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後的書信
居於北方的雪國,一年四季大半時間都是雪花紛飛,滿眼儘是銀裝素裹。
一座宏偉的莊園依雪國最美的靈山而居,在靈山有著雪國唯一的溫泉靈脈,山莊延靈山溫泉的靈脈而建,使得山峰和院落巧妙相融,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園園相環。在別處是素銀一片,而這裡卻是花開滿園,美不勝收。
在這滿園春色的莊園里,卻有一處綠意盎然之處,青竹婷婷而立。
一位身著青衣的小小少年正在持劍飛舞,動作矯若游龍。也許是練劍的時間已長,也許是驕陽似火。他的臉上已有了細密的汗珠。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喊叫聲:「公子,公子,夫人來信了。」
隨著聲音的接近,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少年,從圓角門跑來。青衣少年仿若未聞,繼續練劍。卻從竹林深處轉出一十歲左右的白衣少年,嘴角噙著一縷戲虐的笑容,緩步走到小少年身旁,從其手裡接過信函。
「小甲,夫人隔三差五就會來信,你激動什麼?」
「不是,不是。」
小甲結巴道:「小白,你快把信給公子,莊主說,夫人要趕回來給公子過生辰,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小白,白若衣,山莊總管的獨子。他淡定地展開信函,念到:「明玉吾女,見信勿念……」
青衣少年一聽這樣的開頭,手不由一抖。隨即挽了個劍花把信挑走,匆匆把信看完,塞入懷中,漫步走向竹林里的石桌,不理會身後兩人的打鬧。
小甲顛顛地跑到石桌前給青衣公子倒茶,一邊說:「可盼著夫人這胎是女兒了,要不公子還要飽受夫人想女心切的摧殘。」
白若衣卻搶口說:不然,即使夫人這胎是女兒,他把公子當成女兒的心也已根深蒂固了,怕是短時間難以更改了。怪只怪公子長得......」後面的話卻沒有說下去,大家都心裡明白。用夫人的話就是明眸皓齒,如珠似玉,所以起名明玉。
怪不得,雪國太子雪無行第一次見公子,以為是個女孩,就吵著要公子做太子妃,驚的公子再也不去宛城。後來知道公子身份后,反而成了一隻跟屁蟲,每年都要找機會來山莊小住,美其名曰「避寒」。
白若衣看看青衣公子,雖只有七歲,但俊美的面容已然讓人動容,長大后還不知道怎麼禍國殃民!
看著,看著,白若衣不禁也歪了。若是公子是女子,嘿嘿,說不得自己也會和太子一個德行。不禁在心裡暗暗想著公子穿上女裝的樣子,突然感覺渾身一冷,抬頭對上公子冰冷的目光,身子一抖,所有異想消失的無影無蹤。
竹風輕送,青衣公子明玉雖對自己的名字有所怨懟,但思念母親的心卻不少一分,從小到大從沒有與母親分別過這麼久,兩月有餘了吧。
自從兩月前母親隨父親去國都宛城看望姑母明妃,意外發現懷孕,胎相不穩,父親就一直陪伴著母親在宛城安胎。直到半月前,父親才被母親趕回來。現在來信說要回來,大概胎相已穩,母親一直想要有個女兒,希望這次她願望達成。
轉眼明玉的七歲生辰已到,但母親還未回歸,父親派往接應的人只查到在鹿峰山一帶消失。後來又在一山洞中找到了隨行護衛的屍體,他們皆是被利劍所殺,但母親卻失蹤了。明玉和父親皆想不通是什麼人所為,他們在雪國也沒什麼仇家啊。難道是鹿峰山一帶出現了劫匪。如果是這樣母親也許還是安全的,這個生辰也無心再過。
但是半月過去,也無綁匪消息,當地守軍清查附近也沒有查到有劫匪出沒,只在一山坳處找到一批黑衣人,被大雪掩埋,似乎是殺手,消息就此斷絕。
三個月後,在竹園練字的明玉突然接到父親的傳話,讓他單獨去山莊的明輝堂,有人帶來了母親的消息。
明玉心裡一喜,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冷清沉穩,丟下手中筆,飛撲而去。接近明輝堂之門后反而有些膽怯,慢慢靠近大門,聽到裡面一陌生的男聲,聲音清越,卻隱含愧疚:「貴夫人捨命救下小女,這份恩情無以為報......」
明玉聽到這裡,腳下一軟,差點摔倒,穩穩心緒,慢慢步入。
大堂只有三人,主位坐著父親,一臉哀容。客座上坐著一對年輕的夫妻,男子俊美異常,女子白紗蒙面,懷裡抱著一個小嬰孩。
明玉走進幾步看著兩人,眼睛似要噴出血來,你說:「你剛才說什麼,我母親怎麼了?」
男子看著面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少年,一陣心酸,這才慢慢道出原為原委。
原來這名男子姓莫名炎,與其妻駱冰為躲避仇敵,一年前分道而行,約定在雪國的白鳳鎮會合。誰知夫人懷孕拖延了時間,未能甩脫後面的殺手,後來早產被困鹿峰山,幸好遇見明夫人搭救。後來殺手趕至,駱冰讓夫人帶著孩子先與我會合,自己在後面阻擋殺手。
