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惡靈
我有點失望，犧牲自己救你，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嗎？
隨即苦笑，都要死了，還想這些做什麼？
「來吧！」
我大喝一聲，重重跺腳，握緊了鐮刀準備拚命。已經被包圍了，活是肯定沒法活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
然而，出乎預料的狀況發生了，這些水猴子看都不看我一眼，發出刺耳尖叫，一窩蜂追向了突圍而去的驢車，轉眼跑得一乾二淨。
我愣了幾秒鐘后，提著鐮刀跟在後面亡命追趕。
說實話我挺挫敗的，原本是打算引開水猴子讓人家逃命，結果這些孽畜完全不管我，全追她去了……
這樣我就更不能不管她了，追吧，哪怕追上去是個死！
可這根本辦不到，水猴子跑得不比狼慢，只見前方沸反盈天，追了沒一會，連水猴子帶驢車全都跑出了我的視線。
我順著路狂奔，心中一遍遍祈禱，希望那姑娘能順利逃回村子里。只要進了村，那裡全是人，幾十隻水猴子絕對翻不起浪花來，那樣她就安全了。
不過我心裡也清楚，只怕很難……
驢子畢竟不是馬，也許短時間能爆發出高速，可畢竟不能長久，這裡距離烏頭村有幾里路，它還拉著車，幾乎不可能一口氣跑回去。
往年的傳說中，水猴子極少上岸，或者就算上來也只在水邊活動，今年當真是邪乎了，不但成群，還深入平原傷人！
一路狂奔，我的體力快速流失，腿漸漸軟了，胸腔好像要炸開一般，可我別無選擇，只能繼續強撐著。
轉過一處彎，前方到了烏頭崗下，只見一大團陰影橫在路中間，正是那輛大車。
我魂飛魄散，這裡距離村子還有一里地，車子停在這裡，表明是被水猴子追到了！
一副血腥殘忍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中，那少女被無數水猴子活撕，血肉模糊，軀體殘缺不全，哭喊著沒有還手之力……
「不！」我腦子一炸，狂吼著沖了過去。
黑沉沉的烏頭崗下，大路呈現灰白色，車子橫在路中間，那具剛買來的棺木還在車上。隨著接近，我看見拉車的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死了。
只是很奇怪，四周空蕩蕩，一隻水猴子都看不見，也沒有那少女的身影。
難道已經……我趕緊把這個可怕的念頭從腦海中驅散，咬緊牙關衝到大車后，跳上了車板。
四周靜悄悄的，連風聲都沒有，我轉頭四望，依然什麼都看不到。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時候，前方傳來細微的聲音，就好像……小狗喝水？
我眯著眼睛往前看，聲音是從驢身上發出來的，難道還沒死？
月光陰影里、驢身上，伏著一團龐大的陰影，微微蠕動。這是個人形，比我要高大許多，他的頭顱位置頂在驢肚子上，聲音正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什麼東西？！」我厲聲大喝，嗓門都變調了。
這不是水猴子，看體態，分明是個人！
我剛吼出來，只聽「呼嚕」一聲，一個腦袋從驢屍上抬起，以詭異的姿勢回頭看我。
腦袋恰好脫離陰影，迎著月亮，和我相距幾米，這麼近的距離我看的清清楚楚。這人滿臉是血，雙目在月光下一點光澤都沒有，同樣被血污著，嘴巴還在不停咀嚼，發出濃烈的臟腥氣，粘液混合著血一滴滴往下淋。
儘管這張臉扭曲變形，猙獰可怖，可我還是一眼認了出來，不是別人，正是已經死去的周老五！
我記得清清楚楚，他和五嬸子合葬，我還幫著挖的坑，怎麼又活過來了？
不！這絕對不是活人，生者不該是那樣的眼神！
反應過來，我頓時頭皮發麻。
再看周老五，他面無表情，帶著一嘴血，緩緩站起身，向我走了過來，一言不發。
「走開！你把那姑娘怎麼啦？！」我大聲喊叫，前言不搭后語，緊張到了極點。長這麼大，我還從沒面對過如此恐怖的景象。
然而，現在的周老五似乎聽不懂人話，完全不作回應，依舊一步步逼近，喉嚨里發出詭異的「咯咯」聲。
我渾身發麻，眼看著他爬上車架，忙不迭扶著棺材後退。
這東西和傳說中的殭屍很相像，該要怎麼對付？
它在還在逼近，我逐漸被逼到了車板邊緣，準備跳下去逃跑。就在這時，我的目光越過周老五，看見村子方向，一條黃線以難以想象的高速飛射了過來，轉瞬及至。
「那是……」
眨眼之間，伴隨著一聲獸吼，黃線躥上了周老五的頭頂，赫然竟是那隻小豹子！
周老五裂開嘴，「咯咯」聲大作，抬起雙手往自己頭頂上拍。
