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因禍得福
「何人如此聒噪,莫不是想驚了欽差大人議事嗎?」沈渙緊蹙著眉心,打發候立一旁的侍從下去查看究竟,隨即正要向趙汝楳請罪幾句,誰知抬頭卻是看到了這位史黨智者眼中的憂色,心下略一揣度,也是明白了對方憂從而來,當下也是對著徐逍遙等人道,「徐推司,今日所述案情,離奇曲折,本官自會協同趙大人察查清楚,找出這攪動風雨之人。欽差大人初到湖州,議了這許多時辰,想是身子也疲了,不如今日就此散了吧。」
徐逍遙拱手行禮道:「卑職臆想絮叨,叨擾諸位大人久矣,既然此間事了,自當就此拜辭。提刑司處,卑職也會將牽扯諸位大人的案卷勾銷,不過那侮辱民女的督監周文通,還望諸位大人曉以大義,使其早日來提刑司投案,也好明正法典,舒解受冤者心中怨氣。」
趙汝楳擠出幾分笑容,語氣淡淡道:「徐推司化解如斯陰謀危局,避免多位朝廷大員陷入互斗之中,趙某自當投桃報李,成全推司之請,且待趙團練回營查問清楚之後,自會命周督監上提刑司給出一個交待。」
徐逍遙聽到這裡,正要再次拜謝,卻是被趙汝楳伸手攬住,語氣幽幽道:「百聞不如一見,徐推司果然好手段,希望這漫漫長路,你都能終日乾乾、警醒至斯。」
徐逍遙聞言怔了一下,隨即回道:「大人賜教,卑職謹領!」
趙汝楳又是在徐逍遙肩頭輕拍了兩下,目光在這年輕刑名身上巡視了幾下,方才鬆開搭在對方肩頭的手臂,輕輕揮了揮手,立在堂中不發一言。
徐逍遙得到趙汝楳保證,哪還有不見好就收之理,當下便向著佇立一旁的秦天賜拱了拱手,算是謝過今日幫襯之恩,隨即便領著還自一知半解的呂木和李蕭,匆匆退出了這州衙外堂。
沈渙一直心繫后衙之事,看著徐逍遙等人沒了身影,對著趙汝楳道:「大人,是不是去后衙」
趙汝楳神情有些落寞地擺了擺手道:「本來某還有些疑慮這徐逍遙為何要打草驚蛇,若是只為周文通一人,似乎這一鋪弄險太大而獲利不足,待得此刻才明白了過來,原來他還想著救出那人。」
人之意,莫非后衙這動靜?」沈渙還心中存有一絲僥倖,這徐逍遙莫不成膽大至斯,敢光天化日來府衙劫人不成,不過隨即一個侍從自后衙踉蹌奔出,拜倒與地顫聲道:「回稟大人,昨日押入牢中那老者被劫一蒙面人劫走了!」
沈渙聞言身子一顫,差點癱倒在地,趙汝桂也是心火急升,怔怔地望著三步一計的欽差兄弟,心中暗道一聲,莫非這錦囊妙計就這麼被破去了不成?
秦天賜看著幾人的異狀,卻是不知究竟出了何事,不過隨即只聽趙汝楳吁出一口長氣道:「吾小視這推司小吏了!」
「徐捕頭,我們就這麼走了?」
待得徐逍遙等三人離開州衙許久,呂木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疑問。
徐逍遙停住腳步,臉色平靜地道:「不走還待怎地?難不成真就鎖了趙汝楳這欽差不成?」
「這麼說來那陰謀者果真就是趙汝楳?」
徐逍遙嗤笑一聲道:「自然是他!撇開方才我說過的五點不談,還有諸多證據,首先西貝貨兒子兒媳的屍體何來?前次提刑衙門就尋到了不少江湖人的屍體(此細節見本卷第六章),州府衙門亦是如此,我懷疑這兩具屍體就是那江湖人的屍體裝扮,否則一個女子手掌中為何會有老繭,而且此女傷口中尋到了絲線,但其所著服飾皆是布麻,所以顯然被人調換過衣物。可笑那西貝貨還推說這是紡織絲綢之故,實話告訴你們也罷,事後我真的潛入過軍營探察案情,也確實找到了那綉有梅花的布匹,但是既然那苦竹老人是西貝貨,為何真會有如斯布匹藏與軍帳之中,答案也只有一個,那陰謀者和趙汝桂根本就是!當然最為明顯一點就是,前後兩次殺人滅口者都是人馬,若是陰謀者和趙沈兩人沒有勾連,又是如何安排這批賊匪進行這第二次劫殺?」
「當然你們會問我既然有如此多證據線索,為何就要輕輕放過這三人。依著我的性子,自然恨不得今次就捉拿這三人下獄,但是經過李知廉一事後,我也知道憑著一腔熱血還有大宋刑統,並不足以扳倒這些權臣顯貴,若要成事,除了手上需要掌握如山鐵證,尚需配合天時人和尚可!」
徐逍遙見兩人聽完此番言論,臉上多少露出一些不岔之色,笑了一下繼續道:「在此案上,雖然證據繁多,但卻是無一可稱鐵證,至於那人和天時更是不足以壓制這天使欽差。所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索性在其面前直呈此事,一來是為敲山震虎,好讓陰謀者曉得提刑司並非無人,二來也是以放棄追查此事逼得他們丟車保帥,好使周文通入獄,三來則是因為即便此次等將這三人定罪,也難以傷其根本,還是等尤姑娘給我們帶來更大契機吧?」
「尤姑娘?」李蕭稍一錯愕,有些恍然道,「難道剛才那府衙里的動靜是尤姑娘鬧出來的?怪不得她和你一陣耳語后,便不知了行蹤。這——莫非府衙之內還藏有更大的玄機?」
「這是自然。」徐逍遙嘴角撇出一絲笑意,「方才我已然說過我們所見的苦竹老人是西貝貨,但是從來沒有說過以藏頭詩訴冤的苦主也是子烏虛有之人,既然是趙汝楳就是那調換苦竹老人的陰謀者,這真的苦主自然就被藏匿在了州衙之內。這也就是我說過的尤姑娘會擔負的重任!所以我們方才直接找上門去,也是不乏聲東擊西之意,好讓尤姑娘能夠暗渡陳倉救出那真的苦竹老人!那苦竹老人為了訴冤出奇計,甚至不惜殺人以達目的,定是有莫大的冤情!」
李蕭聽到此處才明白徐逍遙方才那看似無用的『打草驚蛇』之舉竟有如此多奇效,真可謂是一箭四雕,如此籌謀廟算,不愧是我崇拜的徐捕頭啊!
呂木的神色也是輕鬆了許多,不過旋即又是嘆了一口氣,「如此安排可謂皆大歡喜,只是苦了荼毒甚多的王天古夫婦了。即便周文通被送來頂罪,至多也是承認欺侮女子一事,對於這人命大案卻是未必肯認,畢竟我們在此案上也沒有確鑿的人證物證。」
徐逍遙聞言臉上的笑意也是斂去幾分,不過卻是沒有為王天古夫婦哀嘆,而是有些莫名其妙地道,「也許這對於王天古夫婦來說未必不是因禍得福吧!」
因禍得福?老父被殺,一傷一瘋,這福能從何而來?李蕭和呂木苦笑著對視一眼,徐捕頭這回賣的又是什麼關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