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牙
聽到這消息后,汪瞎子如坐針氈,一旦被搜出來,他這個外鄉人也得跟著遭殃!
好在我家在村子最外邊,還不等搜到,天就黑了,搜索行動停止,明天繼續。他在家裡一直等到深夜,村民們都休息后,正準備把女屍背走,少女帶著她的小豹子來了。
聞聽消息后,汪瞎子嚇壞了,背上女屍跟著出了門接我,由於腿腳不利索,落在了後面。
聽完瞎子的講述后,我沉默了。
那個道人的本事我是見過的,絕對是個高人,他說村裡的災禍是我娘引起的,可不可信?
實際上原來我也有過類似的猜想,可自從確定她是我的至親后,我對此就有了天然的抵觸,打心眼裡不願去想,現在再一次被人提起,不由黯然……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把娘的屍體打橫抱在懷裡,艱難問:「假如村子里的禍事真是我娘引起的,那你會不會把她交出去?」
汪瞎子被我問的怔住了,隨即搖了搖頭,不確定說;「應該不會吧?你娘她……看上去也不像兇惡之輩,應該不會害人,再說……」
囁嚅一番,汪瞎子說不下去了。
我能看得出來,汪瞎子其實沒什麼本事,應該也不是真道士,並沒有把除魔衛道當做分內事,說白了就是混口飯吃。如果事情再來一遍,我相信,他還是會帶著我娘逃出來。
「一具屍體,怎能害人?」
我倆正相對無言,旁邊傳來話語,是那個少女。她似乎完全不忌諱我娘的屍體,不屑道:「世上或有妖魔,也都是發自人心,論惡,活人比死人惡多了。」
這話說到我心坎里了,不由對這個少女又多了一份好感。
「對了,你到底找誰的?」我再一次提出了這個問題,烏頭村已經到了,她是來找誰的,就得上誰家去了。
下一刻,少女做出了個出人意表的舉動,她抬起左手,伸出纖細的食指,指向我的鼻子尖,「我啊,就是來找你的!」
我暈!
我是真的暈,被她弄暈了,「你究竟是誰啊?怎麼會來找我?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在這世上,我已經舉目無親,哦……唯一的親人就在我懷裡。丁老桿是個孤老,我跟著他二十年,從未聽說過他有親戚,怎麼可能有人來找我?
少女懷抱著小豹子,一本正經問:「我叫江小白,你叫什麼?」
「我叫丁小希……」我傻兮兮回答。
「這就是了。」自稱江小白的少女嘆了口氣,「現在我們不就認識了?」
「可是……」我思維轉不過彎來了,「那就算認識了吧,可你找我什麼事?」
少女站起來,看著皎潔的月,神情變得黯然,「實話告訴你吧,你懷中的女屍就是我的姐姐,我,是你的姑姑,來送葬的……」
我如遭雷擊,差點栽地上。
穩住身形,我哆哆嗦嗦指向少女,「你?我姑姑!」
「嗯。」少女點了點頭,「侄兒,你要節哀,人死不能復生,我姐姐她……」
「去去去!」我一把把她揮開,這姑娘,看上去比我還小,居然敢謊稱是我的姑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她。
汪瞎子在一旁提醒:「時辰不早了,咱還是快點把你娘埋了吧,免得生出事端。」
我一想也是,正事要緊,和她個小丫頭片子拌嘴不是瞎耽誤功夫嘛。
現在村裡出了狀況,更是要抓緊埋。
我和汪瞎子一合計,棺木沉重,再加上我娘的屍體,我們兩個是肯定抬不動的,只能棺木和屍體分開上山。
單獨把屍體留在崗下或者崗上,都不合適,這裡可是有水猴子和那個怪物周老五齣沒的!這時候,少女江小白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
「你既然說是來給我娘送葬的,那……總得做點什麼,你是願意背著我娘上山、還是抬重?」我問道。所謂抬重,就是抬上山的棺材。
其實送上山有很多規矩,例如:棺頭上要擺一隻大公雞、抬棺材得要四個壯漢,一路還要吹吹打打放鞭炮,只是事急從權,這些都顧不得了,再說我們也都不是講究這些的人。
沒有任何遲疑,江小白立刻做出了選擇,「棺材我可抬不動,就背你娘吧。」
見我沒有趕她,江小白不再冒認我姑姑了……我白了她一眼,和汪瞎子搭手,開始抬棺木。
我們沒有扁擔竹杠,連繩子都沒,只能用肩膀扛。好在柏木的棺材不算重,我抬頭,他抬尾,雖然吃力,勉強還能扛的動。
扛著棺木,由我打頭,一行三人上了烏頭崗。江小白背著我娘,領著小豹子,走在了隊伍最後面。
