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我寧願死
第657章我寧願死
墨雪舞默默地在心裡抹了一把冷汗,仍然保持著和和氣氣的微笑:「凌太子過獎了,我哪有那麼出色。倒是你,那才是真正的太優秀了!我以前也算是個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女漢子,卻硬是被你任意搓扁揉圓,折騰得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原本那點骨氣和硬氣早就被你磨得差不多了,還說什麼審時度勢,能屈能伸?」
凌淺月越發笑得有些無法自制,卻又因為一貫的高貴優雅不願太過失態,忍笑忍得雙肩都在微微顫抖:「謙虛了。我要真把你的骨氣和硬氣都磨得差不多了,又怎會直到現在還沒能完全把你征服?別看你嘴上說的好聽,其實我在你心裡根本一文不值。雪舞,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願意給你時間,等你真心接受我?」
墨雪舞想了想:「不知道,願聞其詳。不過你是不是少喝一點,喝多了傷身……」
凌淺月哪裡肯聽,又喝了一杯之後才淺淺一笑:「你真正擔心的不是我喝多了傷身,是怕我喝多了亂性吧?不過不用怕,我自己的酒量自己有數,一壇酒,我醉不了。」
嘴裡說著醉不了,墨雪舞卻分明看出他的眼神已經比剛才朦朧了些,雖然越發美得語言無法形容,但這也就表示他的理智隨時可能全線崩潰。關鍵她現在又動彈不得,他要是真的亂了性,除了一夜風流之外,別的就不用想了。清白什麼的恐怕就會成為昨日黃花,一去不返。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說的是真的。」凌淺月又喝了一杯,聽聲音倒是挺清醒的,「雖然這壇酒我全喝下去,不敢說跟沒喝之前一模一樣,至少不會酒後亂性,對你用強。你知道為什麼嗎?」
墨雪舞巴不得跟他多聊幾句,這樣他就沒空喝酒了,便乖乖地配合著反問:「為什麼?」
「因為得到你的人很容易,得到你的心顯然難如登天。」凌淺月認認真真地回答,認真到讓人看不出絲毫戲謔的味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懂得太容易到手的,往往不值得珍惜,越是歷盡千辛萬苦,甚至千錘百鍊、千磨萬擊、千難萬難才得到的,才是值得用生命去呵護的。何況我想要的,不只是一個女人的身體,否則這些年我早已妻妾成群。」
墨雪舞淺淺一笑,倒是不怕說實話:「雖然這句話說出來,你肯定會不開心,不過我還是要說,你要得到我的心不是難如登天,是這輩子不可能。」
凌淺月嘴角的笑容雖然微微凝滯了一下,卻並沒有太多不開心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記得你說過,要你為我動心,除非我認識你在滄海王之前……」
卧槽!我幹嘛又幫你回憶起這茬,你該不會又想封印我的記憶吧?
我就說咱倆根本不能聊天,要不然絕對一句話踩一個雷區,炸不死我不算完!
