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幽影
來不及思考，我追著那飄走的人影急追，心臟狂跳。
我已經明白自己看見了什麼，這就是人們口中的鬼魂！而我，正在追它……
在我的兩邊，汪瞎子和江小白緊緊跟隨，一行三人一言不發，氣氛緊張。
一條黃線從我腳邊掠過，高速追向那個灰白色的人形，是消失有一段時間的小豹子幽影。這時的它凶性大發，低吼連連，彷彿不是小豹子，而是一頭大老虎，氣勢逼人！
有這麼強大的隊伍，而那個鬼魂在逃跑，此消彼長，我漸漸也就不害怕了。至此，我才明白這「天眼」的用處，原來居然連鬼魂都能看見。
追著追著，前方豁然開朗，我們已經跑出了樹林。
正前方，幽影在原地不停轉圈，對著地面吼叫。
我們三人圍上去一看，立刻屏住了呼吸。
只見一塊空地上，扎著一根灰白色的針，只露出一截在外面，如果不注意看根本發現不了。看來，那鬼魂出了樹林后，鑽進了這根針里。
「別碰！」江小白出聲示警，然後解下來一片金屬葉子，輕輕一挑，將那根針挑了出來。
看清全貌后，我們面面相覷，這根針……和幽影從周老五額頭上抓下來那根一模一樣！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剛才的鬼打牆根本就不是自然現象，而是和周老五的屍煞一樣，是人為的！
「究竟是誰幹的？！」我恨恨捶了下地。
看來，村子里隱藏著惡人，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搞不好全都是他乾的！
「以針驅使陰魂，這是怎麼做到的？」汪瞎子喃喃低語，趴在地上像狗一樣，看著那根針，目光中滿是敬畏。
「咔噠」一聲，又一朵金屬片組合成的花將那根針包住，被江小白收回掛在了小蠻腰邊。
我直愣愣看著她，這個女孩子……似乎也不簡單那！
「你也是法師？」我問。
江小白淡淡看了我一眼，「你想哪去啦，我什麼法術都不會，只是一路流浪，見過許多事，懂的多一點罷了。」
汪瞎子不滿道：「我老人家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咋不知道這些事？」
「噓！」
江小白沒有糾纏這個問題，忽然豎起中指「噓」了一聲，「都別說話，有人來了！」
她招了招手，我倆會意，貓著腰跟在她後面又鑽回了小樹林，緊張盯著不遠處的淮河。只見夜色下，大堤上，走過來了一條人影。
離得稍微近了些，看清那人是誰后，我差點失聲喊了出來。
那人身形高大，背略微有點弓，走起路來腳動手不動，赫然竟是烏頭村的村長——郭家柱！
現在已經將近午夜，郭家柱吩咐過晚上不準人來淮水邊，他獨自前來又是做什麼？而且他空手而來，顯然也不是擔水的。
我的嘴巴被江小白捂住，瞬間冷靜了下來，這位村長，只怕不像表面看見的那樣簡單。
果然，平時看似老實巴交的郭家柱走到河邊，將一根大約一米五長的木棍扎進灘涂里，往水邊一坐，竟然哼唱起了古怪的歌謠。
這歌聲，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唱什麼，曲調連綿不斷，完全聽不見換氣。
沒聽過的人絕難想象這歌聲有多難聽，不是刺耳的那種，而是鬼氣森森的，剛入耳，我只覺渾身發冷，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悚然一驚，我想起在哪裡聽過同樣的歌聲。那天，我和麥香嫂一起去尋找月嬸子，在河邊找到時，她也在哼唱歌謠，和郭家柱一般無二。
果不其然，唱著唱著，淮水中央起了一層細密的水泡，發出急促的「汩汩」聲。下一刻，一顆接著一顆黑乎乎的腦袋從水裡冒出來，密密麻麻茫茫多，赫然全都是水猴子！
我看得心跳如鼓，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
在我兩邊，汪瞎子張嘴瞪眼，滿臉不敢置信。江小白還算平靜，細細彎彎的眉頭緊蹙，思考著什麼。
在我們的注視中，那些水猴子出水后，並沒有任何舉動，也沒有叫囂，如一群寂滅的水鬼。
我們不知道這些水猴子以及郭家柱要幹什麼，躲在樹叢里安靜等待。
過了沒一會，詭異的歌聲一刻不停，淮水對面，忽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小亮點，向著這邊緩慢移動。
我們立刻瞪大眼，屏息凝氣盯著。
