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窖
如玉一聽這是要上手了,只怕這兩人之間不說自己,才回頭要走,一頭又撞到張君身上。她捂著頭把張君往山窖中間扯,壓著嗓門罵道:「里正大人,你怎好次次都跟著來?」
張君雖也壓著嗓門,卻是氣急敗壞的走來走去:「這村子里還有人倫嗎?還有禮教嗎?這些人干起事兒來怎的不回自家去,總要往那屋子裡跑?」
他還住過一夜,這時候想起來,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髒的。
如玉看張君又是乍乍著雙手亂走的樣子,忍著笑道:「我們這裡有風俗,不成偶的男女在誰家炕上睡了覺,那一家是要遭血光之災的,所以偷情這種事情,自然是要在外頭偷,怎好上自家去?」
張君這才算懂了,半天才又道:「所以,那屋子原本就是準備了給人偷情用的?」
如玉轉身走到山窖門上:「你以為了?不然為什麼要置鋪蓋?」
給獵人備腳用那種話兒,也不過一個說法而已。這屋子的主要功用,還是偷情。
張君跟腳也要往外走,豈知如玉忽而止步:「我悄悄兒的先走,你等會兒再悄悄兒的出來,莫要驚著了他們。」
那一男一女的喘息自風口上往這山窖里透著,張君與如玉之間相隔不過一尺。他的目光緩緩下掃著,從肩到背,再到那夾襖下隱隱約約約的纖腰。一件直通通的青布短襖,因著她身體本身的曲線,在腰臀的位置時兩邊微褶,映襯出圓翹翹的臀線來。
基於他曾經滿懷而抱時感受過的,她身體的柔軟度,也能猜想到那兩瓣臀的觸感。
若是連沈歸都能應付過去,最後一重威脅也將隨之消彌。他如今是頭獨狼,餓守著獵物,小心翼翼,想要穿過獵人的重重獸夾,從火中悄然取走那枚國璽,然後歸還原位。但凡稍有差遲,事情哄傳出去,他便只有死。
若果真要死,臨死之前,能否再抱一回這小寡婦柔軟的身體。能埋頭深嗅一口她脖頸間那股溫暖的體香,那麼,對於父母這些年的冷漠,厭憎,以及那從他生來就帶著的罪孽,他都可以釋懷,無憾的死去。
「如玉!」張君忽而出口:「幫我撿起那張銀票來!」她若彎腰,那臀上的曲線會更加明顯。
如玉還未彎腰,張君小腹一緊,那一處已經硬了。
「那是你的銀票,要揀自己揀!」如玉轉身便走。
隔壁發財娘子一聲聲哼叫越來越疾,張君躲到窖門上仍還躲不開那聲音。
小寡婦雖走了,可是她周身的氣息還在,甜膩,沁心,在這昏暗的山窖中暗涌著。張君那小腦袋挺翹翹的,燥森森嗓子幾乎要冒煙了一樣。他揮不去自己曾在這山窖中滿懷而抱時,如玉那軟似游蛇的腰肢,閉上眼睛皆是她痴纏於自己身上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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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貢辦事兒倒是倉促,只是辦完了事兒還不肯走。坐起來嘆了口氣,四顧了一眼這小小的臟屋子,由衷而言道:「多少年沒來過這屋子,炕更破了。」
發財娘子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說道:「自來就聽說這屋子裡有些不乾不淨的事兒,今兒奴家還是頭一回家,族長大老爺年輕的時候,想必沒少搖這破炕唄,可能告訴奴家,那婦人們都有誰?這村子里的您只怕都睡過來了?」
陳貢哼哼笑著,心知這寡婦明面上裝純良,實則是個千帆閱盡的青樓貨,卻也應付道:「那裡那裡?除了你,我再未睡過別人。」
發財娘子心道怪了事了,你能沒睡過?
