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踩堂管事
馬大麻子逃出來之後,順便摸清了道路,便打算營救柯好古。幸好他身上尚有賣條子石賺得的幾百法幣,便花錢雇了兩個大漢,帶著兩個大漢在深夜裡將柯好古劫了出來。
兩人好不容易才從蔣司令手裡逃出,都只想離鎮巴縣城越遠越好,拚命往蔭涼壩方向逃竄。柯好古將寶物也一同帶走,說應該將寶物交還烏家,這叫「物歸原主」,「管他娘的什麼蔣司令不蔣司令」。兩人本來打算直接將寶物送到烏家,在路上卻偶爾看見邊向財和許洞庭兩方的人馬在內白虎山下修整,兩人悄悄躲在後面山上,偷聽到邊向財和許洞庭談論要找「秀才娃二」報仇的事,才知道烏光宗在地獄寺里。
兩人本來對地獄寺這古怪的地方也很有興趣,只是從不敢一人獨往。現在烏光宗入了天堂山的伙,便打算上山找他,順便去逛上一大圈兒。兩人對天堂山的土匪並不熟悉,雖然馬大麻子認識龔老三,卻並不知道龔老三是天堂山的小頭目,再說龔老三也不一定便重新認了馬大麻子這個曾經的「麻臉的兄弟伙」。
因此兩人不敢從山門進入,馬大麻子說自己去找一條「茅狗路」,這小子四處探查一番,還真給他找著一條不是路的路,於是帶著柯好古沿著從祖山之上流下的溪河溯流而上,從百丈瀑布之傍攀了上去,到了瀑布之上卻看見原來上面有一條小河,遠遠的看見河裡卻有一個女子在洗澡。馬大麻子心裡有些異樣,轉眼間卻又忘得乾乾淨淨,興趣勃勃地說要看「婆娘家洗澡」。
柯好古卻是個老古板,說:「麻子,人家女人洗澡,要是沒穿衣服,看到了就不太好吧?」馬大麻子瞪著小眼向河裡的女子瞧了半天,才道:「我看好嗆是穿了衣服的,給老子逗是穿了衣服的,打濕了還不是差不多,看倒起光絲絲的,硬是安逸。嘿嘿。」
兩人正在閑話,不料那戲水的女子卻似乎並不會水,一不小心便沉入水中,在水中掙扎呼救。兩人嚇了一跳,都連忙奔了過去,跳入水中。馬大麻子雖然也想來個「英雄救美」,無奈柯好古身高腿長,捷足先登,總算將那女子救了上來。
那女子眉目如畫,容貌甚美,但自看見柯好古之後,便痴痴傻傻,嘴裡嘟囔道:「嘻嘻,哈哥哥,終於看倒你了,嘻嘻。」柯好古臉色微變,抱著那女子,卻不敢往她身上看,所幸這女子穿了一件白色的戲服,裡面尚有一件內衣,並不如何暴露。馬大麻子搶了過去道:「呃,給老子,還是讓我抱一哈噻!」柯好古道:「你人矮,在水裡抱不動。」馬大麻子怒道:「老子最不安逸別個說我矮。哪個說的老子抱不動,你讓我抱一哈台曉得。」
柯好古道:「好嘛,給你!」說著把那女子扔給馬大麻子,馬大麻子伸手一接,手裡猛地一沉,腳下一滑,「撲通」一聲沒入水裡,嗆了一口水,兩隻手卻把那女子舉出了水面。接著便拚命掙出水面,大聲道:「快點,快點!勒個婆娘硬是抱不動!」忽地又嗆了一口水。柯好古只得把那女子從水中抱起。
馬大麻子從水中掙紮起來,右手卻忽然觸到水中一個圓不溜秋的東西,上面似乎還有絲繩之類,順手便將那件東西從水裡提了上來,猛一看時,嚇了一跳:「嘢!死鬼腦殼嗦!」嚇得將那東西扔了。
