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朝-10
我們剛到花宴廳時,裡面就已經坐滿了人。
梅妃娘娘正坐在主位上,與座下的公主、太子妃談笑風生。
我跟在齊景欽身後,齊望舒見我來了,便沖我眨眨眼,我和她對視一笑。
齊景欽對梅妃娘娘俯身行禮,說道:「兒臣來遲,還望母妃恕罪。」
我也跟著低頭行禮。
梅妃娘娘笑意盈盈,招手示意我坐到她身邊去,我自然不敢拂她美意。
待到我在位中坐定,梅妃娘娘身後的侍女便替我斟了一杯梅子釀新酒。
隨後梅妃娘娘抓著我的手在掌中賞玩,輕拍了兩下,笑著問道:「在桃園住的可還習慣?」
我從前在祁山拜花神時,因僧多粥少,只有皇室的娘娘皇子公主太子妃才能單獨住一座園子,往年我都是與瑞蘭姐姐那些官宦小姐們一同住在臨荷園的,雖說臨荷園也清麗雅緻,卻不及齊景欽的桃園輝煌秀麗。
我點點頭,說道:「多謝娘娘體恤,煥卿沒有不習慣的地方。」
她笑著點點頭,說道:「那就好。你娘親生前與本宮是姐妹,按理說你該喚我一聲姨娘的,可如今皇室有皇室的規矩。但是你在我面前也不用太過拘禮。一家人無需太過生分。」
「反正你遲早也是要隨著皇兄一同叫母妃的。要多習慣習慣。」望舒公主在一旁打趣的說道。
提起了要結親的事,梅妃娘娘更是笑啄顏開,拉著我說了好一通體己話。眼下雖還未嫁入王府,可我已然覺得他們就是我的親人了,在將軍府里父兄常年征戰在外,這種天倫之樂是我嚮往許久的。
「梅妃娘娘,繪靈敬您一杯。願娘娘身體康健。」丞相府里的大小姐陸繪靈舉起酒杯說道。
梅妃娘娘聞聲望去,也笑著舉杯共飲。
眾人看梅妃娘娘飲酒,也跟著舉杯共飲道:「願娘娘身體康健,福壽延年。」
梅妃娘娘笑著點頭,說道:「好,好。你們無需拘禮,這是家宴,不要太過拘束了。」說罷便轉身跟身後的侍女說道:「傳歌舞。」
眾人推杯換盞間,座下樂師就抬起素手芊芊撫過古琴,奏起了音樂,一眾妙齡少女身著霓裳羽衣在庭中翩翩起舞。
陸繪靈將酒杯放在桌案上,臉上依舊保持著得體大方的笑容,她看向坐在梅妃娘娘身邊正在欣賞歌舞的我,笑道:「呀,大將軍府里的小姐果真是美若天仙呢,樣式和顏色都如此俗氣的海棠花戴在髮髻上倒也顯得你天然去雕飾。」
陸繪靈比她弟弟陸琛要沉穩得體的多,可言語中雖是在誇我,可無不讓人聽出尖酸刻薄之意。我知道她是嫉妒了,在我未被賜婚之前,她可謂是上京城中最想嫁給靖王爺的女子,曾多次在各種宴會晚會上與靖王套近乎。奈何陸丞相是太子的舅舅,而太子又與靖王不合,在陸丞相的阻撓下她不得不收斂自己的行為。
我本就遲鈍,在人多的場合面對這種情況更是不知如何應答。
正想著該如何回答她時,齊望舒輕輕笑了一聲,說道:「那是自然。梁大將軍行為坦蕩剛正不阿,教導子女更是有方,無論是梁大小姐還是梁寂將軍,品行教養都是上乘。曾聽太傅說過,相由心生…本公主瞧你,相貌上便就不如梁大小姐。不知其樣貌是生來如此,還是後天品行不如人。」
齊望舒是皇帝膝下唯一的小公主,母妃更是如今後宮中炙手可熱的妃子,一般人不敢輕易得罪她,如此她也就養成了口無遮攔的習慣,在面對她討厭的人時,說話更是不懂得斟酌。
陸繪靈聽了后臉色便黑了,可還是勉強的笑了笑,說道:「公主教訓的是。」
梅妃娘娘並沒有多去指責她們,只道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
望舒公主得意的沖我擠眉弄眼,像是在宣告自己口頭上勝過了陸繪靈一籌。
我舉起梅子酒,對望舒公主悄悄拘禮,以示感謝。
宴會照舊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一曲歌舞作罷,太子妃忽然起身朝梅妃娘娘笑著說道:「母妃,往年花朝節都是由這些樂師舞姬表演,看久了著實令人乏味。」
