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相識

第一百三十章 相識

棲霞院中,自從大小姐來后就加強了戒備,言憶瑤連續五日在房間禮佛不曾出門,直到第六日。

悄悄伸了下胳膊,言憶瑤輕步邁出屋子,屋外陽光和暖,雖已是初冬,但在中午時分,還是暖意融融。

「小姐,可要去花園逛逛?」

拂柳拿了件披風披在言憶瑤背上,看天氣晴好便建議道。

「好啊,好啊,小姐我們去吧,後院的楓葉都變黃了,可漂亮了。」

綠柳高興地附和,小姐禮佛,她得寸步不離,這幾天都快悶死了。

「好,走吧。」

三人便走邊觀賞路邊的風景,言憶瑤在後園賞了會楓葉,彷彿被身邊風景吸引了腳步隨意地朝西邊走去。

慢慢地視線中便出現個簡陋的小院,路邊也就是普通的山石樹木,一片蕭索,並無什麼可賞。

「小姐,那邊是下人的居所,我們從原路回去吧。」

拂柳陪著小姐夫人來過這裡幾次,對棲霞院各處都比較熟悉,以為小姐迷了路,走錯了地方。

誰知言憶瑤並不停步,徑直朝著那下人居所走去,步子卻還是不急不緩。

拂柳不解,但也沒有多問,只退後兩步跟隨。

綠柳看看那小院又看看自家小姐,木頭腦袋靈光一現,「小姐你是要去看那俊俏流民吧?我也有點惦記他呢,不知道他好了沒,好了我們就可以下手了。」

咳咳......

咳咳......

言憶瑤腳步一頓,但馬上恢復正常,繼續前行,但聽了后句話,卻嗆了一下。

而另一聲卻是拂柳所發,她聽了前面的話本來覺的綠柳有點不知進退,剛要出聲阻止,結果聽了後面的話卻意識到不對。

「小姐,您上次出門是來棲霞院了?」

言憶瑤掃了綠柳一眼,淡淡嗯了一聲,並未多言。

綠柳連忙捂住嘴,隨機又鬆開,「小姐,我錯了。拂柳,你可不能告訴夫人啊,我們上次是給我大哥送那些小食的。」

拂柳看了下前面已經到小院門口的言憶瑤,拉了拉綠柳的手,「我知道,小姐吩咐的事不用跟我說。」

兩人緊走兩步站到在小院門口停住腳步的言憶瑤身後。

綠柳剛要問小姐為什麼不進去,已經被拂柳攔住示意她往裡看。

只見院中一少年跪在園中,眼前擺了些饅頭瓜果,還燒了點黃紙,似在祭祀。

那方向正是靈濟寺的方向,那少年一絲不苟,恭恭敬敬,叩了三叩才站起身來,

他身旁站著的小廝好像要上前攙扶他,但被他不著痕迹地推開了,轉身就往屋裡走去。走了幾步,似有所覺,轉頭看了過來。

小廝見他停步,也跟著看了過來,見是自家小姐,心中一喜,可算來了。

連忙快步來到言憶瑤身前行了一禮,「小猴子見過小姐。」

「你起來吧。」

言憶瑤越過她蓮步輕移,走到少年面前,身子微屈福了一禮。

「公子可否移步說話?」

那少年看了下自己的屋子,這句話顯然不是要進他住的那間小屋的,但也無所謂,反正這裡都是言家的。

「好,小姐請帶路。」

身後三人本來還奇怪自家小姐的動作,等聽了這話更是驚奇。

小姐還有可能是詢問挑撥流民之事,但這少年不卑不亢,進退有禮,那有窮迫粗俗的流民樣子。

言憶瑤對這乾淨利索的回答也很滿意,臉上笑意瀰漫,不再多話轉身向外走去。

路過小廝時問了一句,「你叫小猴子?」

這伶俐小廝本名李山,但他長得瘦下,卻聰明伶俐,便被人起了個外號「小猴子」。叫的久了,原名也便被人遺忘了。

小猴子連忙上前叩頭,「是,小姐。小姐有什麼吩咐?」

「果然伶俐。」

言憶瑤說了一句,沒有往下繼續說,而是問跟在身後的少年:「公子貴姓?」

少年抱了抱拳道:「任浩旭。」

「這名字不錯。」言憶瑤輕輕一笑,接著對小猴子道:「你以後就跟著任公子吧,可樂意。」

小猴子見小姐不說緣由直接問他意思,那這是什麼意思,是試探這少年還是試探他?但他知道機會稍縱即逝,腦中雖有一點想法但還是不確定,要不要冒險?

