。」

「爸爸說的對！」

一對父女過去，說的話雖不好聽，但給羋號兩人一個警醒。羋號將羋林拉到牆角，而後蹲下。

「先商量一下對策！」

乞丐不能抬頭，因為這個動作和他們卑微的身份不符，羋號和羋林蹲在牆邊，立即沒有那麼多人注視他們，就算看見，也假裝看不到。人來人往，羋號和羋林的聲音被壓到最低。

「該怎麼見符冬妹？」

「反正不能直接去。」

羋號絞盡腦汁，這件事有些麻煩。以他們現在的乞丐身份，見到國相之女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先去把身份卡辦了吧，沒那東西不好辦事。」

「好！」

兩人低著頭，高大的身材假裝矮小，他們在街上走的很慢，故意在裝乞丐，但總覺得不像，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什麼。撿起垃圾堆邊的兩個碎花盆，羋林說：

「當碗用怎麼樣？」

「可以！」

有了破碗，又撿了兩根拖把棍子，這樣一來他們終於有了點乞丐的樣子。一條街似乎走不到頭，四處的叫賣聲將他們的心思隱藏在心底深處。見到一支世界政府軍軍隊，羋號和羋林極有默契的彎腰走了過去，後者想起什麼，雙手蹭了十幾米牆，然後往羋號臉上抹。

「這樣更像了。」

皇子是羋號先天擁有的身份，突然要做乞丐，他比羋林更不適應。但他願意為了自己想見的人改變自己，縱使克服自己的習性。

「您好您好，請問在哪辦身份卡啊？」

羋號點頭哈腰，臉上帶著違和的笑，他見到的小人物都這個樣，但他覺得自己演的不好，所以加了聲長官。

隊伍最前方的上士停了下來，對身邊的小隊說：

「繼續巡邏！」

「是！」

上士掃視羋號和羋林，覺得這兩個人有點小小的奇怪。

「請問，你們是哪的？」

「城……城西的。」

羋林有點佩服羋號，裝的好像，語氣里沒有半點皇子的驕縱。

「城西的昨天不是辦過了嗎？」

上士起了疑心，這段時間王城嚴抓這種人，但那些蓋德軍分子怎麼可能自己找上門？

「上次的長官說去龍王巷，我們在哪待了好幾天，沒見著人啊。」

「那裡的點撤掉了，這樣吧，你們後天去城西的大十字路，那裡會有人給你們辦理。」

「謝謝長官！謝謝長官！」

「再見！」

上士轉身，還沒走遠，聽到羋林說：

「哥，有了身份卡，我們就去找工作吧？」

羋林的聲音很低，有些可憐，瞬間讓上士消除疑心。

「演的挺像啊！」

羋林眨了眨眼。

「你那麼給力，我可不能服輸。」

「後天我們去辦身份卡，現在先去符府一趟。」

「啊？之前不剛說？不能直接去。」

「就去門口看看。」

一把拉住羋林，羋號說：

「說不定就遇到了。」

「哪有那麼巧的事？」

他們找不到路，來來回回問了好多遍，又走錯了幾遍，最終看到符府的門匾高高的掛在門框上。

「那就是她生活的地方？」

羋號的雙眼裡滿是嚮往，這座大宅里住著他朝思暮想的人，小符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呢？會像自己這樣嗎？每天除了看書，就是忙著修行，少有的閑暇時光就和羋林在一起，要麼出去遊走，要麼坐在南紀城最高的樓頂吹風。

「走！我們過去看看。」

這是一個三瞥路口，連著羋號身邊的街，這條街十分安靜，人多但不嘈雜。

「離太近不好吧？」

「沒事。」

走到街頭，羋號坐在地上，將破花盆擺在身前，拖把棍子靠在牆邊。

「你也真是的，非坐人家門口？」

「只有在這才見到她。」

「哎呀！」

羋林一邊坐下，一邊打趣。

「真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羋號低頭，一對眼睛不停的轉，希望能在走動的人群中看到自己想見的人。這時太陽真大，天地像個蒸籠，羋號從未感覺這麼熱，但此刻一邊冒汗一邊打瞌睡，那種感覺像一倒下就再也不會醒來。

楚國的男人和大多數女人一樣留著長發，他們會把頭髮捲成各式的髻，但為了更像乞丐，羋號和羋林披著發，像戴了半頂破帽子。羋號和羋林打起瞌睡，似乎真成了乞丐，頭髮在牆上不停的蹭，滿是灰，然後兩人靠到一起，開始小睡。

在這種沉悶午後，連植物都會關閉葉片上用於氣體交換的氣孔，更何況人？

羋號的大腦似乎關閉了，一瞬間睡的很香，因為睡姿不對，口水從左嘴角流了下來。突然間，羋號的心臟猛地跳動，似乎想把自己喚醒。羋號睜開眼，一臉茫然，他捂著胸口，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沒了羋號的支撐，羋林倒在地上，他滿是灰塵的手掌在衣服上搓了搓，然後揉了揉雙眼。

「怎麼了？」

「沒事兒，就是突然……」

羋號說不出這種感覺，他的心臟還在有力的撥動，似乎在告訴他，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來了，也像在警告他，一定不能錯過。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彙集到心臟，他的雙腳發僵，但還是被羋號驅動。走到街口，羋號模糊的視野很快聚焦。

