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八章[06.23]
徐靜書整顆腦袋「唰」地紅成熟透的莓果:「啊、不、那什麼……你們,看到了?」
真奇怪,昨晚她明明就沒在人群里沒有瞧見沐青霓他們三個啊!
「哦,果然是你,」沐青霓怒容一轉,笑眼彎成縫,附在她耳邊小聲道,「這麼容易就詐出來了,徐御史你防線很薄弱啊。」
昨晚她與申俊、羅真喝完小酒散了之後,想起好友趙蕎似乎也在城西夜市搭台說書,便趕去看熱鬧。
去時趙蕎那段書已快講到尾聲,沐青霓遠遠瞥見旁側樹蔭下與人攜手並肩的那個小姑娘身形與徐靜書很像,好不容易擠過人群去,樹下倆人卻已經離開了。
「我問阿蕎你是不是也去聽她說書了,她說是的,我就猜那個人是你,哼哼!」沐青霓得意地拍拍她的肩,「放心,只有我瞧見了,跟誰都沒說。連阿蕎我都沒說的!對了,那個人是誰呀?」
正說著,申俊與羅真也從後頭趕了上來。
徐靜書面紅耳赤扯了扯沐青霓的衣袖,沐青霓立刻貼心地點頭放了她一馬。
臨到快散值時,御史台都察院內突然響起十三聲撞鐘。
這是都察院召集眾人的訊號。
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大家紛紛凝肅了臉色,整理好官袍迅速趕往議事堂。
徐靜書一行人到了議事堂時,堂前石階下已站了許多都察院同僚,御史中丞江盈站在石階最上,身旁立了兩位做內城傳令官打扮的人。
而他們三人身後,站了幾個手捧托盤的內襯近侍。
人都到齊后,江盈唇畔揚笑:「昨日光祿府出了三月官考榜單,想必諸位都已知曉。今次官考文官前三都進了咱們都察院,都察院這回實在風光啊。」
往年沐青霓在明正書院時,連續三年都是一枝獨秀,是屬於被當眾表彰慣了的那種人。
面對主官及眾多同僚的祝賀,她極其江湖地抱拳拱手:「多謝多謝!今後還請各位前輩與上官多多指教啊。」
年輕人獨有的油滑中帶點頑皮,很是討人喜歡,前輩們面上露出和善笑意,氣氛頓時少了幾許嚴肅。
雖說徐靜書在明正書院的最後一年也沒少當眾表彰,但她平素少與人來往,不大會應付這種場面,只能紅著臉對大家頻頻回禮。
申俊也是個靦腆性子,臉上比徐靜書紅得還厲害些,整個人僵在那裡乾笑。
道賀的場面過完后,內城來的傳令官便宣了皇帝陛下對他們三人的嘉勉口諭,並請他們上前接賞。
徐靜書趕忙垂下紅臉,生怕同僚們瞧見自己倆眼彎成小元寶的財迷樣。
皇帝陛下出手賞賜,就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闊綽!誒呀,說不得這就夠攢一間廚房的錢了。真不愧是皇帝陛下!
徐靜書美滋滋隨著沐青霓與申俊上了石階,執禮謝過內城傳令官,又謝了主官江盈后,忍不住悄悄抬了點眼皮,覷向立在傳令官身後那位內城近侍手中蓋了大紅錦布的托盤。
紅布揭開,徐靜書的心情頓時有一點點複雜。
是看起來就很貴的硯、筆和古籍。
「賜,武德五年鎬京官考文官榜首,殿前糾察御史沐青霓,墨玉硯一台、羊脂玉柄赤金筆一對,並《海錯圖》一卷。」傳令官唱道。
沐青霓執禮:「謝皇帝陛下。」
而徐靜書與申俊的賞賜是一樣的,各得羊脂玉柄赤金筆一支,外加古籍一卷。
回到柳條巷時,趙蕎又出去說書了,趙澈卻又過來了。
徐靜書沒顧上問他來做什麼的,先高高興興將自己今日得的賞賜拿給他看。
「這個筆瞧著不實用,卻長了一副很貴的樣子,」徐靜書眉眼彎彎地盤算道,「若是拿到外間坊市去賣,怎麼也能賣出我兩個月薪俸的價錢吧?」
趙澈握拳,虛虛抵在唇畔輕咳一聲,哭笑不得:「你這傻兔子。拿到以後沒仔細瞧過?」
「仔細瞧什麼?」徐靜書一邊茫然嘟囔,一邊仔細端詳起那支筆,「不就一支中看不中用的……」
金玉鑲接處,用細細淺淺古體字刻著「徐靜書」三字。
「堂堂皇帝陛下,怎麼這樣?!」她抬起哭喪的俏臉,「刻名字的意思就是不讓倒手賣出去,是嗎?」
越想越不高興,她索性將那支筆丟給趙澈。
趙澈忍笑接過,順手在指尖上轉了個花兒:「皇帝陛下的賞賜,重點不在價錢,是在其背後的價值。」
文官得這種羊脂玉柄赤金筆,意義在於皇帝對其才學的認可,而吏部考功司在當年度對官員進行稽核考評時,會因這個賞賜而對受賞官員稍加傾斜。
按照以往不成文的慣例,得到這種賞賜的官員,通常有很大可能在年內就獲得一次升遷機會。
聽他解釋后,徐靜書一掃滿臉頹唐,頓時又搖頭擺尾地笑了起來:「那……」
「等等。」
趙澈瞪著玉柄上的半枚如意紋好半晌,一口酸澀老血堵在喉頭:「這筆,你只得了一支?」
「啊,青霓是榜首,得了一對,還有個看起來更貴的墨玉硯台;我和申俊就各得一支這個筆,還有一冊古籍。怎麼了?」
「堂堂皇帝陛下,怎麼這樣?!」趙澈委屈到想撓牆了。
他皇伯父這幾年怎麼這麼熱衷給年輕人拉媒?!拉媒就拉媒吧,眼神兒還不太好,亂點什麼鴛鴦譜!
因趙蕎不在,晚飯便只徐靜書與趙澈二人。
近來兩人其實並不少見面,譬如昨日在饌玉樓,譬如之前趙澈來幫助她做庭辯準備的那半個月,自是一起吃飯的,但飯桌上總是會有旁的人在,徐靜書都想不起來上一次兩人單獨坐在飯廳是幾時了。
她剛到信王府的那年,每日在萬卷樓接受段玉山的二度開蒙指教,然後就在含光院吃飯。
那時她最喜歡的就是晚飯時光。
因段家規矩嚴,若無要事,段玉山必定要在每天日落前趕回家陪父母尊長用晚飯,因此黃昏時含光院的飯桌上總是只她與趙澈。
趙澈從沒有拘著她遵循「食不言」的規矩,席間會允許她問許多問題,甚至會應著她一些不著邊際的閑聊,讓她慢慢明白許多從前不知道的事。
如今回想起來,正是他用這種不著痕迹地方式讓她驚惶的心慢慢舒張,無聲地呵護甚至縱容她在飯桌上嘰嘰咕咕毫無大家風範,才讓她一點一點安然舒張。
那一餐餐伴隨著親昵交談的晚飯,是徐靜書在這偌大鎬京城內最初的寧馨歸依。可後來她進書院讀書,而趙澈也開始忙碌起來,他們倆就越來越少單獨共桌而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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