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如幻似真
夜色清冷,身單影只,白日里火紅色的衣衫也變得晦澀不明,漸漸融入了深邃的黑夜裡,點點吞噬著殘存的餘光。
當——噹噹——打更者的鼓梆聲終於響起,戊時一刻,正是夏日裡晝夜交替的時分。可是小院門裡依然靜悄悄的沒有他的動靜,自從今日午時那苦竹老人離世后,他又不見了蹤影,忙著他永遠忙不完的案子。
天際剩下的最後一絲亮光也終於消逝隱去,尤未雪伸著手想去捕捉什麼,不過抬手時才發現心角處傳來一陣隱隱的抽動,這就是靈魂被抽空后才有的痛楚嗎?尤未雪就這麼保持著她的動作,當濃濃的夜色中再也尋不到她美麗的身影,惟有痴痴地站立,讓窈窕而修長的身影與這朦朧的暮色相溶為一體。
師父曾經說過自己沉溺軍伍之事,不似一般的纖纖女子,那麼容易陷入情愛的桎梏。可是現在看來,萬能的師父也有犯錯的時候,周遭的空氣里浮動著的只有無盡的寂寥,讓平日里個率的她格外不安恐懼。
尤未雪跌跌撞撞地往廚房裡衝去,她記得那裡還放著一壇呂木娘子買給丈夫的好酒。愁腸方九回,寂寂夜未央。酒?我要飲酒!惟有酒入愁腸方能遺忘。
尤未雪捧起了恰好能夠擁入懷抱的酒罈,冰冷硬實的觸感讓她脆弱的心靈又是一顫,往昔的今日,擁著自己的本應是他的懷抱。尤未雪已然不敢再想,她害怕這種清醒的感覺,她一掌拍開了泥封的蓋子,入鼻的酒香卻是讓她終於忍不住噙在眼角許久的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女兒紅,為什麼要讓自己一個孤獨彷徨之人品嘗這嫁女必備的女兒紅!
尤未雪的脖子剛剛仰起,淳的酒液順著她殷紅的紅唇淌到了脖頸上,然後就無悔地沿著修長的脖頸一直流入敞開的衣襟,一直浸潤到了口,讓原本跳動的心也似乎慢慢停了下來。
慢慢地,她嗅到的只有浸潤心脾的芳香,她看到的只有晶瑩瑰麗的顏色色、而品到的只有甘洌爽口的味道。而餘光偶然觸及自己身上的紅衫,竟也不知何時變成了嫁衣。
她將酒罈拋到了一邊,陶片碎裂的『啪啦』聲如同那大喜之日的爆竹聲聲,如斯佳夜如此情,她將手伸入自己的懷中,掏出來的是那朵依然鮮的紅花,她怔怔地注視了許久,忽得明的臉龐上露出一絲紅暈,竟然是自己久違的羞澀,隨即她便將這朵紅花到了自己的發中。
醉里花花莫笑,奈猶被思牽情繞。
「未雪,你怎麼了?」
酒醉的女子而畔傳來那日思夜想的聲音,夢幻兩悠悠,唯酒可忘憂。尤未雪踉蹌著想去尋那碎壇上的殘酒,如果這是夢,就讓此酒伴著自己,讓這夢永遠不要醒來!
心急的她腳下更是不穩,腳下一個磕絆頓時讓她摔倒在了地上,嗚嗚,為什麼不讓我再喝酒,難道只讓我縱情這一夕也不行嗎?五月二十九,這是我的生辰,也是我們的定情之日!
「未雪,你怎麼坐在地上,我扶你起來。」
正在自怨自艾的尤未雪感覺兩隻手從肋下過,隨即便覺得肋處一緊,便被人從地上拉了起來,隨即耳畔傳來酥麻的感覺。
「未雪,你還記得此情此景嗎?去歲的今日,我們不就是這樣擁在一起嗎!咦?你怎麼哭了,難道是怪我來晚了嗎?」
尤未雪身子一顫,不敢回頭也不敢閉眼,生怕這只是一場易醒的春夢,她聲音微顫道:記起來了?記起我來了?」
「呵呵,別傻了!春來時分萬芳開,紅花顏色掩千花。我就是再怎麼失了記憶,也不會忘記那朵掩盡萬花顏色的炫目紅花啊!」
尤未雪的手慢慢抬起,不自信地探到身後,指尖傳來的溫暖的觸感讓她一直癱軟的身子終於僵直了起來,隨即她猛地轉身,深深地扎入了來人的懷抱。他記起來了,終於在這個日子,他記起來了!