看到她的表情,凌淺月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別怕,我不是要封印你的記憶。雖然我也知道那樣做你會很快接受我,但那樣我得到的就不是真正的你了,對我來說沒有意義。至少,跟我得到狐族任何一個女人有什麼不同?我想要的不是那個。」
這話倒是。封了她的記憶,她就彷彿重新投胎轉世了一樣,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了。對凌淺月來說,墨雪舞真正吸引他、動了他心弦的,恰恰是如今這個她。
這幾句話讓墨雪舞的心奇迹般地定了下來,笑容也不再那麼殺氣騰騰:「我說過你是絕對的主宰,無論怎樣都是你說了算,就算你要玩貓抓老鼠的遊戲,我也只能乖乖奉陪,這點覺悟,我有了。」
凌淺月又笑了笑,不過還沒開口,就突然再次咳嗽起來,幸好這次不像剛才那麼狼狽,也沒有再吐血,卻也令原本白皙的臉頰泛起了兩抹嫣紅,越發美得令人意亂神迷。不過也因為如此,墨雪舞才想起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凌太子剛才說,最討厭血腥味?」
「是啊,有什麼問題?」凌淺月點了點頭,「血腥味多麼令人噁心,還用我告訴你嗎?我寧願多聞一聞花草的清香,多聞一聞飯菜的香氣,甚至哪怕是我原先最討厭的女人的脂粉氣,都比血腥味好聞了不止千百倍。我六歲那年開始習武,我的習武之路,就是從殺戮和血腥開始的,那個時候我就開始討厭血腥味,討厭殺戮……」
大概這幾句話觸及了一些他不願再提起的回憶,他突然直接搬起了酒罈,咕嘟咕嘟灌了好一會兒,才砰的一聲把罈子放在了桌子上。除了臉頰的嫣紅比剛才更濃了幾分,眼神也已經有些迷亂,所謂這一壇醉不了,是認真的嗎?
可墨雪舞暫時顧不上這些,聽到他的話,她眉頭一皺:「你六歲就殺了人?」
凌淺月搖了搖頭,身軀微微有些搖晃,幸好還可以比較穩當地坐在椅子上:「不是人,是狼。我習武的啟蒙師父是父王,他第一天教我習武,就把我關到了一個鐵籠子里,籠子里除了六歲的我,就是一匹狼,一匹餓了三天的狼,而那狼的個頭,幾乎是我的兩倍。父王說,如果活下來的是我,我就可以開始習武,而且從那天起,我就是狐族的太子。」
墨雪舞的目光已經變得幽冷:「如果活下來的是狼呢?」
凌淺月卻不答,慢慢趴在了桌子上:「不要問……我不想說……不想回憶……」
墨雪舞咬唇:不是你讓我陪你聊?不然聊點別的?可看你這樣子,怕是聊不成了。
果然,隔了一會兒,凌淺月就站了起來,輕撫著額頭苦笑:「糟了,喝的有點多,今天先不聊了。你先睡,明天我再帶你去見落月吧。」
墨雪舞沒有做聲,因為她心裡的感覺越來越奇怪。凌淺月,絕對不是在山洞想要佔有她時呈現出來的那種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惡魔。
第二天天亮之後,墨雪舞就盼著凌淺月來帶她去見凌落月,可是左等右等,等了整整一天,又是黃昏將至時,凌淺月才終於出現在了她面前,推著她來到了落月閣。儘管知道凌落月已經完全不記得她,墨雪舞還是有些急切,想儘早確定他有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到門前停住腳步,凌淺月敲了敲門,隔了一會兒,凌落月就過來把門打開:「太子哥哥……她是誰?」
凌淺月笑了笑:「你的太子妃嫂嫂。」
凌落月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嫂嫂?我不在的這幾年,你已經娶妻了?原來你喜歡女人?」
凌淺月一下子就笑出了聲:「怎麼你也這樣說?我到底什麼地方讓你們以為我好男色?」
凌落月抿了抿唇,重新把目光落回到墨雪舞臉上:「我走的時候,不記得狐族有這麼個人,這是你從虞淵大陸帶回來的嗎?如果我沒看錯,她應該也是狐族人吧?」
凌淺月點了點頭:「進去說吧。」
墨雪舞無比失落。果然,凌落月完全不記得她了,不記得他們在一起經過的所有的一切,那些朝夕相處、生死與共、同床共枕他全都不記得了。從此之後,她就在凌落月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了,這種感覺,真的挺難受的。
剛才第一眼看到凌落月,不用任何人來告訴她,她就知道凌落月已經恢復了記憶,因為他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跟她認識的那個少年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了。
他的臉容比過去更晶瑩,也更俊美,可是眼神也比過去更冷,更冰,更有一種生人勿近的銳利。無論是哪一點,都讓墨雪舞覺得無比陌生。
秦子錚早已奉了熱茶上來,又低頭垂目地退了下去,順便關好了房門。
凌落月雖然完全不記得墨雪舞了,卻多少有些好奇,尤其看到墨雪舞的樣子,他先是皺了皺眉,跟著有些不解:「太子哥哥,你剛才是不是騙我?如果她真的是你的太子妃,你為何用骨酥筋軟散控制著她?」
直到此時墨雪舞才知道,這害她動彈不得的元兇叫這個名字,不由深深地嘆了口氣:還真是名副其實,她現在可不就是骨酥筋軟嗎?