誰知道等駱冰將殺手解決后,趕到白鳳鎮卻發現夫人和孩子未至。後來他們夫妻趕回尋找,意外發現一群護衛的屍體,應該是偶遇那群殺手而被害。駱冰猜想可能是貴夫人的護衛,所以兩人將他們安排到了山洞。
直到兩天後跟著駱冰的一隻雪狼才發現她們的蹤跡,只是為時已晚。
明夫人已經失血而亡,懷裡緊抱的嬰兒也奄奄一息。當時他們急著救嬰孩來不及追查夫人的身份,只得帶著她的屍身一起離開。直到最近才查探到這裡,因為時間太久,所以只得把明夫人火化帶來。
說完,愧疚地看著莊主和明玉。
明玉嘶聲道:「我母親怎會失血而亡,連小小嬰孩都能活下來我母親為何會死?」
莫炎黯然,突然站起來沖兩人一揖到底,沉聲道:「貴夫人是用自己的血救了小女,而且小女早產又受寒氣入體,需要貴山莊的溫泉溫養。兩份恩情我們無以為報,願入山莊為仆,日後但有所遣,無不唯命是從。」
白紗女子一聲驚呼:「炎...?...」但看到男子堅定的眼神,就不再說下去了。
明莊主看看兒子,又看看莫炎夫妻兩人:「這怎麼使得!「
明玉卻冷笑道:「我們靈雲庄不缺奴才,奴才能換來我母親的命嗎,說,那批殺手的主子是誰?」
莫炎道:「哪些殺手已經解決,但是幕後主使,恕我不能相告。」
「難道我母親就這樣白白死了嗎,你們不敢報仇,告訴我們到底是誰?」明玉一張小臉氣的雪白,氣憤道。
莫炎沉默著,不再開口,氣氛驟然冰凍。
白紗女子悄悄握了下男子緊握的拳頭,起身道:「不是我們不相告,而是這人太過厲害,夫君好不容易才把我們進入雪國的痕迹抹除,如果靈雲山莊牽扯進來,恐怕會給你們帶來滅頂之災,甚至於威脅到雪國的安危。」
又看看他們倆,「這仇也不是不報,但至少此時還不是時候。」
明莊主看著這對夫妻,從進庄他就發現兩人氣度非凡,男子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就這樣的人還要怕哪個幕後之人,恐怕那人確實可怕,兩人所言非虛。
可是自己的夫人,哎......
明玉看著自己父親頹喪的面容,再看看莫炎,也知道連他們都對付不了,自己小小年紀,但這口氣如何能咽下。突然看到駱冰懷裡的孩子,恨恨道:「害我母親的可不止一個,這個孩子也算是吧!既然::你們不肯說那個人是誰,那就先讓這個孩子抵命吧。
你們知不知道,我的母親也身懷有孕,也許也會是個女孩,可就因為她,一屍兩命。」說完,惡狠狠瞪著駱冰懷裡的嬰孩。
三人聞聽此言具是一驚,女子驟然抱緊嬰孩。停了片刻,莫炎閉了閉眼從女子懷中接過孩子,不顧女子眼裡的祈求,將孩子遞給了明玉。說道:「如果你要報仇,我們三人的命你皆可拿去,但那人我確實不能說。」
明玉接過孩子,抱在懷中,看著嬰孩嫩白的小臉,手緩緩扶上孩子纖細的脖子,大堂里一下子氣氛緊張,所有眼睛都緊緊盯著明玉,莫炎更是緊緊拽著女子顫抖的手。
大堂靜的落針可聞,突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呵呵響起,嬰孩甜甜一笑,猶如冰雪初融。兩隻小手擒住明玉的手指,使勁地往嘴裡塞。明玉心裡發澀,卻沒有繼續勒下去,而是順著嬰孩的手指力道放在了她的嘴邊。
看著這孩子,想著母親肚子里的妹妹(明玉死心眼地認為母親這胎是女孩),若她能出生,也許也像這個孩子一樣玉雪可愛。這一刻,明玉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複雜心情,殺又下不去手,恨又不知如何報復?
看看這個孩子又看看莫炎夫妻,突然沉聲說:「我可以不殺她,但以後她就屬於我了。」三人一陣眼神交流,明莊主自以為明白兒子的意思,對莫炎說:「莫先生,能否將令愛認作我的義女?」
「父親!」
明玉氣急打斷父親的話:「她沒資格當我的妹妹。」
「那你的意思是?」明莊主不解地問。心裡卻想:「夫人犧牲性命也要護著這個孩子,雖是俠義之心,但更是喜歡這個孩子,若是能成為自己的......
也算是圓了夫人的心愿。」
明玉看著父親閃爍的眼神出聲道:「我只說她是我的人,以後她的生死榮辱都由我決定。」
又轉頭對莫炎夫妻說:「你們可以留在山莊,但永遠不許和她相認,否則,你們相認之時就是她命絕之時。」
黯然片刻,莫炎轉頭駱冰說:「冰兒,我本來就打算隱姓埋名過此一生,加之這孩子冰寒入體,需要在溫暖之地修養,而這靈雲庄是雪國唯一有溫泉的地方,天意如此,也許這樣是對她最好的選擇,即便將來......」突然沒再說下去。
駱冰看看丈夫,又看看明玉,想通一般苦笑:「只要她在我身邊,認與不認又有何妨。」
自此,靈雲山莊多了一對投靠山莊的神秘夫妻,山莊少莊主則多了一個不到一歲的小婢女。
而山莊多年來迴響最多的卻是小甲的抱怨聲:「這到底是公子的婢女,還是公子養的女兒啊,住要住的最好,吃要吃的最好,玩?卻是在玩我!」
每當這時,白若衣總要糾正一下:「小甲,你這說的都不對,公子這明明是在給自己養小媳婦。」
只是這些話都不敢讓明玉聽見,咱們明玉公子自以為是地在復仇,卻不知道這就是在給自己找麻煩,而這麻煩將永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