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終是有無奈

第五十九章 終是有無奈

這一聲喝問,滿含怒意。武則天怒視著張柬之,眼中怒意滔天:「張柬之,你可還記得是誰親點了你中進士?又是誰授你官職,提拔你成了今日大周之相的嗎?如今,你居然反朕?」

張柬之垂目,徐徐跪倒在地:「聖人之恩,臣一日不敢忘懷正因受聖人如此大恩,臣才日夜憂心,深恐聖人為奸佞蒙蔽神目,使我百姓遭難,社稷危之。至於,聖人所說臣忠的是大唐還是大周……」抬起頭來,他迎著武則天的目光坦然道:「臣生時是大唐人,做的是大周的官。可聖人您,您的帝位又何償不是傳自大唐的高宗皇帝?如今再傳至聖人您的兒子,高宗皇帝之子又有何不可?」

「好、好、好……」一連斷喝數聲,武則天抬起頭來,目光緩緩至李顯身後諸人身上掃過,每看一個,便是一聲冷笑。

「李多祚?你乃異族為官,朝中多有異聲,可,這許多年來朕可曾委屈過你半分?」

李多祚垂下眼帘,退後一步,不敢應答。

武則天便把目光轉向他身邊的李湛:「李湛,李義府之子你李家榮華富貴,何人所賜?朕可是對你們李家不薄啊你今日居然也來反朕?」

李湛面現羞色,唯能伏首道:「臣兒護駕心切,擅闖宮禁,實是死罪。」卻不提逼宮之事。

武則天冷笑一聲,又把目光轉向崔玄暐:「崔卿,你至出仕,朕就委你於重任,一直信任有加,沒想到今**也來反朕……」

崔玄暐垂眉,深施一禮,恭聲道:「臣今日於此,正是為報聖人大恩。」

武則天冷笑出聲,卻奇怪地並沒有反駁他的話。只是沉聲冷喝:「朕今日倦了,爾等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張柬之抬眼偷瞄了一眼,忽然起身向後退出。諸人大惑,正**隨在其後,他卻已於殿前停住腳步。朗聲道:「公主、上官女史,二位已經到了啊」

李元雖是站在太平二人身後,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張柬之這一句說出之後兩人心神大震,就連身形都為之一顫。

殿內一片死樣的靜寂里,武皇有些發顫的聲音傳出:「令月,婉兒,真是你們嗎?」

太平的手顫抖著,卻到底還是仰起頭來,輕應一聲:「阿母,女兒來請求了。」

上官婉兒見太平舉步而入,更顯惶惑之色。茫然回頭,回眸望著通往前殿的甬道。重重紗幔后,一片沉沉暗影。她低聲輕嘆,這才攏了攏衣袖,整理完衣襟,舉步而入。

李元略一遲疑,還是悄然走了進去,只是卻遠遠地並沒有靠近。還好她本就穿著宮人的衣飾,又半垂了頭極盡低調,殿中所有的人都以為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宮人,並未加以留意。

不知是不是這次較之前站得近了些,她偷眼瞧去,居然隱約覺得武皇發上有些微花白,臉上皺紋也似更深了幾分,連雙目都有些陷了下去。

雖然心中驚疑,可到底不敢多看。她垂下頭去,只聽得武皇輕笑了一聲:「好、好……我武曌手掌乾坤近五十載,沒想到到頭來,反我的居然是我最親近之人……」

雖然沒有看武皇的神情,可聽著這滿是哀傷的聲音,李元卻也知武皇是真的傷了心。之前被眾大臣相逼,她不過是動氣。可這會兒見了太平與上官婉兒才真是心痛難當。

自武皇登基為帝后,身邊最親近的人除了之前的薛懷義、張氏兄弟之後,就屬太平與上官婉兒了。一個是最寵愛的女兒,一個是最倚重的助手,皆是半女半友,最得她心。可是到現在,才知道……

「令月,除了你還有誰?難道連你四哥也……」沒有繼續問下去,武則天嘶聲大笑,笑著笑著,頭卻漸漸垂了下去。

太平咬了咬唇,突然轉過身瞪著張柬之,沉聲喝道:「爾等先出去候著,沒有吩咐不得入內。」

崔玄暐上前一步張口**言,張柬之卻已經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深施一禮,先行退出。見張柬之這回是真的退出了,諸人亦後退出去,李哲茫然地看看周遭,又看看根本就沒有看著他的武則天,悄悄爬起身來退了出去。

李元偷眼瞧著,只見伯父出了內殿長生殿,就直接往前面的集仙殿而去,似乎想就此離開。只是才走幾步,就被李湛一把拉住。笑道:「殿下意**往何處去?此時此刻,殿下還有他處可去嗎?」