那女子卻嬌聲叫道:「我的,把它還給我。」柯好古伸手將那怪東西拾起,那女子才笑了:「哈哥哥,嘻嘻。」馬大麻子道:「給老子,婆娘家拿起一個死鬼腦殼搞啥子嘛?給老子硬是怪吶!」
原來這東西竟然是一個木製的人頭,上面粘有辮,上了生漆,描畫細緻,眉目宛然,嘴角翹起,卻帶著詭異的微笑,猛然間看到十分嚇人。
柯好古道:「這是雒戲用的道具,你沒看見過?」馬大麻子道:「老子從來沒看到過哪個唱戲的搞勒些檯子,嗲他媽一個死人腦殼待手頭住啥子?」心裡卻忽然一驚:「給老子,那個大莽子婆娘好嗆叫啥子『雒戲胖妹兒』,嘢,勒個婆娘莫非和她有啥子關係。」他心裡害怕,卻又捨不得離開,因此壯著膽子又道:「不說了,我們快點切找秀才娃二,把你荷包頭那砣怪家什還給他,逗算了事。」
柯好古一邊將那女子抱上岸,一邊道:「這個木人頭下面可以打開的,可以套到你腦袋上。」馬大麻子道:「嘢,給老子你勒不是要我裝鬼大爺駭人嗦?」柯好古道:「雒戲的裝扮是有些嚇人,那也沒什麼別的希奇。」說罷將上漆的木人頭給了馬大麻子。馬大麻子雖然不喜歡,但也只得將人頭塞入隨身所帶的一個布袋裡,提著跟在柯好古後面。
兩人沿著河邊向北而行,走了不到小半個時辰,便看見烏光宗一個人坐在一棵大樹下,好似在愣,這才大聲叫嚷起來。
烏光宗聽兩人說到這裡,笑道:「柯大哥,馬大哥,你們兩個硬是辛苦了。先坐倒休息一哈。一哈兒倩倩他們逗回來了。」他說得隨意,並沒意識到柯好古和馬大麻子不知道寧芫倩是誰。
果然馬大麻子一臉詫異的問:「倩倩是哪個?」烏光宗正要向他解釋,忽聽有人大聲笑道:「柯老哥子、麻臉的哥子,歡迎!歡迎兩位!」原來正是賽鳳凰等人回來了。眾人沿著河邊往北尋找傅麗瑾,卻不料她今天卻去了南面,因此撲了個空。
賽鳳凰在李黑娃家的大院里曾見過馬大麻子和柯好古,這時便認了出來,大聲招呼。兩人見了賽鳳凰面貌似乎在那裡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神色木然,不知如何回應。馬大麻子好一陣才回過神來,愕然道:「你……你不是唱蓮花老兒的告花兒頭兒嘜?」
旁邊的一個女子道:「麻子臉,你給老子硬是亂喊嗦?勒是我們天堂山的龍頭大姐。啥子告花兒頭兒都來了。要是二天又喊錯了,我王幺妹第一個理麻你。」馬大麻子回頭見王幺妹長得甚是結實,大手大腳,橫眉立目,一幅兇相,連忙認錯:「我說起耍的,你硬是來真的嗦?」只聽後面數個聲音道:「那莫必還跟你辦燈兒嗦?你要是再犯錯,我錢大姑也不饒你。」「我冷二妹也不饒你。」「我們都不饒你!」
馬大麻子見十多個女子都對自己大加恐嚇,心裡不忿,嘟噥道:「給老子,我將將不過說錯了話咯嘛,你們勒些婆娘家啷克揪倒起我不放噻?」眾女子這才笑道:「麻子臉你各人曉得都好!」一起圍過去看樹下的女子。
忽聽後面一個女子嬌聲呼道:「烏哥哥,我們回來了,唉呀,勒個是傅姐姐吧!」馬大麻子回頭一看,心裡狂跳,嘴裡結結巴巴的道:「是你……狗……你逗是倩倩?」只見寧芫倩俏生生的站在烏光宗面前。
