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道
「我靠!」我和皮包兒同時發聲大喊並用力向後仰去。
「鬼啊!鬼啊!」皮包兒喊。
「媽啊!媽啊!」我哇哇亂叫。
我倆跌撞地跑到外間,皮包兒伸手就去抓門。
「不要命了!」我指指外面的雷。
「不要命了!」他看了看裡屋的棺材。
於是我兩就擱那兒僵持,與其說是僵持不如講是在選擇被雷劈死還是被殭屍咬死,哪種死法更舒服一些。然而奇怪的是,裡屋那棺材內的屍體,並沒有像我們想像中那樣站起來,然後跑到我們中間做「老鷹抓小雞」的遊戲。
粽子睡著了?或者這不是粽子,只是一具年代久遠保存良好的屍體罷了。
「讓你平常少看小說,你不聽,你不聽!」我們擱那兒傻杵了十幾分鐘后,恐懼終於變成了尷尬,尷尬又巧妙地轉化成了戲謔。
「你,你要不去看看。」我望著皮包兒。
「你怎麼不去!反正我不去!王八蛋才去!」於是我兩當中必定要有一個王八蛋。
「你跟他睡了那麼長時間的覺,你兩關係不是鐵么。」
皮包兒恨不得撕爛我的臭嘴,「要去一起去。」
我倆便緊貼著牆往裡間屋挪。當我們再次點起腳往裡面窺視時,我們終於確定這只是一個沒有任何傷害性的死屍,當然不排除傳染病。
我們再一次又一次短暫地閃亮后,我們終於看清了整具屍體。棺內屍身呈蜷縮扭曲狀,屍身粗糙皸裂,看樣子已經故去多時。奇怪的是屍身並沒有腐爛,而是以一種像極了風乾臘肉的狀態保存下來,當然這並不能勾起我的任何食慾。再往面部看,死者面目扭曲猙獰,嘴部大張,顯然是死時受到了難以忍受的疼痛。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冤親債主,勿要傷我!」皮包兒站在一旁叨叨念念,像極了大川埋人頭時的大川。
「皮包兒,你說躺著的這位咋半抬著個頭呢?」我納悶道。
「呃,是不是躺著躺著落枕了?」
我幻想了一下那個畫面兒,要不是這裡的氣氛過於詭異,我能笑出聲兒。
「他媽正經點!好歹是個死者。」
「你問我,我他媽哪裡知道啊!」
「你好歹跟他睡了那麼長時間啊,興許還嘴對嘴兒……」我再次開始對皮包兒的戲謔,「話說你小子睡覺夠沉得,下邊壓個人都感覺不出來。」
「昏迷!昏迷行不行!再醒來我聽見你再外邊,根本沒心思管下邊兒是個啥。」皮包兒一個勁兒的強調是昏迷,不是睡覺。然後被我說得好像自己都感覺噁心起來,吐了幾口痰,跳到一邊乾嘔去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地拍著木棺。有可能是我用力過猛,也有可能是皮包兒跳動時觸碰到了棺材,只見棺材里的頭顱晃了晃,然後向一邊歪去。
「有東西,快看!」只見那顆人頭正好枕在七星板最高處一孔,而從這孔里突出一塊兒鐵質大疙瘩。
「怪不得這死鬼半抬著頭,原來是枕不下去啊。」皮包兒湊了過來。
「我們得想辦法把屍體弄出來。」
「幹嘛?不就是有塊兒鐵嗎,又不是古董。」
「你不知道,這七星板為亡人陰床,寓意為後人招壽招福,下面多以空心草為墊。這副七星板下卻被鑄了一個鐵疙瘩,這裡面必有文章。」
「你他媽還懂這個?」皮包兒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
我就白了他一眼,「從小擱農村長大,啥事兒沒經歷過。」
反正死屍又不咬人,我們咬了咬牙跳了進去。
「對不住了,大爺。你得換個地方躺著。」然後我倆一頭一尾去抬那具男屍,誰知是心理因素還是屍身早與木板粘連,我們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把屍體抬出去。
「不行啊,怎麼這麼沉!」皮包兒呼哧帶喘地看著我。
我知道費力氣沒用,便蹲在一旁研究著那個鐵物。我發現這其實是一個被打磨成橢圓形的凸起,被人為鑲嵌在七星孔內,略高於木板,和這個七星板並不是一體。
我用手去摳,摳了半天沒有反應。於是我拿腳去踹,一下,兩下,「轟隆~」這棺底竟被製成了一個翻板,冷不防一折,我和皮包兒跌了下去。
一直跌落了足有四五米高,我們重重地摔在地上。「噗通!噗通!」然後是我倆猛烈地咳。
「死了沒?」皮包兒問我。
「差不多,咳咳。」我掙扎地爬起身,胸部感到劇烈的疼痛。
我把皮包兒攙起來,用手指四下摸了摸,這是一個局促的長廊,我們正好落在這個長廊的最盡頭。「地道!這是地道!」我摸到了人工挖掘的痕迹。
「有救了?」皮包兒欣喜。