李哲沉著臉,甩開李湛的手:「爾等何故欺我?累我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李湛聞言,哼了一聲卻沒有回應。反是張柬之回過頭來沉聲道:「殿下,不管如何,此時此刻,不論是您還是吾等甚至是聖人,都已經沒了退路。就是想退,外面那數萬將士又豈能答應?」

最後這一句,他說得大聲,就連殿中的武則天也聽得清清楚楚。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殿外,雖然眼角尤帶一抹淚痕,可神情陰沉冷誚根本就不似曾經哭過。

「行棋至此,退無可退,張柬之果然夠毒,竟行如此險招。」轉目望向太平,她淡淡問道:「心虛了?後悔了?」

太平垂下眼帘,沉默許久,才道:「女兒是心虛,卻不曾後悔。今日張氏兄弟不死,他日女兒必受其害。今夜所為,女兒但為自保」

「自保?好一句自保」武則天似笑非笑地看著太平,直到太平撐不住移開目光,她才斂去笑意,又過了會兒,才溫言問道:「他兄弟二人去得可還痛快?人既死了,就不要再作踐他們了……」

李元心中一跳,把頭垂得更低,自然不會傻乎乎地上前去說張氏兄弟被梟首示眾。

轉過目光,武則天突然伸出手撫向上官婉兒的頭。上官婉兒身體一震,卻仍跪伏在榻前不曾挪開半分。手指輕輕撫過上官婉兒額前的那朵紅梅,武則天微微一笑,溫言道:「婉兒,你隨我多年,也算是得罪過不少人。如今為自己謀了後路,我亦為你心安……」

上官婉兒聞言,伏在武則天膝前,只是垂淚不語。

武則天低聲一嘆,幽幽道:「婉兒,取筆墨來,為朕擬旨制誥。」

身形一震,李元抬起頭來,緊張地望著開始忙碌的太平與上官婉兒,壓不下內心激蕩。

「今……」才念了一個字,武則天便一聲苦笑:「何必這樣急切?早晚還不是要交付於他的嗎?」雖然聲音沉穩,卻仍顯難言的悵然之意。

太平垂眉,未曾接話,反倒回過身來,走近李元,搭著她的肩溫言道:「元元,天已經快亮了,你此刻便出宮回相王府去吧想來四哥也等得心急了,你只告訴他一切安好便是。」

李元點頭,忍不住又抬頭去看那頭正沉聲念出詔書大致內容的武則天:「姑母,我想問……」

輕輕搖了搖頭,太平阻住她要說出口的話:「元元,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今夜不宜再多說別的。」

李元會意,只得施禮,帶了秋眉和朝光退出。走出殿外,就看到聽到殿中動靜,難掩喜色的諸大臣,還有仍是一臉茫然之色的李哲。

並沒有上前見禮,李元只遠遠地施了一禮,便繞過諸人穿過集仙殿。

集仙殿前,已收拾乾淨,雖然殿前仍有些未曾洗凈的血跡,卻不再似之前所見的修羅場。

雪,已經停了。遠處的天邊隱隱露出一道灰白,將這座宏麗的宮殿,籠罩在一重暈光之中。

跟在陪護的侍衛身後,李元無聲地穿行於太初宮中,在漸漸亮起的曙光里,看清或小隊或散落的穿梭於宮中的士兵,不禁微微皺起眉來。

若不是姑母派了侍衛護送,怕她們這一行人也要被這些人喝問審查了。雖然知道這是為了搜查張氏余逆,可遠遠的聽到有宮人的尖叫求饒聲,李元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那些人,都是張氏余逆?」她問得直接,護送她的侍衛卻答得吞吞吐吐。反是朝光在旁冷笑:「莫不是有人假公濟私,趁機謀財嗎?」

那侍衛便低頭憨笑,只不說話。李元皺起眉,雖然不悅,卻知此事不是她所能管束的,便也沉默下來。就是聽到遠處的叫聲,也只作未聞。

走了又有半刻鐘,正要拐出夾道,卻突然從旁衝出一人,正好撞在前方的侍衛身上,在他旁邊的同僚忙一腳踹出,把那也撞得腳步踉蹌的人踹翻在地,又橫刀架住他的脖頸。

那人慌得抬頭大叫:「饒命啊小的是宮中的宮闈丞,專管太廟供奉,真的不是什麼張氏余逆啊」

李元聞言,定睛看去,果然是一個穿著青色襕衫的宦官。不過二十左右歲,生得高大,五官端正,儀錶不俗,卻是真有些面熟。不禁衝口問道:「你乃何人?」

那宦官扭頭瞧見李元,不禁大喜,竟是大叫:「崇昌縣主救我奴婢是從前在大家身邊侍候的高力士啊」

「高力士?」李元低念一遍,還真是想起這人究竟是誰了。「原來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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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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