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耳畔清風呼嘯而過,吹在臉上淡淡冰涼,我只覺心跳怦然加速,卻是被嚇出來的。
落地之時,我憤憤地將他推開,低低喘著氣,「不是說不能使用仙術?你這又是做什麼?」
祁淵卻笑了笑,「阿柯,你能這般記住我的話,我很開心。」
我:「……」
還在等他解釋,他卻沒了下文,理所當然地牽起我的手,不給我絲毫反抗的機會,還好言相勸道:「阿柯,良辰美景,不能錯過。」
大概裝傻充愣的厚臉皮,只有他祁淵能做得出來,還是這般理直氣壯,看起來還沒有違和樣,委實氣人。
幽谷城熱鬧非常,站在街頭得擦著身子走。
但我也沒和祁淵落下距離來,只因他溫熱的大手掌將我牽得緊,走得也不快,似在特意等我。我縱然是生氣,此時也消磨得差不多。
街道兩旁太多雜耍,叫我不得眼花繚亂,綿綿起伏的尖叫聲充斥在耳畔,竟也讓我那顆老沉的心蠢蠢欲動起來,彷彿回到了數萬年前,和幾個師兄一同下凡的場景。
空中忽有煙花綻放,我凝神望去,那絢麗的煙霧曇花一現,煙花的味道都融在風裡飄進鼻尖,不久也要消散。我見那一張張倒映著煙花色彩的臉,沉浸在某種幸福當中,眼裡都在笑。
不知為何,我竟不想這一刻過得太快。
手掌突然被緊緊握住,我不得移目看他。祁淵也看著我,專註而又深情,恨不得就此將我鑲嵌進他的眸中。
我常想他是不是透過我這雙眸在看其他東西,只因他的眼神讓我莫名,又有些許沒來由的心虛,他眉宇間不經意流露出的淡愁憂傷,總叫我跟著揪心。
耳畔儘是歡呼,我微微笑著。祁淵也笑,我們的笑都要淹沒在煙花里。
以前下凡時候見過不少花樣,卻不及這次的盡興。
煙花持續了整整半個時辰。
臨近結束,肩膀忽然被輕輕拍了一下,我理所當然地往祁淵那裡移目,他似是注意到我的視線才回過頭來,我便繼續往後轉身,是一個中年的婦女,看到我似乎很驚訝,「小瑾啊,真的是你?」
她這聲激動叫我好生難為情。
我伏柯活了數萬年,在凡間混了不少年日,還是頭一回被喊錯名號,一時反應遲鈍,沒擠出一句話來。
倒是祁淵,直接把一張面具套我臉上。這面具猙獰難看不說,他還不讓我摘下,說是入鄉隨俗。
他這話我不認同。
彼時街巷裡頭戴面具的都是未出閣的羞澀少女,我一個活了數萬歲的神仙,何時也要委屈自己隨了凡人的把戲?
再有,他祁淵何時還把我當少女了?
「阿柯,不用擔心,你什麼樣子都好看。」穿過人群,祁淵含笑地看著我,更像調戲。
我瞪他,直接把面具摘了丟他,「好看你就自己留著。」
之後聽到他輕嘆,「你這脾氣,一點都沒變。」
聽著這話,又在套近乎。索性我接了他這個茬,「七師兄長年待在那霜華洞中修鍊,竟也會留意我這麼一個小嬌娥?」
「小嬌娥?」他竟發笑,「阿柯,放眼這四海八荒,也就你會謙虛成這般。這話若傳出去,估摸著她們連小嬌娥都不敢自稱了。」
「……」我覺著他就是存心噎我,因我拆了他的台,讓他這些謊話編不下去。
「不過,不管怎麼樣的你,我都喜歡。」
他竟把喜歡二字說得這般輕描淡寫。
略略抬頭,卻對上他那雙似深情淌過的眸,我眨了眨眼,又咽了咽唾沫,覺著嘴唇有些干。
「七師兄,外人都傳,我伏柯不喜男君……」說著忍不住輕咳,續道:「師兄若繼續下去,我也怕耽誤了師兄您。」
「無礙,阿柯且不把我當男的便好。」祁淵說得那個雲淡風輕。
我險些想拍自己的嘴巴,一怪自己方才的回答不夠直接,二則怪自己現在的啞口無言。
以前我竟不知,祁淵還是這麼一個厚臉皮胚子。
說到厚臉皮,又讓我想起一段狗血的橋段來,我那喜歡男君的傳言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戴澤山修仙之時,天上曾有位仙君對我表好感,至今他的樣子,他的仙號,我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當時他的態度實在真切,幾番被我拒之洞外還是天天往我這雪窯洞里跑。師兄們真怕我被他的甜言蜜語給拐走,輪流守在我洞口,他敢往前一步,就將他踹出百步外。
我看他灰鼻子土臉的卻還不死心地堅持著,委實難得,便做樣出門應付幾句,說的那些話還是我那風流的哥哥伏律教我的。
當時他鼻青臉腫地站在我面前,我忍了許久才沒被他的樣子逗笑,斂著一臉嚴肅對他問他,「你當真喜歡我?」
「喜歡。」他眼也不眨地使勁兒點頭。旁邊站著幾位師兄,險些又要出腳踹人,他嚇得身子瑟瑟,嘴巴咬得緊,頭還在點。
我怕他把腦袋點壞,讓師兄們站遠些了才說:「日後你若娶了我,便不能再娶其它女嬌娥,不能當著我的面看她們,也不能碰她們的手,不能對她們流露好感,更不能對她們甜言蜜語,你若犯了其中一條,便是你錯了,若她們糾纏你,也是你的錯,你若敢和她們糾纏不清,那便是大錯特錯。這些,你可做得到?」
聽我說完,那仙君竟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心想,這麼大段的苛刻要求他都能答應,若直接將他拒絕了倒顯得自己無情,也只好勉為其難地同他處了幾天。
那時我還一度以為是自己的容貌已經美到了能叫人神魂顛倒的崇高境界,為此沾沾自喜了好些天,想著是給花仙長臉了。卻不曾想,未過幾日那仙君與其它女嬌娥談笑風生的舉動就被芩祤當場抓了個現行,真真是給我打臉了。
當時芩祤將他拎在我跟前,他還有一句沒一句地給自己找借口。
我素來不喜聒噪,也不喜解釋,估摸著他叨嗑完了便好言將他請出戴澤山,也不枉他賣命騙了我這麼久。然他實在是不知好歹,竟得寸進尺地當場勃然發怒,不顧多位仙君在場,對我開口就是破口大罵,把我對他餘存的一點客套都毀滅個盡,我便也不再忍著,直接一巴掌扇過去。
猶記得那日他被芩祤像拎小雞一般趕了出去,嘴臉腫得不像樣,一句像樣的話也都說不出來。我還後悔當初沒拿捏好力度,只因手麻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