凌淺月倒是依然微笑,半點謊言被戳穿的尷尬都沒有:「沒騙你,她真的是你太子妃嫂嫂,不過我們之間還有點兒誤會,暫時只能這個樣子——別多問,該告訴你的我會告訴你,不該告訴你的,問也沒用。」
凌落月對墨雪舞顯然並不怎麼感興趣,接著就點了點頭:「好,你的事我不會多問,不過你答應今天帶我去見母妃的,現在可以嗎?」
凌淺月居然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不用去,我已經命人將你的母妃護送到這裡,差不多就要到了。不過,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凌落月皺眉,語氣也更冷:「太子哥哥,你明明跟我一樣,並不覺得狐族重返虞淵大陸比現在更好,你為什麼不肯放棄?你……」
「我也再說一次,這件事我怎麼覺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須帶領狐族重返虞淵大陸。」凌淺月還在笑,語氣卻冷冽得讓人發顫,「如果你繼續拒絕我,那麼接下來你就會知道,我讓你見到你的母妃,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你可知道,如果不是你主動配合,我沒可能解開你的記憶封印。可你既然選擇自我封印,又為什麼會主動配合我?」
凌落月也是個一點就透的聰明人,接著就臉色一變:「你用母妃要挾我?」
凌淺月微笑:「只是其中之一。你雖然說我絕,但你的絕並不在我之下,甚至你的絕上還要加個狠字。你既然下定決心自我封印,只是你母妃的分量,遠遠不夠你向我屈服。」
凌落月心中凜然,卻不得不沉住氣:「你還做了什麼?」
「如果你還堅持,我可以把昨天的一切在你面前重新來一遍。」凌淺月回答,「我用的法子很簡單,因為對付你,越簡單的法子往往越有效,所以除了你母妃,我昨天只不過是……」
他也不廢話,將昨天的經過說了出來,末了說道:「那十個人還在這裡做客,我說過先好好伺候著他們,萬一哪一刻有需要的話,還得請他們來幫個忙。現在要不要請他們出來,決定權在你。」
墨雪舞雖然沒有開口,卻總算解開了這個疑惑。她就說,如果不是凌淺月所用的手段太逼人,凌落月是不可能主動配合他的。而這個法子,無論是對之前還是對現在的凌落月都絕對有效。難道這一切,終究是無法避免?
便在此時,房門被輕輕敲響,齊磊的聲音跟著傳來:「啟稟太子殿下,寧妃娘娘帶到了。」
凌淺月答應了一聲:「帶進來吧。」
接著,齊磊推著輪椅走了進來。輪椅上是一個中年女子,已經沐浴更衣,倒是收拾得清清爽爽,連頭髮都梳理得一絲不亂,任何人見了都很難與那個地洞里被折磨的不人不鬼的怪物聯繫在一起。
可也正是因為遭受了幾年的折磨,這女子堪稱形銷骨立,儘管臉上略施脂粉,卻依然掩不住那令人吃驚的蒼白,比一具骷髏著實好不了多少。她的腿上蓋了一床薄毯,放在毯子上的雙手也是青筋暴起,彷彿雞爪子,令人不忍多看。
看到凌落月,她先是猛的瞪大了眼睛,跟著就激動萬分地拚命掙扎著想要起身,嘴裡再度發出了奇怪的嗬嗬聲,就像一個殘破的風箱,令人不忍聽聞。
可惜不管怎麼掙扎,她始終無法離開輪椅,只是哆哆嗦嗦地伸出了骨瘦如柴的雙手,拚命地想要去碰觸凌落月。
「母、母妃?」儘管面前這個人已經完全沒了當初的樣子,可僅憑她看著自己的眼,神凌落月就毫不猶豫地確定,這就是生他養他,給了他生命,又用生命呵護他的母親,早已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雙手,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你怎麼會變、變……」
當然知道月未寧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為他,眼淚早已順著他的臉頰瘋狂地流下,強烈的自責愧疚讓他恨不得一頭碰死在月未寧面前,以償還欠下的這筆債!生養之恩還未還,又將月未寧害成了這個樣子,他如何承受得起?