心情激動的尤未雪自然沒有覺察到對方的身子有些僵直《電腦訪問.》,更不可能看到他額頭滲出的汗珠,她只想沉醉在一刻,讓時間永不流轉。
兩人就這麼相擁了許久,直到尤未雪也覺得雙臂有些酸麻,才倚在對方的懷裡,調適了一下身姿,用自己也不敢相信地甜膩聲線道:「師兄,你怎麼會忽得恢復記憶了呢?你不知道這段時日里,雪兒有多苦嗎?」
「雪兒,師兄也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今日起來的時候,腦海里就有一個聲音提點我今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我去做。但是直到中午時分問完苦竹老人的遺言,仍然記不起這時何事。下午我本想去找宋提刑商量一些案子,哪知到心神恍惚的我走得太急,就重重地摔了一跤,後腦也磕在了一塊突出的石頭上。所有的記憶也在那一刻涌回了我的腦子。雪兒,這段時間我如此待你,是我虧欠你了。要是以後再有此等喪心之事,就叫我五雷」
尤未雪連忙伸手捂住對方的嘴巴,心神搖曳道:「不要說,雪兒相信你,雪兒不怪你了。我就知道若是你心智清醒,定然不會這般對待於我的!」
尤未雪說完又是將對方牢牢用手箍住,過了一會兒又是羞澀道:「師兄,以前你不是最喜歡抱著我的時候,用手在我背心處」
「噢!師兄許久不和你這麼親密,一時倒是忘了。」他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即又是將尤未雪輕輕推開懷抱,在尤未雪疑惑的目光下,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隨即便塞到了尤未雪的手裡,「雪兒,今天是你的生辰,這對瑪瑙耳墜是師兄送於你的,你看喜不喜歡?」
尤未雪欣喜地打量著這對火紅色的墜子,臉上露出小女兒的嬌羞情態,用鼻子里發出的嚶嚀聲道,「師兄,你幫雪兒戴上嘛!」
「好,如此最好!」他一邊手腳有些粗笨的把手伸到尤未雪的耳側,等他看到那晶瑩如玉有泛透著人紅暈的耳珠,心神也是搖曳起來,愣了半晌才回復過些許神智,喉頭咽了一記口水,才聲音微顫地道,「對了,雪兒。為了買這對墜子,師兄的俸祿全花完了,現在囊中羞澀得緊。雖然記起了一些事情,但是腦子還是有些混混沌沌的,你還記得師兄是用什麼名義在錢莊開戶的嗎?」
「你就是用本名開的戶頭啊!好了,今日不要說這些瑣碎的事情,你快幫我戴上嘛!」
「噢!」一個傻愣愣的聲音應了一下,因為今夜是月尾,沒有多少光亮,所以他只好湊過頭去,好讓自己能看清那細微的耳洞。尤未雪也是借著這個機會,又是投入了他的懷裡,似乎就要膩在對方的身上,把這些日子的委屈都彌補過來。
「那我的本名」替尤未雪戴上了一側的耳墜,他有看似無意地問道。
「吱呀——」門軸轉動的聲音驚擾了這對久別重聚的情人,也打斷了徐逍遙的問話,隨即一個石破驚天的聲音嘶喊了起來,「安安,快來啊!你的情郎背著你偷人了!」
隨即雞飛狗跳、馬嘶人仰的聲音在這夏日裡的小院里陸續響起,暖玉在抱、芳香滿懷的徐逍遙側頭,只見門口已然人影憧憧地聚了好多人,連宋慈也是赫然在列,只見他不好意思地打了個哈哈道,「本來聽說你有案情找我商量,就過來,哈哈,怎麼知道,哈哈——」
尤未雪見狀連忙掙出徐逍遙的懷抱,飛也似地掩面逃入了她的屋裡,只剩下徐逍遙空自嗟嘆一聲,「葉大姐,我的大計功敗垂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