見小姐看著自己,兩個丫鬟看著小姐,而那少年眼睫低垂,似看著腳下的地面,對小姐將自己給了他一點都無甚波動,心中突然下了決心:「小姐,小猴子願意。」

言憶瑤點點頭,突然失笑道:「看我,還沒問公子的意思呢?公子可願意小猴子跟著你?」

這下四人的目光全都盯住了少年,看這少年如何回答。

少年抬起眼睫,雙眼明亮透徹,但眼中的血絲,淡抿的唇卻讓他整個人顯得有點陰鬱。「小姐,小猴子可有身契留在言家?」

「有。」言憶瑤只問道這一個問題,對隱含的詢問卻隻字不提。

少年也不在意,對還在地下跪著的小猴子道:「我只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人,跟著我就要過朝不保夕,風餐露宿的生活,你可能承受?」

「能。」小猴子既然堵了那就不能猶豫不覺。

少年盯著小猴子的眼直逼問道。

你跟著我,我就是你唯一的主子,不能有二心,你可能做到。」

小猴子看著這目光,話語本是溫和,但莫名還是有股冷氣,這次再不猶豫,連忙叩了下頭。

「小猴子既然決定跟著公子,那禍福都是天意,絕不做背負主子的事,必與主子榮辱與共。」

小猴子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才站起來。拱手站到了少年身後。

「那就請小姐將小猴子的身契交給我吧,在這裡我先謝過了。」少年躬身一謝。

「好,拂柳你去找大管事,把小猴子的身契拿過來。」言憶瑤一笑,對少年這得寸進尺的舉動毫不在意,吩咐拂柳道。

兩人一個無辜送人小廝,一個接的理所當然,除了小猴子有點賭大運的心思,連一向對小姐知之甚深的拂柳都有點摸不到頭緒了。

和綠柳對視了一眼,看她一臉茫然的表情,泄了氣,答了聲是,轉身去找大管事去了。

這邊四人繼續前行,去的方向正是先前的楓葉林。

此時四人的位置已變,先前是言憶瑤前行,三個下人隨後,而少年綴在最後。現在則是言憶瑤與少年並肩而行,小猴子則與綠柳跟在後面。

這種主與仆的關係的微妙變化,綠柳看不出來,但小猴子這個人精卻看的分明。暗暗鬆了口氣,「大管事說的沒錯,這要肯給這少年機會,他將來必會出人頭地。」看來這次自己至少賭對一半。

前面的兩人,姿態隨意,緩步輕移,看著兩邊有點蕭索的草木,不時對望一眼,但又很有默契的移開目光。

快到楓葉林時,言憶瑤才道:「公子可知這院中那處風景最好?」

少年目光轉回,對上言憶瑤那雙溫柔的雙目,輕輕一曬,「棲霞院依山而建,多樹木少花草,大部分保留了原來的自然風貌。只有一處引了山中泉水有了人工痕迹,但言相爺高才,引水于山石縫隙中,不是天然勝似天然。

此院一年四季皆有景可賞。

春賞玉蘭,夏賞荷;秋賞楓葉,東賞梅。

此時節剛剛入冬,梅花未開,想來只有楓葉可供一觀了。」

「這麼多可賞的嗎?我怎麼沒發現?」綠柳小聲嘀咕著,小猴子扯扯她衣袖,想讓她閉嘴,主子說話,她這橫插一句算什麼?

他可不知道這綠柳插話是插貫了的,完全不知這有什麼罪過,看自己衣袖被抓,皺了眉頭,大聲道。

「你幹什麼?」

小猴子嚇了一哆嗦,見三人都停步看向他,尷尬異常,但他腦筋轉的快,馬上補救道:「綠柳姐姐,你剛才袖子上掛了個樹枝,我拽的時候勁用大了,對不起了。」

綠柳看看身邊確實有一荊棘條,臉也紅了下,「嗯,謝謝你了。」

言憶瑤和少年收回目光繼續前行。

言憶瑤繼續剛才的話題,「公子對棲霞院可真是熟悉,這幾個地方相比都看過了吧?」

言憶瑤說完見少年停住腳步看著她,眼睛里有了些涼意,但她混不在意,只是對他一笑,「公子?」

少年垂下眼睫,默了默才道:「我養傷期間未曾離開小院半步。」

「那你怎麼對棲霞院這麼了解?」綠柳才不信呢,又一次插話。

小猴子經過剛才的情形已經對綠柳二愣子的性情有點了解,但見小姐和綠柳都懷疑少年,而他現在可是少年的小廝,自然要維護自己的主子。

「小姐,是我說於公子聽的,公子確實沒有出過院門一步。」

言憶瑤剛要為自己的懷疑致歉,雖然她是故意的。

少年卻看了下地面,抬頭一笑:「此處是岔道,前行可於樹下賞楓葉,但無歇息之處;左拐上去有一涼亭,到可欣賞楓葉全貌,景色更佳。」

呃?