月未寧反手抓著他,滿臉都是無法言說的急切,仍然在不停地嗬嗬著,卻偏偏什麼都說不出來,這一幕,就算鐵石心腸的人都不忍多看。
凌淺月沒關係,因為跟他一比,再鐵石心腸的人也都是心慈手軟的活菩薩,所以他不但一直看著,甚至還看得非常悠哉,嘴角的笑容也始終不變:「落月,寧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你害的。她最慘的也並不是現在你看到的這些,看看她的腿。」
凌落月一愣,一把抓住了毯子,月未寧卻急得滿臉都是冷汗,拚命壓著毯子不讓他動。凌落月咬了咬牙,到底還是用力將毯子掀到了一旁,然後一把擼起了她的褲腿……
月未寧的腿,已經不能稱之為腿,被老鼠啃咬過後千瘡百孔,有的地方甚至能看見森森白骨!雖然塗了一些葯,起到了止血的作用,但因為新生的肌肉還沒有長出來,依然血肉模糊!
凌落月的身體顫得就像一隻剛剛從冰河裡撈出來的兔子,豁然轉頭瞪著凌淺月,眼裡的殺氣山呼海嘯:「太、子、哥、哥……」
「你為什麼怪我?」凌淺月一副很奇怪的樣子,「是你把她害成這個樣子的,何況如果不是我,她會比現在更慘。知不知道她腿上的這些傷是怎麼來的?」
凌落月還在顫抖,勉強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老鼠……」
凌淺月點了點頭:「沒錯,老鼠。唉!有點麻煩,不過我可以再說一遍,從你走了之後,她每天都得承受被老鼠啃咬的痛苦……」他將昨天那些話重複了一遍,「這樣的日子她一共過了五年,落月,你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凌落月無法想象那樣的場景,他突然起身,猛地一把摟住了月未寧:「母妃!我、我對不起你……」
月未寧說不出話,也渾身無力,只是拚命推著他,那意思很明白,讓他趕緊走,不用管她。
凌落月不可能再次這樣離開,所以他突然笑了,笑得淚流滿面:「我不會再丟下你不管,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來世再報你的養育之恩!」
他閃電般的一伸手,猛地拔下了月未寧插在發間的金釵,毫不猶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凌淺月是真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等他驚覺到不妙,已經多少有些遲了,儘管他的速度比閃電更快,一把抓住了凌落月的手腕,可金釵的尖還是刺入了他的咽喉,入肉接近一寸!
凌淺月又驚又怒,忍不住一聲厲斥:「凌落月!你敢?」
凌落月雖然痛得渾身輕顫,卻居然還能說出話來:「太子哥哥,放棄吧……只會把人害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甚至連至親的性命都保不住的大業,你真的覺得有存在的必要嗎……」
他嘴裡湧出了大量的鮮血,凌淺月只覺得那溫熱的液體源源不斷地流在了他的手上,早已跟著顫抖起來:「凌落月!你、你敢……我不會讓你死!你死了,我當初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你敢死?」
他手一動,就要把金釵拔出來,墨雪舞卻終於一聲尖叫:「不要動,讓我來!你這麼拔,會直接弄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