不等他拍到，小豹子發出一聲銳叫，伸出爪子對著他額頭一撓，又飛身跳到了棺材上。
一巴掌拍空，周老五彷彿變成了木偶，維持著姿勢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腳下傳來輕微落地聲，低頭看，那是一根灰白色的針，掉在車板上，彈跳兩下不再動彈。剛才小豹子抓了周老五的前額，這東西是被它撓下來的。
小豹子沿著棺蓋跑到我面前，立刻轉身，盯著周老五，幽藍色的雙眸一瞬不瞬。面對這個怪物，它絲毫沒有驚慌，神情沉靜如水。
我傻眼了，沒想到，這隻小豹子居然這麼厲害。
下一刻，突然，荒野里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哨聲，猶如夜梟啼哭，綿延不斷，聽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豹子警覺，脊背上的毛髮倒豎，呲出尖銳的獠牙，發出低吼聲，幽深的雙目來回巡梭。
我左右打量，卻發現這哨聲飄忽不定，根本找不準方向。
大車另一邊，僵直不動的周老五隨著哨聲，身軀微微一震，緩緩抬起頭，雙手垂了下來。
我如臨大敵，連忙上前一步，手持鐮刀，將小豹子擋在了身後。小傢伙雖然凶，不過畢竟還太小，比貓大不了多少，周老五身軀高大，一下就能把它壓成肉醬。
不過，這一幕並沒有發生，周老五兇相盡去，姿態緩慢迷茫，彷彿一具牽線木偶。它看都不看我一眼，機械地彎腰，大蜥蜴一樣爬下了車，在我的注視中，一步步走向烏頭崗。
等周老五終於消失在崗上的時候，我身軀一軟，癱坐在了棺材邊，心裡一陣陣發虛。周老五居然變成了那樣的怪物，他剛才要是撲我，該怎麼辦？
小豹子坐在我身邊，安靜地舔著爪子。看它這樣的神態，我心中稍安，那少女應該沒事，只是不知道在哪裡。
剛想到這，村子方向傳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一條嬌小的身影向我跑了過來，腳步輕快，正是那失蹤的少女。看見她完好無損，我如同被抽了筋一般，再次癱了回去。
剛才可急死我了，人沒事就好。
少女跑過來，看了眼已經被開膛破肚的驢子，微微皺了下眉，然後坐在我身邊，淡淡問：「你沒事吧？」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事是沒什麼事的，就是連累帶嚇，渾身發軟……
「你剛才跑哪去了？」我岔開話題問。
少女用明亮的眸子看了我一眼，幽幽道：「你傻啦？是你讓我去你家的。我趕著車到這裡，被那些水猴子追上，只好棄車逃走，一口氣跑到了你家……對了，你家人也來了，應該很快就到。」
我點了點頭，確實叮囑過這些話。
事情很好判斷，驢子沒什麼耐力，發瘋般跑到這裡后就沒力氣了，被水猴子追上。少女帶著小豹子去了我家求援，遇到了……
那邊又傳來有氣無力呼喊：「丁兄弟，丁老弟！」
我站起來看，果然是汪瞎子來了，不光是他一人，他竟然還背著那具女屍。
汪瞎子雖然有一把力氣，可畢竟已經很老了，背著屍體跑了這麼遠，已經累得腳步發飄。
我連忙迎上去，把女屍接過來背上。
看看大夥都安好，只死了一頭驢，我如釋重負，今晚實在是太兇險了，好在沒人出事。
「你不在家裡呆著，把我娘背出來做什麼？」我不解問。
汪瞎子坐在大車上，唉聲嘆氣捶著腰，講述起今天白天村裡發生的事情。
我離開后沒一會，那個道人就進村，找到了本村村長郭家柱。
倆人進行了一番密談后，老村長立刻集合全村開了個會，介紹說這位是中南山下來的高人，名叫古月道長，受友人之託，專程來這裡降妖除魔的。
聽到這裡，我眼睛一亮，連忙問：「他是不是你師傅委託的人？」
汪瞎子曾求過他師傅，得到的回應是暫時來不了，不過託了一位道友前來。如果這老傢伙沒吹牛的話，他的師父是龍虎山小天師！而那道人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一切似乎都對的上。
唯一讓人疑惑的是，前腳剛託付，後腳人就到，也太快了吧？不過轉念一想，那些可都是高人，做到這一點並不奇怪。
汪瞎子又重重嘆了口氣，「我也是這麼猜想的，可就在準備去見那位道長的時候，出狀況了。」
黃昏時分，古月道長傳下話，說本村遭災，是因為村裡藏著邪祟，和水妖裡應外合，遂由村長組織壯丁，挨家挨戶搜索，要把邪物找出來。
我家裡藏著一具來歷不明的古怪女屍，一旦被發現，准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