寧芫倩見到馬大麻子,先是一驚,隨即笑道:「是啊,我已經嫁給烏哥哥了。」馬大麻子回頭看看烏光宗,只見他正情意綿綿的看著寧芫倩。忽然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涕淚齊流道:「狗屎娃嫁給了秀才娃二,給老子我硬是沒得運氣得喲!」說完,奔向河邊,「撲通」一聲跳入河裡。
馬大麻子自從認出寧芫倩是一個女孩之後,便害了單相思,以為自己腰纏萬貫,定然可以娶回「狗屎娃」,卻哪裡知道這小姑娘和烏光宗早已前緣註定,他對寧芫倩的身世更是一無所知,從頭到尾都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這時眼見僅有一點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也瞬間破滅,又放不下面子,便要自尋死路。
眾人無不大驚失色,烏光宗和柯好古慌忙跳入河中去救馬大麻子。馬大麻子放聲大哭道:「哪個喊你們救我,老子硬不不想活了,安死待河頭算球了。」兩人不由分說將他從水裡拖了上來。眾人不知底細,都過來安尉他。馬大麻子半晌方恢復平靜,眼睛卻開始往女人堆里瞅。
烏光宗笑道:「馬大哥,勒高地有嘿多漂亮妹崽,看起了哪個老弟給你做媒。」馬大麻子哼了一聲道:「老子的事不要你娃來管。嗚嗚,給老子,住啥子都倒霉,跳河都安不死,硬是沒得法了。」馬大麻子又嗚咽了幾聲。十多個女子見馬大麻子的模樣,都捂著嘴偷笑。
賽鳳凰等人卻圍在大樹下,七嘴八舌的問坐在樹下的女子:「金鳳四大爺,你爪子了?啷個不說話?」「傅姐姐,你是不是病了哦?」「傅麗瑾,喊你啷個不待應?」原來這女子便是傅麗瑾。
傅麗瑾見到賽鳳凰等人,彷彿瞬間回復了神智,輕聲道:「沒得事,我……我太高興了。」賽鳳凰道:「你天天往河頭迢,你倒耍得安逸。你我們天堂山碼頭明天逗要住方手了,你勒個黃鸝老七還是應該把事情管起來噻。」
傅麗瑾見柯好古站在一旁,時不時看自己一眼,臉上涌過一層紅暈,清了清嗓子才道:「賽大龍頭,我沒得事。你要我管啥子事逗儘管說嘛。」賽鳳凰便跟她說了烏光宗入會需要「恩承保引」的事,傅麗瑾早已看見烏光宗和柯好古說話,更覺親切,便滿口答應。
賽鳳凰又尊重對烏光宗道:「烏老弟,我們撇脫些,你現在已經『恩承保引上』都有了,逗算加入我們天堂山碼頭了,別個問起也不怕。你現在是我們的『踩堂管事』,逗待勒點教傅麗瑾她們一些簡單的話,明天主要還是由你來念。」烏光宗連忙點頭答應,心道:「教她們念這些句子可真是一件難事。」
袍哥的入會形式都是比較正規的,新會員通過入會儀式之後,還要六個月才能成為正式袍哥。
但賽鳳凰獨立開山立堂由於時間緊迫,又想借重烏光宗,便不願屈從男人們的規矩,不落窠臼,因此一切從簡。只是明日的開山立堂大會需要隆重一些,賽鳳凰卻也不願向熟知規矩的袍哥請教,更不願他們前來插手,因此烏光宗的「踩堂管事」就成了她的金字招牌。
烏光宗雖然苦惱,也只得老老實實的將眾人都教了數遍,賽鳳凰並不苛求,說:「只要每個人能說上一句,都要得了。其他的逗由你勒個踩堂管事幫忙念一哈。」雖然除了賽鳳凰和傅麗瑾外,其他幾個人大字不識一個,但由烏光宗教上數十遍之後,眾人卻把幾句讚詞念熟了。賽鳳凰和傅麗瑾人本聰明,又曾在許洞庭手下呆過一段時間,對海底略知一二,這時稍微念上幾遍,便都熟記在心。倒是錢大姑和王幺妹等粗陋婦人費了烏光宗大半的時間仔細調教。