「差不多吧,電視里都這麼演。」
於是我聽見皮包兒那種不陰不陽的語氣,「他媽少看點兒電視。」
我倆互相攙扶著往甬道的那一頭走去,很長也很幽暗。我們走得很慢,我們感覺得出來甬路是慢慢往上移升的。走了大概半個小時,開始有了青石墁的路基,看來原先這裡準備作為永久工事,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給停滯了。
我們很幸運,沒有岔路,沒有流沙,沒有怪蟒,沒有毒蟲。但是說實話,這種近乎密閉的空間和感覺壓的人喘不過氣來,我們互相取樂逗笑,講著不是那麼可樂的黃色笑話,以圖讓這個望不到頭的旅途能夠快些。
地面和四周牆壁開始變得越來越潮濕,在我們手指滑過的地方甚至生長了苔蘚。這是好事兒,說明附近有河流,也就是我們離地上越來越近。
在經過將近兩個小時的不停歇跋涉后,我們終於聽見了「嘩嘩」的水聲,我和皮包兒不由加快了腳步。我們已經沒力氣再說話,我們接近力竭。不一會兒前方開始出現豆大的光,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這個漫長的夜終於過去了。
皮包兒掙開我摻著的胳膊,加快腳步往前跑了幾步。當他抵達洞口后,他回頭開始沖我嚷。「嘩嘩~」外面流水的聲音太大,以至於我一遍一遍地詢問著「什麼!你他媽再說什麼!」
當我慢慢挪到洞口,我終於明白了皮包兒的叫嚷——這他媽是個瀑布斷崖。
「水簾洞?」我腦子一抽,向外望了望,湍急的水流在下方的池潭裡,濺起巨大的白色浪花。我們所在的位置在這個瀑布中間靠下的位置,不算高,但是如果下面沒水的話,我相信這高度足能夠把我們摔死。
「跳?」皮包兒看看我。
「跳你大爺啊跳,你拍電影呢!你沒主角光環的!」我白了皮包兒一眼。這才發現他從棺材翻下來那下摔的夠慘的,我背部著地只是摔斷了幾條肋骨,而皮包兒似乎是臉著地,現在滿臉都是鮮血凝結的黑褐色血痂。
「那要不回去?」皮包兒很會提餿主意。
我獃獃地望著下方的池潭,看來昨夜的雨水下得很大,那潭內的積水深不見底。
怎麼辦!怎麼辦!我大腦飛速的旋轉。返回去?單是地道盡頭與宅院四五米的落差,我們就很難爬上去。況且那詭異的宅院不知道現在怎樣了,雖說現在天亮了,雷住了,但一想到還要再見到黑皮我就頭皮發炸。
跳下去?可足有五六樓高,非傷即殘,並且我和皮包兒現在都是摔過一次的人了。
不跳,等人來救。這山野茫茫等一個幾率渺茫的有緣人,形同與自殺。
世上最悲慘的事莫過於,你剛從絕境中逃出來,馬上又陷入了另外一個絕境。
我努力思考著,如果這真的是李結巴他們逃走的秘密通道他們會怎麼辦。「對了,藤蔓!藤蔓!」我激動的大喊。
在洞口不遠處曲曲扭扭蜿蜒著好幾股兒臂粗細的藤蔓,我們可以把它打結成繩子。我把想法跟皮包兒講了一下,皮包兒誇我「你真特娘的聰明!」
因為藤蔓離得洞口比較遠,我們只好兩人互拉著手探身子去往外夠,廢了好大勁才弄斷兩根兒。蔓太粗也太沉了,然後我們又在洞口費了好大勁把這兩股藤蔓打成繩子,大概有五六米長。
我們把藤蔓一頭纏在洞口一塊兒較大的石頭上,然後把藤蔓另一頭綁在皮包兒身上。皮包兒滿眼熱淚的看著我,他認為在生死面前,我竟然把第一個活的機會留給了他。
我白了他一眼,說你想多了,其實我只是想試試這繩子的牢固性。然後皮包兒變得更激動,那種恨不得把我撕成兩半的激動。
我思索再三,決定把繩子的中間部分纏到自己身上,因為藤蔓再加皮包本身的重量,會使懸出去的部分變得很重。
「其實,按照牛頓的重力加速度加地心引力,加垂直落體來說……」我運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有關物理名詞,開始給皮包兒洗腦。
皮包兒伸雙手向外接了捧水,開始洗臉。然後半信半疑地問了我一句,「保險?」
我拍著胸脯打保票,「絕對保險!你峰哥啥時候騙過你,我以我的學歷擔保!」
然後皮包兒開始一點一點往洞口蹭,蹲在洞口看了半天就是不敢。我就罵他廢物,然後適時的又把牛頓大人搬出來吹噓一通,「放心吧,絕對沒事兒,牛頓說的。」
皮包兒咬咬牙,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剛要往下跳,突然回過頭來,莫名其妙地問了我一句,「峰哥,你到底什麼學歷啊?」
「初中沒畢業!」我一腳把他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