三人一愣,剛才少年難道不是被懷疑而惱怒低頭的嗎?原來是看路啊!

「那我們去涼亭吧,小猴子去沏壺茶來。」言憶瑤說完看小猴子沒動只盯著少年,恍有所覺。

「我越舉了,綠柳你去吧!」

「小姐多慮了,小猴子的身契還未到我手中,此時他還算言家的僕人,小姐大可隨意吩咐。」

一副滿不在乎卻又彬彬有禮的模樣。

但不知為何,從見到少年就覺的他似一團霧,明明就在眼前,卻抓不到實體的空虛感消散許多。

這才像個少年的模樣嗎?裝的很大度其實語氣已經帶了惱意,這樣才鮮活嗎!

言憶瑤也不去跟他矯情,「小猴子,那你就去吧。」

小猴子覺得大冷的天自己就出了一身冷汗,這少年可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啊!

三人緩步而上,等距離亭子還有三丈時,言憶瑤吩咐綠柳在此等候,他與任公子要單獨說些話。

綠柳雖然奇怪小姐和個流民有什麼可談?但還是乖乖地停了腳步。

涼亭因為言憶瑤的到來,特地在周圍垂下厚帳,遮擋風雪。

一石桌配四個石墩,打掃的很是乾淨。

兩人走到亭中相對而立,對視許久,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然後又移開目光看向楓葉林,靜靜享受時間的流逝。

直到聽到腳步聲,才看向來處,只見是綠柳端著一套茶具過來。

綠柳見兩人都看向她,也沒覺的哪有問題,將茶具放到石桌后還抱怨了一句,「那小猴子懶得狠,就這幾步還找個借口說是內急,將茶水遞給我就不知道跑哪躲閑去了。」

「嗯,綠柳辛苦了,你去找找他吧。」言憶瑤好笑地看著她。

「好,小姐將他才送人,他就這樣憊懶,我一定要好好教教他。」綠柳聽話地快步離去。

等她身影消失,言憶瑤才笑道:「這小猴子很聰明啊!」

少年也是一笑,「確實不錯。」

之後兩人又陷入沉默,還是言憶瑤率先打破僵局,「你為什麼要救我。」

少年只是盯著眼前的風景,嘴裡似帶了自嘲:「想救便救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難道我是一個低賤的流民,救人也要被審問嗎?」

言憶瑤猛地盯住少年的雙眼,沒有錯過那一閃而逝的苦澀,心裡慚愧:「公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與不是都不重要,反正我就快要離開了,小姐大可不必如此費神思考。」少年握緊涼亭的扶欄,躲開那帶著愧意的目光。

「你要離開?你去哪?」言憶瑤一驚,上前抓住少年手臂。

少年身子一顫,眼神莫名,低頭看著哪抓著自己的白皙手掌。

言憶瑤連忙鬆手,拂拂衣袖,正色屈身一福,「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憶瑤在此正式謝過。」

「不必,我說了我只是臨時起意,想了便做了,與小姐無關。」

少年還是無波的話語,但言憶瑤好似有點了解了少年的脾性,不再糾結這個話題,換了個問題問道:

「浩旭,這名字不錯,像個書香之家的名字,公子不是邯城人嘛?」

少年盯了言憶瑤一眼,看到她那執著的目光,無奈一嘆,「小姐還是不相信我啊,也罷,事無不可對人言。」

少年將目光移向西方,眼神沉鬱,帶了悲意:「我祖籍邯城,但家中人丁單薄,到我祖父時就剩一支,親朋已經隔得很遠。

祖父做買賣陪了錢,跳井死了,父親為了養活祖母投了軍,把餉銀給了祖母就去西疆守邊,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父親在西疆買了個媳婦生了我就把媳婦又賣了,省下錢養活我。

他一直想回邯城,但他那點餉銀根本就不夠,只得全部節省下來栽培我,什麼都給我好的。

等他終於可以卸甲歸田要帶我回邯城時,路上盤纏卻被偷了,一怒之下也去了,就剩我一個。

一人爬山涉水回到了邯城,回到了父親朝思暮想的家,可這裡卻沒有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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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被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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