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章 神都血夜

五十六章 神都血夜

夜色沉沉,不知是刻意還是無心,整座太初宮都沒有什麼光亮。靜悄悄的,彷彿是陷入睡夢中的一頭巨獸。

把鬧著手中的袖弩,李元抬起頭來冷淡地掃過前方忐忑不安的宮人,沒有說話。

局促地動了下手腳,年紀不大的宮人抬起頭來偷瞧了李元一眼,又去看緊盯著她晃悠著手中短劍的朝光。

把宮人的小動作看在眼中,秋眉笑得不溫不火:「這位姐姐,到底你知不知道那個叫團兒的人在哪兒啊?」

咽了下口水,宮人告饒道:「好姐姐,我實在不知道團兒姑姑現在在哪兒,自剛才分開我就再沒見過她,想來這會兒她不知躲在哪個宮裡了……」

秋眉掀起眉,沉聲問:「那你剛才最後見到她是在哪裡?」看那宮人又開始遲疑,秋眉偏了下頭沖朝光使了個眼色。朝光就笑嘻嘻地在她面前蹲下身來。豎起手中短劍,食指摩挲著劍尖,她笑得可愛,可眼神卻是冰冷毫無感情。

「這位姐姐,你真的想不起來嗎?或許,小妹可以幫你好好想想……我聽說,人流血時腦子會特別好使呢你要不要也試試?」

朝光的話話音才落,那宮人立刻就叫出來:「我帶你們去現在就帶你們去」

秋眉一笑,回過頭看了看跳起身來的李元。直接抓住那宮人的手臂,推她向前。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可掩在袖中的短劍卻是一直抵著宮人的后心。

此刻的太初宮中,看似安靜,卻處處隱藏著殺機。且不說宮中宮人、內侍、女官數千,就是離得稍遠的樂府中樂工舞ji也過三千人。饒是上官婉兒和太平運酬帷幄,使心腹下屬將武皇與張氏兄弟的心腹或誅或押,將武皇所住的集仙殿緊緊包圍后,又命所有人留在自己房中不得窺視。可到底不可能把整座太初宮都操控於掌心。誰知這暗夜裡,究竟隱藏著多少遊離於黑暗中的不明危險呢?

一路緩行,秋眉時刻盯著前面帶路的宮人,早定下稍有不妥就立刻結果了這宮人的打算。而朝光也警惕地四下環視,生怕沒有留意就漏過隱在黑暗中的危險。

那宮人手中尚提著盞燈籠,可手卻是一直在發抖,抖得映在地上的影子似乎也不住地跳躍。

李元自后冷冷瞥她,忽然低聲道:「你也不用這麼怕,只要找到團兒,我也不會為難你。」

那宮人哆噎著回頭望了李元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安了心,手中的燈籠倒是不抖了,只是腳步卻依然不快。

慢步徐行,就在走過一道月牙門時,那宮人突然好象絆到一樣,身子往前一撲幾乎跌倒。秋眉下意識地把手中的短劍一縮,正要俯身去扶,那宮人卻突然猛地把手中的燈籠往後一甩,趁著秋眉揮手打掉燈籠的剎那,拔腳就跑。

被打落的燈籠在地上一滾,「噗」地一聲熄滅。李元眼前一黑,不禁下意識地合了下眼,待再睜開眼時,已看不見剛才那個宮人。

秋眉又羞又愧,急追兩步:「那賤人必是跑進月牙門那頭去了,貴主稍候,奴婢去追。」

「一起去」叫住秋眉,李元沉聲道:「現在宮中亂,不要分開行事。」頓了下,她又道:「若是發生什麼事,不要心慈手軟。」雖然入宮就是要手刃仇人,可是對於李元來說,「見血」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倒是朝光,聽到李元的吩咐,竟立刻應聲:「貴主放心,若是有人敢對貴主不利,朝光必讓他血濺當場」

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惹得李元不禁轉目相看。暗在心中揣測:難道她與阿勒都已經見過血,殺過人了?

雖然知曉死士訓練里或許會有這一項,可此時此刻李元才真正意識到這一點。默默望著朝光不同於平時顯得格沉的臉,李元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依了秋眉的話,三人沒有再點亮燈籠,就這樣穿過月牙門,沿著長廊一路向前。走不到半刻,就突聽前面突然響起一聲驚呼,尖叫聲只叫了一半便又止住,好似突然被捂住了嘴一樣。