輕盈的腳步是走向符府的，白鞋邊沾上了灰，它們的主人攜著竹籃，兩身薄紗冷色裙像為天氣降溫。不知是羋號的運氣好，還是世界上真有這麼湊巧的事？他走到街口時，恰好兩女歸來，她們蓄長發留劉海，面如佳玉般精緻，且相貌甚似。

羋號沒有擋住她們的路，她們因此能筆直的走到家門口。他這身乞丐打扮沒有引起兩女的注意，她們在聊天，走在左邊的冬妹率先看到站在右側的羋號。後者滿臉疑惑，他像一個和愛人闊別百年的人，跨過了輪迴，只為來見她。

春妹注意到了姐姐的目光，偏頭看向羋號，後者邋遢的不像樣，額頭的汗珠和灰塵凝到一起，整張臉都隱藏在污垢下。

「你幹嘛？」

春妹擋在小符身前，像在保護自己所愛的一切。羋號這個樣子太嚇人了，痴獃的模樣似乎認準符冬妹，要做什麼極端的事。他的心臟依舊強烈的跳動，像被敲動的鼓面。羋號沒有聽到春妹的話，只是看著冬妹，張口問：

「你是符冬妹，對吧？」

他的聲音和打扮不成正比，小符也不知怎麼了，面對一個陌生乞丐的失禮，她既然沒有生氣？

「嗯嗯！」

小符點了點白凈的下巴，羋號就知道，就算這兩個人長得很像，自己也不會認錯人。

「你有什麼事嗎？」

小符和他四目相對，身邊羋林前來，手掌拍在羋號腰后。

「哦……沒事！」

羋號略帶歉意的彎腰，和羋林退回之前靠著的牆壁。

「真奇怪。」

春妹說時，拉著姐姐回家。小符舒展微蹙的眉頭，剛才那個人她總覺得在那見過，只是沒有印象。她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和春妹一起邁過大門的門檻，在厚重的大門被侍衛關上時，羋號激動的抓住羋林的衣服。

「她回頭看我了！看到沒？看到沒？」

「好啦，我們現在這個樣，她能分得清誰是誰嗎？」

「肯定能啊！」

「得，現在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但你剛才咋了？」

「剛才？」

「嗯！你怎麼知道她回來了？」

捂著平息的胸膛，羋號也說不清那種感覺，嘗試了長達兩分鐘的強烈心跳，普通的脈搏似乎有些虛假。

「就是有一種感覺，感覺自己的心臟只為她而跳。」

「這不扯淡嗎？那你以前白活了？」

「可能是為了遇見她而活。」

羋林用手給羋號扇風。

「羋號！兄弟！我感覺你病了，而且病得不輕，熱的？」

「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大腦清晰，她是我認準的人，我淪陷了！」

羋號認真的望向符府大門，突然，門開了。

門內走出兩個人，他們端著兩個托盤。

「吃吧，兩位公主為你們準備的。」

侍衛蹲在他們面前，示意羋號和羋林不用客氣。

「謝謝。」

羋號和羋林即便不餓，但也狼吞虎咽的吃起蛋炒飯。一邊吃，侍衛一邊將托盤中的兩杯水放在地上。

「別急，慢慢吃，喝口水。」

「謝謝謝謝。」

羋號和羋林一直道謝，如果他們真是乞丐，這份噴香的蛋炒飯或許會救他們的命。

「以後別這個點來，我們早就看到你們了，只是沒飯給你們，但只要到飯點，我們就能給你們整碗飯吃。」

「你們真是好人。」

羋號體會到了愛屋及烏這個詞，但侍衛笑說：

「是公主們和國相大人心善，否則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哪有權力做這些。」

「就是，這兩碗飯還是公主殿下親自吩咐后廚做的，吩咐后廚可不是誰都有的權利！」

「她人真好！」

羋號說時，羋林已經吃完了。

「當然！大公主比小公主溫柔賢惠，真是便宜楚國那個小子了。」

「聽說叫羋號！」

羋林憋住笑，雙手埋住臉，從指縫裡看侍衛和羋號的表情。

「兄弟，你還不知道，這好心的大公主，馬上就要嫁人了。」

「嫁給楚國那個羋號？」

「嗯！聽說是個皇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配上我家公主。」

「面都沒露，估計不行。」

「可能矮！」

「可能丑！」

「可能胖！」

「可能病怏怏的！」

兩個侍衛像唱起戲，一應一喝的，讓羋號有些呆。

「或許……他沒你們想的那麼差。」

侍衛聽這話不開心了，立即說：

「兄弟，飯都吃了，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大公主可優秀的很，長得靈氣，還是萬里無一的星祭師。」

「就是，多好啊！可惜了，這次被迫出嫁。」

「被迫？」

羋號問：

「為什麼說是被迫？」

突然感覺自己說多了，侍衛收起托盤和見底的水杯。

「別多問！」

「碗筷送給你們，破花盆別用了。」

侍衛跑進厚門。

「該死，既然說漏嘴了。」

「沒關係，別擔心，就倆乞丐，還能把這話傳到楚國皇子口中不成？」

「說的也是。」

羋號將最後幾口蛋炒飯吃完，對羋林說：

「我要把事情搞清楚，被迫是什麼意思？莫非是因為燕國的形勢？」

「羋號，我剛才看到了一個細節。」

「你說！」

「符冬妹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個戒指……」

左手無名指戴戒指意味已婚，羋號眯起眼，看來還有很多事需要自己去了解！

「羋林，走吧，目的達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