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鬥草

第10章 鬥草

穆宗回去,自然又被長女期盼的目光壓得有些不自在,「那鄒嬤嬤是自由身,雲姐兒也指派不得,我也強迫不得。過幾日,我去問問,定然尋個好嬤嬤回來。」

穆綉綾心中一陣委屈,但既然要與白家結親,便不能在父母面前顯露出小家子氣來,當下便微笑道:「也難怪,妹妹就這一個勝過我的,心中捨不得也是自然。若要過來,她心中怕是難受。只是這靖安伯府規矩大,也不知會不會瞧不起我。要不是心底急,我也不會請爹爹去為難。或許今日,白三太太說妹妹嫻靜,妹妹,只怕……」

「她想都別想!沒得大的沒成親,小的先去的,我家沒這規矩!「穆老夫人板著臉,「我說,就不該接她回來,你想想綉姐兒對她多好,見著好的就想和姐姐搶,我老婆子還沒死哪。以為會走兩步路就該她進白家?沒門。今日便將她禁足。」

……

閔夫人為難的看往穆宗,穆宗也是煩躁。再去鄒嬤嬤處碰釘子是不願了,瞧著她也未必聽穆雲舒的。也只得賠笑:「哪能呢,我已經說過我家必須大的先說親……」猛然想起長子,不過那是兒子,「白家一定是綉姐兒去。白三太太不是說過幾日給我們下帖子么?到時只帶綉姐兒去便好。雲姐兒倒沒哪個想法,只是,那鄒嬤嬤真的是為了恩情才教雲姐兒些日子,不拿我家束修,也不受我家指派。便是我發脾氣不許她教雲姐兒,她一樣不教綉姐兒,何必去做這般惡人呢。她教過的女孩兒多,沒得惹麻煩。」

老太太氣平了些,「罷了,你趁早叫她死心。「又挽著穆綉綾安慰,「綉姐兒莫怕,天下又不只姓鄒的一個,有銀子還怕沒人?」

過得幾日,穆宗果然找來一個教養嬤嬤,穆綉綾這才罷休了。

白家沒有年輕女孩兒在,便趁著蘇氏的娘家——康嘉侯府開宴會,請了穆家姑娘。

康嘉侯府,老夫人是前朝翰林之女,嫁給蘇家老太爺后,一共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也無,姨娘生了個庶女就是蘇氏,自幼養在老夫人跟前,也算得寵。但蘇家兒子卻多生女,孫輩連嫡帶庶一共七個女孩,三個男孩。故而家中時常鶯鶯燕燕,滿目鮮花。穆綉綾很快便結識了兩三個朋友。

穆老夫人外出赴宴,總覺的不自在。加上不帶穆雲舒,蘇氏嘴上不說,面上笑容卻很讓人不舒服。便也讓閔夫人帶穆雲舒出門了,只是穆綉綾的朋友也很快知道,「我家二妹妹命有些硬,與奶奶相衝,在鄉下養了十年。雖有教養嬤嬤教了舉止,但難免還有些孤僻俗氣,各位姐妹可看我面子,不要與她計較。」十多歲的小姑娘一聽這話,自然也不怎麼樂意與穆雲舒交往。

穆雲舒倒是隱隱知道姐姐說的話——孫月耳朵天賦異常——也不過一笑了之。畢竟穆綉綾十四歲,看著就要定親,一旦定親她跟自己就沒有衝突了,那時候,大約又會親親熱熱拉著自己叫妹妹--何必在風口子上和她衝突。

「你一個人坐著不無聊么?」蘇家四姑娘蘇文亭見穆雲舒兩次都單著,也有些好奇。

穆雲舒瞧她一眼,道:「還好,我在鄉下住了十年,一個人待慣了。」

蘇文亭撲哧一聲便笑了:「我可瞧不出來你是鄉下來的,就憑這份坐姿,還有這份心性——你倒不急躁。」

「你家的牡丹,比我前十年見得都多呢,便是再瞧幾天也不膩,哪裡需要什麼心性。你家宴會開得熱鬧,可看的東西多,一個人坐著也有趣的。」穆雲舒微笑著四處打量,好些牡丹上都系著紅綢,卻不知什麼意思。

蘇文亭也笑笑,「哪裡有趣了。你是沒見過我大堂姐的牡丹宴,那才識精巧細緻,面面俱到,豈會讓客人單獨坐著。那時候還大伯母管家……」蘇文亭皺皺眉,半年前大堂姐出嫁,然後大伯母病了一場,就交了管家權,現在家裡什麼都覺得差了一點味道了,轉口問:」你知道這株是什麼?」