三人目光一對,李元點點頭,朝光立刻悄然掩過去。而秋眉則把短劍橫在面前,隱隱護住身後的李元。李元卻把手中袖弩端平,穩穩端起,小碎步向前移動……

發出聲音的屋子,看起來並不起眼。李元在心中暗自計算方向,辯出這裡原本是宮中嬪妃所住的宮院,而且還是那種不大受寵住得偏的。

在門前停下腳步,靜了兩息,朝光便猛地一腳踹在門上。在門大開的同時,舞起短劍,劍花護在身前衝進房中,厲聲喝道:「都不準亂動。」

秋眉在後迅速亮起火折,這才衝進門去。微弱的火光里,隱約見到角落裡蹲著幾個人。不及細看,她眼角一瞥,已閃身到一旁的燭台,直接點亮了蠟燭。

李元這才走進房中,冷眼看去,角落裡擠著的一群人里俱是身著宮人服侍的女子。被朝光用劍指住,個個都噤若寒蟬,直往後來縮。

目光掃過,李元不禁閃了下神。還沒說話,人群里已經有一個少女站起身來:「元元,是你嗎?是我啊……」

抿了抿唇,看著穿著宮人服裝,鬧得一身狼狽的少女,李元淡淡道:「阿武,可是受驚了?」

武貞兒聞言鬆了口氣,也不在意朝光手中的劍,就要往前湊。朝光挑眉,腳步一動就要攔在她身前,卻在李元在後輕咳一聲后閃身讓開。

「元元,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宮裡突然就亂了,我好怕……」到底沒敢伸出抓著李元訴苦,武貞兒一面用帕子抹著眼淚一面偷眼瞄著李元的神色。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連相王府家的縣主都敢執刃入宮,這事可是不小……

「阿武不必驚慌,不礙事的。宮中奸黨作亂,危及聖駕,現在是太子殿下入宮護駕擒賊。我,是奉命於宮中搜拿逆賊餘黨的。」

聽她說得鄭重,雖然武貞兒尤有疑心,卻也不敢當面質疑。只怯怯地道:「這裡是我的住所,這些人也不過都是我身邊的宮人,沒有逆賊的……」

「是嗎?」突然拔高了聲線,李元沉聲問:「那剛才跑進來的人呢?」

吃了一驚,武貞兒雖然沒有說話,可目光卻有意無意地就往房間另一角幔帳后瞄去。

見了她的眼色,秋眉立刻會意,輕巧地竄過去,一劍刺穿了那道紗帳。被這一劍駭飛了魂,躲在後面的人放聲尖叫,連帶著原本和武貞兒躲在一起的宮人也尖聲叫了起來。

李元挑眉,還未發作。武貞兒已經厲聲喝罵:「還不快閉上嘴崇昌縣主奉旨誅賊,爾等都賺命長嗎?」

她一聲厲喝,那幾個宮人立刻閉上了嘴。李元目光掃過沖著她笑的武貞兒,轉過身去,沉聲命令:「問出那團兒的下落,若是她不肯說,便不用她說了」

一句話說得殺氣凜然,就是那宮人再膽大也嚇得慌了手腳。顫著聲音跪地求饒:「我說,我說……」

她駭得狠了,說話都有些不利索,還沒等交代出來,武貞兒已經搶著道:「你說團兒姑姑是逆賊?我知道她現在在哪……」見李元轉目看她,她立刻道:「我現在就帶你們去。」

李元盯了武貞兒兩眼,覺得她不像是在說謊話。便點了點頭示意她前頭帶路。

秋眉看著李元和朝光出了門,便冷冷盯著似乎是鬆了口氣癱在地上的那名宮人。嘴角勾出一抹淺笑,她的目光漸漸冷沉:「似你這種賤人,留不得你……」

那宮人一驚,還未掙起身來,秋眉已一劍刺中她的胸膛,動作迅速,手法嫻熟,甚至拔起劍來她胸口的傷口處都沒濺出大蓬血花來。若是朝光見了,必定驚震於秋眉的殺人技巧竟與教授她與阿勒殺技的師傅不相上下。

殺了那宮人,秋眉冷眼回望那些擠在一起怕得不敢動彈的宮人,寒聲吩咐:「該怎麼做爾等曉得吧?若是之後叫人發現了這賤人的屍體,上官女官會怎麼處置爾等,我可就不敢說了……」

她殺人於前,又以上官婉兒之名威脅於後,一眾宮人嚇得不敢出聲,只是伏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

秋眉冷眼瞧著她們,好似真把這些人的臉都記在腦中了,才丟下拭過劍的血帕丟在地上,轉身而去。

看到她走了,幾個宮人才癱軟在地。喘著粗氣傻呆了好久才有人壓低了聲音問道:「現在怎麼辦?若是被人發現了這位姐姐死在咱們……」

她還沒說完,身旁已有人罵道:「好生糊塗怎麼還能就這麼放著呢?自然是要找個地方埋了或者……就丟進冷宮那邊的那口井裡,不是說那井裡死了不少人還鬧鬼嗎?」

「那麼久怎麼抬過去啊?」有人反對,眾女各說各的,未免有些亂了。好一會兒,一個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老宮人喝了一聲,在她們靜下來后才道:「都不用吵了,就把她丟出院子,以後誰都不準再說這事」

「姐姐,你傻了不成?離咱們這麼近……」

「近有什麼?只要不是屍體不在咱們院子里,你當明個兒還有人特意來問不成?」那老宮人轉頭望向外面深沉的夜幕,啞著聲音道:「今夜,這宮裡死的何止是一個兩個呢?你們,沒有聞到血腥味嗎?」

被她這樣一說,好似真的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幾個宮人的臉色便更加慘白。

今夜,這太初宮中或許將血流成河。而明天,天可能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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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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