看不出來,她那麼嬌小,背著我娘的屍體居然毫不吃力。要知道,背屍和背人完全是兩個概念,我背著上山都累得慌。
一行三人,踏上了崗上的青石板路,蜿蜒向上,我走在頭前一路警惕,生怕周老五或者水猴子蹦出來。不過一路平安無事,邊走邊尋找,很快來到了崗頂上。
這一路下來,我發現,恰好崗上已經埋滿了,一個空位都沒,唯有頂上還有一片空地。只能埋在那裡。
月亮這時已經升到了中天,大如車輪,站在崗頂上,彷彿觸手可及。
沒有鋤頭鐵鍬,好在我身上有一把鐮刀,這裡的土質很鬆軟,也沒有石頭,挖起來並不費多少力氣。
汪瞎子已經累癱了,坐在一旁苟延殘喘,不可能指望他,江小白又是女孩子,只能自己一個人干。
我打開棺蓋,將娘的屍體捧進去,然後獨自挖坑。這裡雨水不多,不需要像南方那樣深埋大葬,挖出五尺深就夠了。
棺材放在一邊,我開始挖土,江小白懷抱小豹子,靜靜看著。不遠處傳來鼾聲,汪瞎子大概是太累,竟然就地睡著了。
挖著挖著,我又哭了出來,這種生離死別的感受無可阻擋,控制不住,眼淚嘩嘩地流。
「別哭了,世人終有一死,何況死亡未必就是終結。」江小白柔聲勸道。
我抹了把淚,裝作輕鬆說:「我哭我的,又不礙你的事?你歇著就好。」
她說的道理誰都懂,可事到臨頭,根本忍得住。
江小白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又挖了一會,大約深度快要夠了的時候,我一鐮刀下去,突然碰到了硬物,發出「鏗」一聲響。
我愣住了,這裡可是西北黃土地,正常情況下,土就是土,很難挖到石頭,怎麼下面會有硬物?
我用鐮刀把這一片的土鬆了些,然後開始往坑外捧。
由於都是用手拂土,這時我的手指已經完全麻木,直到看見有血滴出來,我才發現,右手有兩根手指破了。
我用左手小心翼翼把坑底的土拂開,果然發現了東西。
這是一節斜向上的圓柱體,管子一樣,略微彎曲,尖端如針一般銳利,剛才就是這玩意劃破我手指的。我試著掰了掰,紋絲不動,彷彿焊在了大地上。
想到了什麼,我悚然一驚,伏在坑邊喊:「瞎子,汪瞎子,快過來看看!」
我記得汪瞎子說過,烏頭崗是什麼騰蛟局,和烏頭村的卧蛟局相對,崗頂位置也應該有一口井,難道就是這玩意?
汪瞎子鼾聲不斷,怎麼喊都沒反應,我乾脆抓起個土塊砸了過去。
土塊準確命中臀部,汪瞎子嚇得跳起來,驚慌四望,「怎麼回事?水猴子來啦?!」
看清沒有異常后,老傢伙不滿嘟囔著走了過來,「不就挖個埋人坑嘛,這也要勞動我老人家。」
走到坑邊,看見那截鋒利的「柱子」后,汪瞎子愣住了,「這是……」
「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局井』?」我問道。
汪瞎子瞪了我一眼,沒好氣道:「我老了眼瞎,你年紀輕輕的眼睛也瞎?這哪裡是井,分明就是一根象牙;想不到,居然還能挖出這玩意來,估計能值不少錢……」
遠古時代,這裡的氣候溫暖濕潤,有大象活動,看來,汪瞎子認為這是一根象牙化石。不過,立刻就有人表達了不同意見。
「這不是象牙。」江小白也湊了過來,看著那截柱子,搖頭篤定道:「不管是什麼大象,象牙都比這要粗得多。」
她這一說,我倆在腦海中確認了下,果然,這東西比象牙要纖細許多。
汪瞎子索性跳下坑,對著手心吐了口唾沫,在柱子尖端抹了一把,然後湊近了仔細看。
表面的浮塵被抹掉后,露出的部位玲瓏剔透,白中帶著一絲淡青,彷彿玉石雕琢而成,煞是奪人眼目。
看著看著,汪瞎子身軀一震,悚然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獃滯,彷彿受到了莫大驚嚇,喃喃低語:「我的天老爺,真不是象牙,這是……蛇牙!」
「怎麼可能!」我脫口驚呼:「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蛇?」
現在挖出來的不過是冰山一角,這根牙怕不有一丈長,如果這是蛇牙,那這條蛇該有多長?!
我不敢置信,湊上去借著月光看,看著看著,我的臉色也變了。
這的確是一根牙,特異的地方在尖端,那裡有個斜開的口子,表明這根牙是中空的,也就是說,這的確是蛇牙,並且還是毒蛇的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