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怎樣也不可能如字面上的意思，當真看上，對有念想吧？
噢，蘇仰嫻，你亂七八糟想些呢！
藏在袖底的手正暗暗拍著自己大腿，試圖把那些胡亂生出的雜念趕出腦袋瓜，此時際，早便跑得不見人影的雙青突然快步踏進客院。
「爺，馬車都安排好了，就在外邊候著，隨時能走。」
「那邊呢？」雍紹白從容問，棋仍下著。
「從江北拉來的東西全數到位，就等爺親自驗看。」雙青像察覺客院里的氛圍有點古怪，迅速環顧圈，最頭微歪了歪，決定忽略，「呃……爺，咱還走吧。」
「好。」雍紹白邊邊直起上半身，側目對斜方的元叔吩咐。「把蘇大爹並帶走。」
「。」元叔立時起身。
「別動我爹——」、「雍爺，這干！」蘇仰嫻和袁大成皆出聲，表情愕然。
「好、好，咱走！」蘇大爹棋不下了，輸贏也不在乎了，蹲圓圓的富態身軀歡喜地從圈椅上跳落地，聽馬車已在外邊，又跑又跳又嚷。「阿妞快來，爹到外頭等你，你快來！」
「老爺您別跑！慢些啊！老爺——」川叔見狀連忙跟上。
「爹啊！」喚也喚不回，蘇仰嫻都想跺腳了，雍大爺拿家老爹當槍使呢！
被得知心裡最在意的人，制住阿爹等回牽制住……，沒錯，珍貴無比、價值連城的手受了傷，該要「代父償債」，亦會對負責到底，但把爹牽扯進來，那信不過嗎？
厘不清內心滋味，反正不太好受，而瞪也無用，大爺就副不痛不癢、清清淡淡的神態，但到底逮到了嘴角細微浮現的抹翹弧……這人啊，欸，又哪裡不故意耍、玩？
蘇仰嫻追出歇業的「福寶齋」大門時，家老爹早已爬上雍家的大馬車，任憑川叔在車窗帘子外好歹，不下來就不下來。
走就走，該還的就還，且看對方到底想把父女倆帶往哪裡。
結果跳上馬車，袁大成也跟進來，最上車的雍紹白似乎已預料到會這般情狀，漂亮的眉毛動也沒動下，僅輕斂袍擺坐進馬車內的主位，對著兩眼彎彎、滿臉盡興奮與好奇的蘇大爹道——
「方才那盤棋雖沒下完，但實已見到結局，我贏了。」略頓，轉向袁大成再道：「袁爺那盤棋亦。」
袁大成想了想，頷首認同。「確實。」
「嗯……確實、確實。」蘇大爹瞄了袁大成眼，有樣學樣，好認真地點點頭，老實，有新事物值得期待，此際的根本已把下棋的輸贏拋諸腦。
馬車動起，輪子碌碌轉動，蘇仰嫻不發語，思緒還頗為紊亂。
忽覺有目光投注過來，下意識揚睫，就見雍紹白雙長而不狹的俊目瞅著，瞳底閃著碎碎的光點，像在跟展現……恍惚了會兒才意會過來，在跟表示，確實很厲害嗎？
好吧，的確很厲害，非常非常。
但近身接觸之，內心那個完美無瑕、任誰也無法企及的，卻崩壞再崩壞，再地崩壞，令無限地悵然若失。
沒有做岀任何錶情或動作回應他的期待，卻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張微微泛紅的瓜子臉盡量端凝著，猜想隨他走之後，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大小事。
只任東想西想，往心底琢磨再三，也沒料到家老爹和大師哥會把給「遺忘」了。
事情這樣發生的——
馬車沒有出城，而在城內走了兩刻鐘，停在西大街某條石巷中。
石巷兩旁全高牆，瞧著應來到高門大戶聚集的區，開在石巷裡的那扇門極為普通，比尋常宅的門要再寬大些，但也沒大到哪兒去，的馬車抵達，立時有幾位管事迎將出來。
蘇仰嫻之所以眼就認出那些人雍家管事，因雍紹白窩在家養傷時，那些人天天輪流往家跑，有過幾面之緣。
被迎進那扇門內，繞過面石刻影壁，蘇大爹和袁大成就懵了。
尤其袁大成，被臉豐腴擠成眯眸兩道的眼睛瞬間放光，肉肉的鼻翼不住歙張。展開在眾人眼前的，座玉作坊，江北曇陵源雍氏在帝京城內的玉作坊。
俗話「同行相忌」，袁大成身為治玉師匠，亦帝京流派玉作坊的掌事，怎也沒想到雍紹白會如此毫無芥蒂對大開門戶。
這座玉作坊顯然才剛布置好，露天場子連著裡邊的大堂，眼望去十分開闊。
每道工序所需的器具皆按順序排列，井井有條，有些還新式器具，儘管尚未開工，但被袁大成這般的治玉能手瞧，暗中已有心得。
對那些新式器具大感趣，跟雍家的大管事和幾位治玉匠人交談上，袁大成完全陷進狂熱中無法自拔，蘇大爹則津津有味地聽著、看著，還從匠人那兒接來方石花偏多的便宜玉石，自個兒操作新式器具邊探邊玩。
然，便把給忘了。
內心口氣還沒嘆盡，蘇仰嫻側眸就對上雍紹白的目光，此時，幾個跟話的底下人已都退下，沉靜而立，不知望了多久。
若非這個當主子爺的應允，那些管事和治玉匠人哪裡敢圍著大師哥聊，對大師哥幾乎有問必答，更別提還由著家老爹碰那些新式器具，隨意摸著玩。
「雍爺意思？到底有何打算？我爹和大師哥……欸？你、你等等啊——」竟不等問完話，旋身便走，直接往堂內去。
蘇仰嫻微挎裙擺、步追趕，穿過大堂步上內院游廊，時間失去的蹤跡，左顧右盼間，在相距好幾根廊柱那兒看到轉進道月洞門的身影。
只得再追，隨著彎彎繞繞好半晌。
穿過花木扶疏的園和蓮池，忽而柳暗花明，呈現在眼前的棟兩層高的樓，懸在門上的紅木匾牌刻著二字——含蘊。
「愣站著做？既已追來，還不進來？」立在樓牌下的雍紹白淡淡丟出句，隨轉身入內。
既知在面追趕，卻又故意跑給追。蘇仰嫻咬咬唇瞪著的背影，瞪啊瞪的，突然間醒悟，就故意引來此！
想要看到？
這棟含蘊樓里藏著玩意兒？
好奇心完全被挑起啊！
拎起裙擺，三步並作兩步躍上石階，追隨進到含蘊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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