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三生三世這一世(1)
在相約的時間和地點。如初先到了。
她心中有些忐忑,虛海師兄倒沒什麼,現在她已經把他當親哥看待了,但是嚴世蕃……
他那番深情,她不是不感動,只是愛情是一件很殘忍的東西,它給了別人,那麼不管其他人再如何努力也不能拿回來再重新給予了。
所以,她對不起嚴世番。但是她無能為力,但願她能有辦法彌補。
胡思『亂』想著,遠遠就看兩個人走了過來,一個從左邊來,一個從右邊來,沒想到虛海和嚴世蕃居然同時到達,令她的為難加倍。
而兩個男人見到她都顯然很高興,可惜在見到對方時也都一愣,隨即都有點不高興。
「這不怪我。」如初解釋,「你們給我的信都沒有落款,我沒辦法通知你們,而你們定的時間和地點是完全一樣的。」
「這是緣份嗎?」虛海忽而一笑。
「我寧願沒這個緣份。」嚴世蕃惱火之下,一點面子也不給。「我偶爾路過此處,見如初一面就走。以後只怕沒有這個機會。聽說虛海大師已經身在戚家軍軍中,常常和如初見面,現在就不用跟我搶了吧?」
「在戚家軍中,總是一堆人,今天我倒也想和如初單獨談點事情呢。」虛海態度溫和,但寸步不讓。
平時,他們不會這樣的。但在他們心裡,既然已經不能得到如初,難道現在連第二名也排不上嗎?
如初很為難,在一邊勸道,「大家早就認識,何必如此呢?我跟師兄有很多話說,倒也想知道東樓的近況。」她不知道歷史上嚴世蕃何時倒霉,她得在此之前動手,改變歷史,救他出那個既定的可怕結局。
「你嫁了個好丈夫,抗倭的英雄。」嚴世蕃突然說,一臉落寞。
看他這樣,如初又不忍了,連忙岔開話題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咱們別這麼婆婆媽媽了。既然從前一起經歷過很多,今天就一醉解千愁好了。還有呀,我和一個男人出來,於我名聲有損,但如果是我接待兩個朋友。別人就說不出話去。既然你們一心為了我好,就別讓我為難啦。走,到最好的酒樓去,咱們今天不醉不歸。」
她說得豪邁,語意中又有點憂傷,兩個男人都抗不住了。儘管都想和她單獨在一起,尤其嚴世蕃,但卻不忍拂她之意,也就委委屈屈跟在她後面。
不過這情況和壓抑的氣氛在從早上喝到晚上后就改善了。在如意樓最好雅間里,三個人開始拘謹,但在如初刻意活躍氣氛下,他們彼此間放開了心『胸』。
「如初嫁人已經好多年了。倘若再讓你重新選擇,我有沒有機會?」嚴世蕃坦言,一點不掩飾對如初不變的深情。
虛海如今是俗家打扮,他本不想說出內心的話,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半真半假地道,「倘若我也來爭呢?有沒有機會?」
如初咯咯笑著,「我本來不該來到這兒,不該認識你們呀。也不知道是什麼千年緣份,才讓我出現在大明朝。可是我今天我忽然感覺。似乎很久以前我們就相識了。說不定真有前世今生的緣份呢。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是不是?聽說不管多麼相愛的人,在下一世遇到的機會也很小。不過我來的地方距離現在有很多很多世了,也許我們是再遇到了也可能哦。只是,沒能成為情侶罷了。」
「照這麼說,來生,來來生,也許我真的能得到你。」嚴世蕃好像是聽到了什麼重大的希望,兩眼發亮道,「只要我肯等,早晚會重逢的。下一回,我一定要早出現,這樣別人就不能和我搶你。」
「小僧一向愛早到,何況有佛祖保佑,我覺得我比較有機會。」
「屁話!下一世再遇到如初,誰也攔不住我。她一定是我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未必哦。」
「你說什麼?」
「我說的是真話。」
「唉,唉,不要吵嘛。」如初攔住就要爭吵起來的兩人,感覺虛海和嚴世蕃的行為與以住大大不同。或者是因為喝醉了的緣故,又或者是別的原因。
「以後的事誰知道呀。」如初道,「我只知道這一世我愛小光,上一世,上上世不知道愛的是誰?都說了緣份是奇妙的,非人力可為,不要吵嘛。其實我也很得意的,有兩個天下間最好的男人搶我的下一世呀。」
虛海和嚴世蕃對望一眼,都點了點,心裡也都想:不知道前世有沒有和如初相愛過?後世又能不能再牽她的手呢?這一世被戚繼光撿了先,以前也許是他們勝利了。以後鹿死誰手就不知道了。
三個人都有點喝高了,說了些在平常人看來可笑又無聊的話。但誰也沒注意到,有一個慈祥的老者出現在他們身後,輕輕地道,「胡如初,你和戚繼光的姻緣還需要考驗,可也許,你可以看看你前世和這兩個人的情緣,希望對你有幫助。要知道你和這三個男人可是糾纏了三世三生的緣分哪。」
說著一揮手,三個人全部伏在桌子上睡著了。
……
第一世,如初名為雨霖鈴,是巫馬國大將軍之『女』,也是一個『女』將軍。而她命令的人是……