隨著逐漸接近，我們看清了那是什麼，原來，是一葉扁舟。
那艘小船只有兩丈長，中間豎著一根杆子，上面掛著一盞燈籠，紅光就是由這盞燈籠發出來的，幽幽明明，彷彿一盞孤寂的鬼火。
再看船上，空無一人，可小船悠悠蕩蕩卻沒有失了方向，緩緩駛向郭家柱。
空船駛到水猴子群落中，那些水猴子依然一聲不發，護衛著潛游，隨著小船一同接近岸邊。
我忍不住了，準備出去示警，一旦被那群水猴子攻擊，老村長絕對會被拖下水，死無葬身之地！可剛有舉動，一隻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是江小白。
「別衝動，那些水猴子不像要傷人。」江小白將我按住，小聲道。
轉頭再看，那艘陰森森的小船在距離岸邊三丈遠的河面停住，船頭正對著老村長，水猴子群也停了下來。
郭家柱仿若為覺，依舊在哼唱那古怪的歌謠，雙方不再靠近。
我鬆了一口氣，不過依舊保持著警惕。
突然，郭家柱調門陡然一變，轉為尖銳，彷彿厲鬼嘶叫，攝人心魄。這聲音剛起，原本安靜掩在水裡的水猴子們立刻隨之大聲尖叫，鼓盪著水面，神情癲狂。
「太難聽了……」身旁傳來汪瞎子痛苦的呻吟，他似乎受不了這聲音，雙手抱著腦袋，用力甩頭，眼神變得迷茫。
我吃了一驚，這聲音的確難聽，可也就僅限於此，至於這麼難受？
我推了他一把，正準備問怎麼回事，就是這一眼，我看到了一幅詭異的畫面。在汪瞎子的後背上，有一個用血畫成的圖案，看上去好像是……「怎麼會是一幅鬼臉？」
那圖形外緣是個類三角形，裡面有五官，只不過全都扭曲，猙獰可怖，根本不像是活人。
「什麼？我畫的是祛陰符好不好，怎麼會……」汪瞎子無意識的嘟嘟囔囔，突然想到了什麼，面色一變，轉過身一把抓住我，低聲說：「那是什麼圖案？快畫給我看看！」
近在咫尺，汪瞎子臉色瞬間煞白，彷彿受了極大的驚嚇。
如果有鏡子，我現在的臉色也一定很難看，汪瞎子會的不多，祛陰符他曾給我看過，絕對不是這樣。剛才他急著驅走背上的鬼魂，咬破手指在背上畫符，沒想到，畫出來的竟然會是這麼個鬼東西！
我照著那個印記，在地上勾畫了起來，看著看著，汪瞎子的臉上出現了一層青氣。
而這時，淮水邊，郭家柱調門越來越高，撐著那根棍子站了起來。
水猴子們越來越嘈雜，終於有一隻爬上了岸。
兩邊都出現了變化，我已經緊張到了極限，心臟狂跳，卻大氣不敢喘。
那隻水猴子上岸后，緩緩爬到郭家柱身邊，一番倒騰后，傳來「咔噠」一聲響。我手一抖，向那邊看，這才發現，郭家柱身邊原來有一根銅鏈子，正是我撈出來那根，水猴子自己把自己的雙腳鎖上了。
這時，我將圖案畫完，汪瞎子看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瞬間布滿了血絲。
「丁兄弟，回去后，將祛陰符貼在我腦門上，切記，拜託了！」汪瞎子說出一番奇怪的話后，突然抬起仍在流血的食指點在自己腦門上，留下血印后，一咬牙，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額頭。
這一下彷彿砸石頭，發出「空」的一聲悶響，汪瞎子眼神一黯，軟倒在地上昏了過去。這老傢伙好狠，他似乎發現了什麼，竟然把自己拍暈了。
我慌了手腳，不敢再看河邊的郭家柱，連忙把他背起來向回跑。
現在酉時已過，藥丸已經不能吃了，就算能吃我也顧不上，救人要緊！萬沒想到，幽影偷葯，最後竟然會搞出這些事。
江小白跟隨在我身邊，扶著軟塌塌的汪瞎子，一同奔跑。
在我們身後，郭家柱那怪異的歌聲仍在傳來，夾雜著水猴子凄厲的慘叫聲，動靜越鬧越大。
也許是因為樹林有很強的隔音效果，又或者是因為那邊已經結束了，剛轉出樹林來到村邊，後面已經一點動靜都聽不到了。
我心頭急得要冒火，一來擔心汪瞎子，二來不知郭家柱怎麼樣了，只嘆分身無術。
急匆匆跑回家，把汪瞎子放在竹床上，我從他的褡褳里找出了一張祛陰符，手忙腳亂往他腦門上貼。
符紙剛貼上，汪瞎子猛然睜開眼，翻著白眼珠，身軀好像過電一樣劇烈震顫起來，雙手亂抓。我慌了神，將他雙手逮住，死死按在兩邊，忐忑不安等待。
這老傢伙別看又枯又瘦，掙紮起來好大的勁，我竟然有些按不住他。
就在我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身旁黃影一閃，幽影低吼一聲，跳到汪瞎子胸口，伸出帶倒刺的舌頭，隔著符紙，在他眉心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