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想著此次下凡的目的,此時被困通靈鏡中也不是個辦法,瞧著祁淵,也並無絲毫焦急之色,大概是不好提,索性我替他著急罷。
潤了潤嗓子,我問道:「師兄可有什麼法子出去?」
他掃了我一眼,回答得乾脆,一句『沒有』能讓我啞口無言。
「那接下來……」
「下去走走?」他打斷我,用扇子指了指樓下。
我往外邊瞟了一眼,搖頭,「我有些乏了。」想著暫時是出不去這鏡中世界了。
祁淵嘴唇微抿,忽問道:「聽聞你自歷劫醒來便經常犯困?」
聽著是擔憂的語氣。
他的問題我向來捉摸不透,猜想是時朽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便點頭,「這些時日已經好多了。」
「可有想起什麼?」他問得有些急切。
我怔怔地被他用期待的眼神注視著,說話也開始小心翼翼起來,「以前的事總歸是記不全的,但若是有些提醒,我想我能記起來。」
像是某種泡沫破裂,在他眼眸里流出來,徒然生了落寞。
我看不明,他已經讓我回房休息。
昆宗說,天星盤是九州神器的主神器,按理說威力也是最大,然我試圖啟動天星盤之時,總覺得某種力量在壓制我的仙力,幾番下來,我險些遭了反噬,最後只好作罷。
話說,天星盤是主神器,桀驁難馴得很,當年是如何認我做主的?
回想這數萬年,闖禍的事倒干過不少,卻都是我不願想起的丟臉痕迹,其他驚天動地的大事更不沾邊。論修為,我和眾師兄們便更不得比,左右在戴澤山裡我都是最不成器的,天星盤認我做主,真得把眼光一降再降。
也罷,想不明白的事我向來不做糾結,蒙頭睡下,非擾勿擾。
睡夢中,我彷彿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自己。
她坐在寬大的轎子里,穿著紅色嫁衣,頭蓋新娘掛,轎子一陣一陣的晃,她額前的珍珠吊墜也跟著起落晃動,隱約見她神情寞寞,憂鬱得讓人心疼。
她掀開轎子,往回看,雙眸盡含眷戀不舍。
外面是一條很長的送親隊,往兩頭延綿而去,望不見頭,瞅不盡尾,紅色的旗幟高揚於半空,本該拂來喜慶,卻因女子哀默的眼神渲染成憂。
轎子停下,女子應該是到了另一個國度,只因上面飄揚的旗幟大有不同,接親隊伍的穿著也迥而有異。
把女子接下轎子的,是一個俊朗硬氣的少年,旁人喊他一句可汗,我猜他是這個地方的首領,看起來深受百姓喜愛。
少年將她抱起來的那一刻,沒有人不在歡呼,然這一切卻被一抹忽然綻開的血花轟然破滅。
一支利箭直插一人心臟,血就濺在女子的嫁衣上,她驚得尖叫,被少年護在懷裡,一聲一聲別怕地安慰著。
場面很快混亂,少年和她被圍在中間保護起來,可半空中卻驀然出現數支利箭,密密麻麻,像一群密雲逼落壓下。
忽有一支箭射進了她的肩膀,她疼得直抽搐……
那痛彷彿會傳染,我猛地驚醒。
心有餘悸地摸了摸中箭的肩膀處,明明沒有傷口,我卻覺得莫名的疼,那疼蔓延至心底,我覺得沉悶,卻說不出來緣由。
這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所有事情的發生,沒有前因就有後果,這是師父昆宗曾告誡我的話,我至始至終記得牢。
所以我不信這只是一個奇怪的夢,我更信這會是我的下一個劫數。
再次攤開天星盤,在上面尋尋覓覓許久,竟真找到一處劫點,可待我試圖去破解之時,房門咋然被推開,接著我的仙力莫名消退,不得不從天星盤中退出。
拿走天星盤的是祁淵,他看起來有些怒氣,「阿柯,我不是說過,在這裡我們和凡人並無兩樣,切不可隨意使用仙力?」
估摸著他是在擔心我,我也不矯情,「我只是試一試,沒想到真能開啟……不過你放心,下次不會了。」我擔心他直接沒收了我的天星盤。
可他卻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般,當著我的注視將那天星盤收入胸前,「在找到出口之前,這個交由我保管。」
我自是不會同意,「祁淵,我們雖有婚約,但還是自由之人,你不覺得這樣有些過分了?」
他卻笑,「那你便打開通靈鏡,出去我就還你。」
我氣結,「我要是知道法子還會等到現在?」
他輕挑眉毛,用一種欣慰的眼神看著我,順勢摸了摸懷裡的通靈鏡,走了出去,「醒了就下來吃點東西。」
我愣了半響,才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
到底是自己闖的禍,初衷雖是為了救他,但動手的總歸是我,我也只能吃了這啞巴虧。
不過我更是奇怪,向來傲氣慣了的天星盤竟這般輕易地就被那祁淵給收服了,到底是我這個主子沒用,還是祁淵的修為太過深不可測。
本想再躺一會,誰知門忽而又被推開。
我怔怔地躺在那裡,直到祁淵走過來把我拉起,「幽谷城的夜色不錯,難得來一次,錯過便可惜了。」
這話聽起來是不錯,可,「你怎麼知道這裡的夜色不錯?」
他的腳步微微一頓,回頭卻已平靜得看不出其它,只說:「你若再睡上幾個時辰,便真要錯過了。」
客棧下面坐滿了人,均是一副有說有笑的模樣,我猜這裡夜色如何的話便是從他們口中聽來的。
只是聽了便聽了,實話說了便是,何必如此扭捏。
有時候我還真看不懂祁淵的彆扭性子。
祁淵帶我去了一處高塔。
在那裡俯視,心裡不由驚嘆,這幽谷城的夜色的確是好看。
蜿蜒曲折的河灣平靜地流淌,在月光的照射下淺淺發亮,如一條閃閃金磚將幽谷城圈護起來,妙不可言。
群山碧水,綠蔭成林,靜謐悠轉,只在幽谷。
幽谷城百家齊燈,燈明出道。那看似彌亂的街道卻宛若星線相連,形散有致,燈籠串聯成線,勾勒出一幅喧囂的美景,月下行人漫漫,或相伴賞月,或飲酒作詩,或開商戲店,或閑步觀局……果真是一座快樂城。
「祁淵君好眼力,這裡果真不錯。」
祁淵站在一旁對我溺笑,「阿柯可是喜歡這裡?」
我思量一番,道:「這幽谷城這般熱鬧,站在外面看著有何意思?我們下去逛逛?」
他淺淺說了一句好,卻在我轉身之際,驀然將我提起,終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