馬大麻子見烏光宗居然成了女袍哥碼頭的踩堂管事,艷羨不已。然而想起白香香也在山上,不知這婆娘什麼時候又跑出來為難自己,便有些擔心吊膽,悶悶不樂。柯好古等眾人歇息時,將烏光宗拉到一邊,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塞到烏光宗手裡,說道:「烏老弟,勒是你們家祖宗牌位里藏的寶物,你自己收好了。」
烏光宗連忙稱謝,接在手中時,覺得沉甸甸的,仔細看時,卻見那東西一團黝黑,四面都有幾根短棒伸出,質地模樣都古里古怪。寧芫倩好奇,從烏光宗手裡奪了過來,把玩欣賞一番,笑道:「烏哥哥,上面還有些怪模怪樣的字,我一個都認不出來。」柯好古道:「這些字可能是失傳的文字,我研究了很久,仍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烏光宗道:「柯大哥都看不出明堂,倩倩你逗不要白費力氣了。」寧芫倩嘟著嘴把東西還給烏光宗,烏光宗笑著將東西塞入懷中。
馬大麻子卻將布袋裡的木人頭掏了出來,扔給傅麗瑾道:「勒,你的人腦殼還給你!」傅麗瑾連忙將人頭接過,忽然將人頭頸部一掰,舉起來往自己頭上一罩,原來人頭竟然是中空的。馬大麻子見傅麗瑾模樣瞬間便變得可怖,嚇了一跳道:「嘢!原來洞洞頭王小蛋他們看倒的妖怪逗是你嗦?」
傅麗瑾將人頭摘下,怒道:「麻子臉你再亂說,我叫哈哥哥捶你!」馬大麻子駭然道:「哪個是你的哈哥哥?我沒惹他哈。」傅麗瑾走過去打著柯好古的手道:「他逗是我的哈哥哥。」柯好古臉上燒,連忙甩開她的手,囁嚅道:「你……你不要這樣嘛。」
馬大麻子大吃一驚道:「嘢,希得好我沒得罪柯老弟,給老子,勒是啷個生起的?不好生點遭她的哈哥哥哈戳戳的捶一頓都不曉得哪三起!」烏光宗見兩人神色,似乎便是一對情侶,雖然甚是奇怪,卻又不便問起。
柯好古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正色對烏光宗說道:「烏老弟,我們兩個從蔣司令那裡逃出來,蔣司令肯定會派人來抓我們,你看怎麼辦?」烏光宗低聲道:「我看這種事還是不要跟賽大龍頭說。你們兩個逗躲待碼頭耍,把衣服換一下,化一下妝。蔣司令的人認不出來你們就沒得事了。」
柯好古連稱好主意,馬大麻子也興奮異常。兩人等烏光宗教完眾人讚詞,便跟著眾人一起到了地獄寺里。烏光宗給二人找來幾件土匪的服裝,重新穿戴一番。
馬大麻子將臉上用水調的紅泥抹了抹,將臉上的大麻子都遮住了,成了一個紅臉的矮胖土匪。自料便是見著了白香香,也不會被她輕易認出來才算放心。柯好古則將脫了中山服,穿上土匪的粗土布衣服,把眼鏡也摘了,他本來三月未理須,此時便象是野人一般,倒也不用刻意化妝。
兩人這一喬裝改扮之下,眨眼之間變成了一高一矮兩個土匪,混在土匪隊伍里倒也不十分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