「不曾見過。」穆雲舒承認,「只看書上說,枝條柔軟,頂部粉紅,花頭下垂,纖纖醉態,可是酒醉楊妃?」

「正是--你明明書上知道,何必先承認沒見過呢。」

「若假裝認得,結果錯了,豈不羞愧。不如老實承認,對了,有幾分光彩,錯了,你也會覺得這妹妹真老實,好歹看高兩分。」

蘇文亭大笑:「那裡老實,分明就是個機靈鬼。來來來,我給你看別的。」

蘇家牡丹自然不必說,百來個品種爭奇鬥豔。「這個不考你了,太明顯。」

「洛陽錦。」同枝開著紫紅、粉白兩色花朵,甚至有同一朵花上紫紅和粉白兩色同在,甚為奇特。極為引人注目。

「我家連姚黃魏紫都有,卻沒有青龍卧墨池,未免有些遺憾。」蘇文亭嘆口氣。「這端午才過幾天呢,就這麼熱了。還好家裡種了大片芭蕉。」

「京中也裁芭蕉簟?」穆雲舒問。

「咦,是啊。你也自己裁剪么?」

穆雲舒臉上露出一點笑容:「我幼時在慈縣長大,那裡芭蕉極多。到了夏日,便拿著芭蕉葉編球兒,編果盤,還有就是編芭蕉簟,雖只用一日,卻當真涼爽。」

「正是正是。我每年最喜歡就是編來睡,又有趣又舒服,可惜娘總是怕姑娘家受寒……不過總要玩幾日的。」蘇文亭登時來了精神,拉著穆雲舒走:「你來教教我怎麼編,我就會做最簡單的席簟。」

蘇府自然是雕欄畫棟,廂廡游廊,小巧別緻。花園也不是極大,但工巧異常,山形巍巍,水流潺潺、繁花名木遍植,與山水奇石相應。尤其是諸多名貴藤蘿,牽藤引蔓,或攀於石隙,或垂於屋檐,順著欄杆柱子蜿蜒而上,趣味盎然。或有紫花垂垂,或有紅籽點綴,或是莖如翡翠雕刻,玲瓏剔透。或是葉似綠綢裁剪,輕盈柔美。一路看去,竟是大半不識。

不過百十步路,一個轉角過去,眼前豁然開朗,蕉葉林正在水池邊,湖風習習,樹蔭涼爽。一群姑娘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卻是正在鬥草。

「四姐姐,文亭姐姐誒,快,快來幫我,二姐那邊好生厲害。「蘇五姑娘見姐姐過來,不由得大喜,趕緊起身拉著蘇文亭往人群去,蘇文亭又拉著穆雲舒,三人倒是一串過去。

蘇家老大老二早死,如今侯爺是老三蘇奉,妻子柯夫人,正是太子妃的嫡親妹妹,蘇文橋口中的二姐,便是蘇奉與柯夫人的嫡女蘇文苑。一身櫻草紗衣,裙裾飛揚,嬌美無雙,正笑意盈盈,美目顧盼,顯然正佔上風。

兩邊又略略分了分人手,姑娘家文斗,不曾將花草扯來,只是指點著口斗。.

「此花名迎春。」

「此藤能忍冬。」

「我以金盞飲酒。」

「我有玉簪綰髮。」

「雞冠花。」

「牛筋草。」

「一條鞭打兇徒。」

「三枝槍征蠻狄。」

「竇娥冤里六月雪。」

「漢宮秋中漢宮秋。」

「早起梳妝對朝顏。」

「夜來讀書留晚香。」

「鳳尾草。」

「龍眼木。」

「金錢草。」

「珍珠梅。」

「秦瓊持劍守宮門,使太宗安睡。」

「諸葛種菜樂南陽,與蜀主策論。」

「太子參。」

……

蘇文亭這邊啞住了,一時想不起什麼可以與太子相對。

「將軍草。」穆雲舒也玩得興起,她在鄉下見過的雜草雜花多,對上來十分順溜。

「太子參怎麼對將軍草?只顧字數么?」蘇文苑撇撇嘴,太子須得對皇帝才行。

「太子身為奉國將軍,太子之子乃是懷遠將軍。太子參怎麼不能對將軍草?」穆雲舒反問道。

山牆后哈哈大笑,姑娘們急忙往後看,矮牆後面繞出蘇家老太君,身邊由長媳王氏虛扶,後面跟著兩三個青年。其中一人美姿容,蕭蕭肅肅,正是皇太孫陸毓。

蘇太君大笑:「這丫頭口齒伶俐——你們只管玩你們的,我帶人遊園,倒是唬著姑娘們了。快走快走,莫讓年輕人嫌我不知趣,玩的不自在。」後面句話卻是對王氏說的。

大家自是抿嘴而笑。陸毓英姿勃勃,在穆雲舒面前打個響指:「這小姑娘反應真快,有趣。」又微笑著對蘇太君道:「老夫人種的牡丹艷冠京城,我娘可惦記著,叮囑我一定得討幾個名貴的分支回去呢,」

蘇太君豈敢不應,連忙叫孫子去前面準備,帶著貴客去分支。

蘇文苑自陸毓出現,眼睛就沒離開過,面飛紅霞,姍姍而行,口中道:「表哥這邊請,娘念叨好久了,聽聞表哥前些日子去雲夢,那裡事情做完了么?」隨著皇太孫等人一道遠去,丟下幾個有些尷尬的姑娘,還是蘇文亭見狀笑道:「鬥草也差不多了,我們去花園裡投壺或是占花名?」這才領著大家一起繼續玩耍。

穆綉綾盯了穆雲舒一眼,心中又是高興又是難過,「又是她在太孫面前出風頭……說起來太孫顯然沒認出她,可不是,半年前驛站說兩句話,還真以為自己是有福之人了?」最終還是含笑去拉住妹妹,讚歎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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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與雙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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