……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沈沈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晚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草木蕭瑟。山巒連綿,巫馬國的『女』將軍雨霖鈴騎在馬上,帶著她的部下悄悄在山中古道潛行,一任清冷如銀的月光漫灑在她的身上。
不知為什麼,在這大戰前的一刻,她突然想起了父親,巫馬國的兵馬司大元帥,想起了父親最愛的這首與自己同名的詞。
此番左丘國恃強凌弱、不宣而戰,巫馬國倉促應敵,滿朝文武竟無人可用,只好由年邁的兵馬司大元帥和皇上的第二子巫馬臨江聯手上陣。雨霖鈴心疼老父還在病中。於是主動請纓代父出征。
母親去世得早,她是由父親一手帶大。當別的『女』孩兒是躺在柔軟香甜的搖籃里時,她卻是在襁褓中被父親綁在『胸』前,在馬背上成長;當別的『女』孩兒拈『花』刺繡時,她讀的是兵書,練的是箭術;當別的『女』孩到十五歲及笈之期,忙著選夫擇婿時,她還在沙場上,像個小影子一樣,陪著父親練兵。
多少王孫貴胄、將『門』虎子前來求親,她數不清了,可她捨不得老父,一直不肯點頭,更重要的是,她始終沒有遇到那個她一心等待的人。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但心中總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對她溫柔地笑,像父親一樣寵溺她,無論她做了什麼都會原諒她,又像天上的月亮一樣,無論她在哪,他晶瑩清幽的目光都會照在她的身上。
「報,前方發現敵軍大部向虎口關行進。」探馬來報。
雨霖鈴微蹙秀眉,明白敵軍是要偷襲本軍主力,讓二太子所帶之軍不能與虎口關的守將會合,如果他們的『陰』謀得逞,戰事將無可逆轉,巫馬國必亡無疑。
「把人馬分為兩隊,一隊隨馮副將速往臨江關備戰,另一隊隨本將軍連夜追擊,和二太子首尾相應,剿滅敵軍!」
「鈴兒――」馮寶是大元帥的老部下,聽雨霖鈴這麼決定,想要阻攔。
「軍令如山!」雨霖鈴說著,語氣雖然嚴肅,轉頭卻對馮寶偷偷吐了吐舌頭,一副小『女』兒的嬌態。
望著雨霖鈴縱馬絕塵而去。馮寶只能無奈地搖頭。
她畢竟只是個十八歲的姑娘,和他的『女』兒同樣的年紀,雖然她從小隨父親征戰無數,單獨領兵卻是第一回。可是元帥『交』待過,要相信巫馬國唯一的『女』將軍的能力,服從她的命令,儘管馮寶看得出元帥說出這句話時,眼神里深深的擔憂和不舍。
兒行千里母擔憂,同是為人父母,他怎麼會不懂?可是現在,他卻只能望著這位『女』將軍嬌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祈禱她的平安。
然而,雨霖鈴為了保住巫馬軍的大部不被突襲,在左丘軍就要發起攻擊時率先沖入敵陣之中,以幾個小縱隊把敵軍分割開,讓他們不能相互呼應。只是這樣一來,她自己就身陷敵軍的重圍之中。
就見她槍法輕靈,箭無虛發,胯下黑『色』駿馬,馬踏連營般將敵陣沖得七零八落,白衣翠甲上染得點點血紅。可時間一久,終究敵眾我寡,拼力堅持到巫馬軍的大部返身來圍剿敵軍時,已然重傷落馬,人事不知。
神智不清中,她輾轉反側,感到渾身上下如被火烤一樣的疼痛。而就在此時,有一隻溫暖的手撫上了她的額頭,輕輕擦掉她臉上的冷汗,撥開她頸邊的『亂』發,同時有一個低低的聲音在她耳邊說:「乖,乖,忍耐一下,馬上就會不疼了。」
這是哪裡?天堂還是地獄?如果是天堂,為什麼她那麼難受?!如果是地獄,為什麼有人這麼愛憐著她?他是誰?父親嗎?可是父親的手因為長年握刀,掌心中全是老繭,沒有這麼柔軟舒服,而且父親雖然愛她如珍寶,卻從來沒有這樣哄著她說過話,總是直著嗓『門』對她叫:「鈴兒,快來,爹有好東西給你。」
一抹抹清涼從她火辣的傷口上『盪』漾開,肩上、『胸』上、腹部、『腿』上,這大大的緩解了她的疼痛,使她有一陣意識清醒,想努力睜開眼睛,看清是什麼人在救她。
可眼前不知為什麼總是『蒙』上一層霧般,她的眼睛也完全無法聚焦,只看得見一個身影,襯著火光的黃『色』光暈,若有若無的。不知為什麼,她突然認出眼前的人正是她等待和追尋了千百年的人,只有他的笑容才會像夏夜的涼風一樣清淺、溫柔。
這一定是個夢!
耳邊是悉悉索索的脫衣聲,然後她的身子被抱在一個寬大的懷抱之中。她舒服的長嘆一聲,臉頰在他的『胸』膛上噌了幾下,讓自己完全沉浸在夢裡。
「你不要走。」她喃喃地哀求,生平第一次如此軟弱。
「鈴兒,睡一會兒吧。」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把濕潤的『唇』印在了她的額頭上。
恍惚中,她聽到了一陣清脆的鈴聲,像『春』雨一樣落入了她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