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發現自己躺在張能容納十多人平躺的廣榻上，層層垂紗將偌大的軒室隔出朦朦朧朧的空間，燈火火光穿透過五顏六色的垂紗，彷佛跳動起來。即使有成幕的垂紗分隔，那星星點點的燦光依然將廣榻的另邊、兩具正在交媾的男性軀體照得清清楚楚。

更讓頸發涼的，這邊榻上並非僅人。

有隻手在身上挪移，很緩很慢地撫摸，那年輕秀氣的男子見張眼，臉蛋湊了過來，笑嘻嘻眨著精心描繪過的媚眼。

「爺醒啦？教奴好等呢。」

撥開那隻不安分的手，從容坐起。

不從容也不成，因為腦袋沉重、兩耳鼓鳴，身軀就像袋吸飽水的棉花，完全靠意志力撐持才勉強能動。

而話回來，處在這般境地，也絕對會令自己從容。

劫來此的那個男人就想看驚慌失措的模樣，越慌，對方越快活，的痛苦就對方的快樂，腦袋浸水了才會滿足對方。

，外表孤高淡泊、諸事不縈懷的雍家家主就懶懶倚牆而坐，事實上暗暗調息，盡量儲備些體力，努力想著該如何周旋。

視垂紗那場「龍陽相交」的活春宮如無物，兩耳也好似聽不到那聲高過聲的喘息和淫叫，彷佛醒來所見的切，無聊到幾令打呵欠。

那個負責伺候的俊秀倌還想挨過來，目光掃，對方先頓住，跟著低下頭。

甚少用那樣的眼神看人，高高在上睥睨著最卑賤之物，無與倫比的清冷澄透，將內心的輕蔑完全釋岀，毫不掩飾，徹底勾引出男男楹妥圓芽唷退悴皇欽嫻拿鍤鈾聳貝思仕嗷嶙齙夢耷櫫賦海渙疃苑皆嚼壯匕氬健

被這記漠然卻凌厲的目光掃上，沒有誰能不低頭。

……嗯，也許某個姑娘不會。

若甩那姑娘眼刀，那雙又大又圓又亮的眸子定也不放過，會瞠得更圓更大地瞪回來，秀氣五官立時鮮活，生氣勃勃。

雍紹白忽然愣，沒料到這種時候會想到蘇仰嫻。

昨日來為的指傷薰冼療治，承認，見表情那樣鄭重、態度無比認真，臉蛋被熱氣薰得通紅，眼眸被葯煙嗆得淚水直流，就莫名……起了某種難以解釋的「噁心」，禁不住想耍著玩。

可來，姑娘家突然態度消沉，那毫無隔閡、完全顯露的生動表情也斂得干二凈……玩玩得太過火，泥人也有三分性，果真把惹惱了？

「都來到這地方，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雍紹白還能臉無謂地靜坐不動？」

垂紗被用力掀開，剛壓著名男妓、將人整得死去活來的男人走到面前，身上僅披著件袍子，待男人看清雍紹白此時的神情，不禁咒罵了聲，氣到額角重重抽跳。

「姓雍的你還給老子走神？老子干那場洗你眼睛、為你而暖身呢，今晚就拿你開祭，你才老子的大菜懂不懂？還以為事不關己嗎？」

雍紹白沒理會對方，選在這時起身，邁步便走。

「喂，想去哪兒，要逃嗎？嘿嘿，你今晩哪裡也去不了，你信不信？」口氣充滿惡意和得意。「等明兒個……不，也許三、五天之，老子自會放了你，大大咧咧放你離開這座帝京最奢華的倌館，到時還敲鑼打鼓幫你開路，讓大伙兒都來瞧瞧，江北曇陵源的家主在帝京不出面便罷，出面便混進倌館里，還跟本大爺起混的，哈哈哈，你，到時候外頭那些人會不會猜，雍家家主到底被老子睡了幾回？」

雍紹白繼續走，頭回也沒回。

「就你插翅難飛，外頭全我的人，聽不懂嗎？」暴跳如雷了，被無視的感覺非常差。

「聽懂又如何？雍某尿急。」略頓。「也想出恭。」面容俊逸無端、氣質高雅無邊的人淡道：「所以你還放我去趟茅房比較好。」

「……呃？」

半個時辰——

倌館內，對方身邊近二十名的隨從正氣急敗壞到處尋找。雍紹白儘管看不見，卻能清楚聽到奔來跑去的腳步聲，以及那些人攪擾了別人興緻、同其客人起衝突的叫囂聲。

開始想趁著上茅房解手之際，觀察形勢，或許能趁機跑走，未料軒室裡邊即有間房，裡頭為貴客備著成套浴洗用具，連擺在角落屏風的恭桶也刷得乾乾淨淨。

大抵覺得已逃不出五指山，所以當要求獨自使用房時，對方沒有為難。

房裡沒有窗戶，僅有道通風用的洞子開在牆壁的最上方。

最還嘗試了，不試不行，畢竟被劫來此處之，第個出現的對外聯繫通口，再如何希望渺茫都想試。

必須慶幸落得如此下場，老天爺願意稍稍眷顧。

翻倒大浴桶再在桶底墊上張凳子，終構到那個四方通口，原本覺得口子太，無法從那個地方逃脫，豈料被用力扳，通口周邊的磚土隨即裂開好大塊，應年久失修，又位在高處直未被留意，材質早都風化。

扳再扳，很快就扳出道可容個大男人擠出去的開口。

往上攀，右手傷指陣劇痛，咬牙忍著，終從那個開口跳到外頭……唔，其實不跳，直接跌出去，摔得頗狼狽，好像也引來守在外頭的那些隨從的疑心，迫使不得不往暗處躲藏。

入夜，大紅燈籠高高掛，還有無數盞養在鏤空石柱里的火，四周通亮，每座敞軒里盡歌舞翩翩扇底風、絲竹伴樂人歡語，放眼望去，整座倌館里能供人躲藏的暗處實在不多。

左閃右躲，腦子越發沉重，還險些腳踩進人工造池中，最在池邊滑了跤，沒有費力爬起，而順勢摸進拱橋底下。

畢竟造景用的橋，兩邊橋墩僅用木架組合支撐，而非真的夯上實土岩塊，因此形成個頗隱密的所在，恰可容縮身坐進去。

在馬車上被下迷藥，本以為張開雙目便可逐漸清醒，但事實上似乎不。

事情不對勁。

自身已有所察覺，只怕除了迷藥，失去意識的那段時候，許又被喂進藥物，才會令禁不住發顫，腹內滾燙，胸臆悶堵，直想沉呼出每口喘息。

「你……嘖嘖！幹啥兒的？沒事擋路！爺幾個正忙著找人呢，沒長眼啊你！」

對方的那些隨從，那些人的叫囂聲從跌出房外就沒斷過，此際竟離如此之近，就在拱橋下的人工造池邊。

驀地屏息，胸中發痛，忽聽到個輕快嗓聲笑嘻嘻答道——

「哎呀幾位大爺，當真不好意思，不有意擋在這兒，咱『清晏館』的頭牌琴秋公子吩咐的往池裡多添些琉璃水燈，如此多些點綴，水池園子這邊添上色彩，也才覺得明亮熱鬧些。幾位爺放眼瞧瞧四周，不美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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