她笑著不言,也在炕坐了道:「族長大老爺,您瞧瞧,奴家本是個外鄉婦人,嫁到你們這村子里也是瞎了眼了,如今發財已經死了,我也不可能替他守著,您打問一房好人家,將奴嫁出去唄!」
「你果真當我們這村子,是你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陳貢聲音中有十分的威嚴:「村子里的光棍漢還一大把了,不先照應著本村,難道我將你們這些壯勞力都送到外村去?」
發財娘子暗道這人睡完了竟一點恩情不存,臉色說變就變。她剛與他睡過,為了那點恩情,此時也發起小脾氣來:「族長大老爺,里正大人都說了,初嫁從父,再嫁從已。若奴家果真找好個男子要嫁,你們族中也不能奴們怎樣。若你們族中的人敢再來鬧,奴家也學里正大人說的一樣,告到官府去!」
這是連如玉都捎帶上了,暗點昨天陳貢在張君那裡受的那一頓辱。
「愚婦!不知淺薄的東西。」陳貢仍還哼哼的笑著:「咱們陳氏族人,占著這渭河縣的一大半,我哥哥是渭河縣的縣令,我大嫂家舅哥在禮部,專修禮法。張君不過是個到此一游的貶官,他說什麼你就信?」
見發財娘子默默垂下了頭,陳貢仍還咬牙哼哼著:「如玉不懂事,以為那張君在她家吃了幾頓飯,混個嘴熟就有了靠山。實話告訴你們這些騷情媳婦們,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渭河縣還沒變天兒了,這陳家村,也是爺爺我說了算!」
張君心裡那個如玉,叫他碾壓,揉捏了百回千回。他終是無法泄出那腔火氣,才轉身要走,就聽發財娘子語氣里滿是好奇:「奴家就不說了,要老皮皮那個人,不如要個腳夫回來挑擔兒幫田地。可是如玉了,族長大老爺果真要把她配給虎哥?」
「哼!虎哥沒那福氣。」陳貢又是一聲笑:「如玉的運氣好著了,有貴人看上了她,只怕不是明天就是後天,那貴人就要來咱們村子了。要不然,朽屋霉炕的,我倒飭它做什麼?」
所以說,陳貢回到村子里住下了不肯走,不是為了魏氏,也不是為了發財娘子,而是有什麼重要的人物要來,他才提前回村,修繕房屋,要迎那貴人前來?
張君出了山窖,一路走到沈歸家推門進院子,東屋裡一盞油燈亮著。那個盜了御璽的沈歸,卻不在屋子裡,而是站在東屋外的窗子下。微弱一點燈火下,張君細細打量著這名聲傳遍西北的,曾經的西北狼沈歸。
年過三十的男子,長腿,勁腰一身短打,身形利落,眉目周正,光憑表面,看不出匪氣來。他緩緩抱拳問道:「不知閣下是?」
「沈歸!」一個叛逆朝廷,落草為寇的山賊,人人見之可誅,他倒敢光明正大的報出名號來。
不等張君再開口,沈歸又道:「正是那個當年橫掃西北,如今落草為寇的沈歸。張君,張欽澤,武德大將軍張震的二弟,歸元三年的探花郎。若不為禮部侍郎那句:百善孝為先,此人不算孝子,不足為天下先。張兄該是要做狀元的。」
他如此清楚自己的底細,張君便也不好說什麼,舒了兩手道:「出京城而一路三道旨令,能被貶到西北狼的家裡做一回里正,榮幸之至。」
出京三道旨令,這事沈歸知道。他從一進門,就知道張君曾翻過這個家,從每一本被蟲蛀空的書到每一隻箱子,連凳子都拆成了爛木頭。顯然,這被貶的,兩隻細手只會握筆的小翰林是途中接到的任務,要赴他的老家來尋一回玉璽。
沈歸忽而覺得有些可笑。他本以為太子會如對待他秦嶺中的據點一般,派六兵精兵來剿這小山村。卻沒呈想,太子只是借路,派了一個被貶的小翰林而已。而這小翰林,穿著件白衣飄搖而至,一路與文人論騷,墨客抒懷,花光了銀子,到這村子里才傻了眼兒,急於要走,應付差事,將他家翻了個亂七八糟,完全不掩形跡。
張君望著沈歸默了片刻道:「若沈先生不方便,在下仍卷了鋪蓋搬回埡口即可。」
沈歸一笑:「既你是客,那有逐出去的道理。你自在此睡著,我往埡口去睡即可。」
他話才說完,隨即進廳屋抱了床被子出來,擦張君的肩而過,出門去了。
就在沈歸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張君心中忽而一悸,雖他的想法荒唐而可恥,但卻怎麼強抑也抑不住。他腦海中閃過如玉舒開雙臂,鑽進沈歸懷中的畫面。
那嬌俏的小媳婦兒,是這村子里唯一與沈歸有直接牽連的人。她收過沈歸那樣珍貴的布料,替他掌管著銀子,肯定與沈歸之間早就寫下了嫁娶婚約。那她會不會與村子里別的婦人一樣,於深更半夜的時候,偷偷一人從家裡潛出來,到埡口去與沈歸幽會?
若是她想與沈歸幽會,簡直太方便了。因為她的家離埡口最近,而她對這村子里每一條路上的每一根草莖都熟悉無比。她可以於連貓都會迷路的黑暗夜晚,順利找到那間屋子並鑽進去,以自己溫熱的,帶著桂花香氣的柔軟身體,去慰籍那個落草為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