梅妃娘娘聞聲看向她,略感興趣的問道:「哦?那依太子妃高見,應當如何呢?」
太子妃淺淺一笑,道:「倒不敢稱之為高見。兒臣曾記得從前在蜀中,家父膝下女兒眾多,每當舉行家宴時,便由姐妹們前來表演作樂,既有趣又新奇。正巧今日宴會上各家小姐都在此,且不論上京城中小姐都富有才情,就算是胡亂彈曲能博娘娘一笑也算值當。」
這太子妃原先是蜀中王趙則訓的嫡長女趙佩瑜,其父親趙則訓在蜀中地區稱王,替天朝皇帝鎮守蜀中。因著天高皇帝遠,他納了眾多美妾,膝下兒女無數。
她這話剛說完,就在權貴夫人小姐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怎麼可以讓她們堂堂官家小姐當眾表演呢?都是自家人也就罷了,偏偏上京城中有頭有臉的夫人小姐都在這兒,怎麼都覺得不妥。
梅妃娘娘似乎也有些覺得不妥當,皺著眉沒答應,太子妃輕笑兩聲,說道:「如若母妃覺得不妥倒也無妨。只是這年年都看的歌舞表演如今看著實在讓人深覺無趣。」
她突然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說道:「咦?這不是梁家大小姐么?」
突然被點名,讓我稍稍有些緊張,我坐起身子朝太子妃拘禮:「給太子妃請安。」
梅妃娘娘和望舒公主都望著她,太子妃素來與她們不和,也不知她想搞什麼鬼。
我偷偷看向坐在左側齊景欽,他只是在慢慢飲酒,也不曾抬頭看我們,彷彿一切都與他毫無關係。
太子妃掩嘴一笑,說道:「都快是一家人了,方才梅妃娘娘也說了不必拘禮,瞧你還這般客氣。」
她看了看齊景欽,又看向我,笑道:「如今上京城中無人不知梁家大小姐要嫁入王府。太子爺也曾與我說讓我擇一日子去府上給妹妹送些東西。可東宮總有事要忙,卻不料過了許久我倒也忘了此事,倒是姐姐的不是了。」
如今尚未結親,她就這般與我姐妹相稱,倒教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但當著這許多人的面也不好拂她面子,只好笑道:「臣女在此多謝太子妃美意,感念太子還記掛著臣女,實乃臣女之福分。」
「妹妹還是這般與我生分。」她笑道:「素聞梁家小姐德才兼備,琴技舞藝更是俱佳。如今在花朝宴席上,方才我一番話已然是掃了娘娘與眾位夫人小姐的興緻。倘若按照蜀中王府的舊例,我便要來為大家表演一支舞蹈,可奈何方才的眾多舞姬無一能入我的眼,我一人獨舞卻又不能激起大家的興緻……太子爺與靖王殿下是兄弟,那他日你嫁入王府,我們就是姐妹了。不知煥卿妹妹可願與我共舞一曲,權當是給母妃取樂助興,以表身為兒臣的孝心。」
我心下一驚,斷然不能料到太子妃會邀我一同跳舞。我在府中雖不願讀書習字,但因母親生前善音律,所以在曲藝歌舞這方面還是會去學習的,不過其水平也只能稱之略懂皮毛,何來俱佳一說。
我只好堪堪笑道:「素聞太子妃起舞時身輕如燕,有若天仙下凡,煥卿怎敢班門弄斧。」
她似乎不肯放過我,依舊笑道:「這裡並無外人,你看看在座的哪一位不都是上京城中大家都熟悉的夫人小姐們嘛。既然都是如此熟悉的自己人,又哪裡怕丟人現眼。若不是妹妹並未把我們當是自己人?」
太子妃趙佩瑜說話極其圓滑世故,三兩句便堵的我下不來台。
梅妃娘娘也不好拂她的面子,只好說道:「既然太子妃如此盛情邀約,那煥卿便與她舞一曲,權當給本宮助興了。」
眼看梅妃娘娘也應允,我便不好再推辭:「獻醜了。」
太子妃笑了笑,說道:「怎麼會呢。只要妹妹不嫌棄姐姐舞姿笨拙就是了。」
說著,便邀我一同去側殿更換衣服。
許是擔心我出事,瑞蘭姐姐也起身向梅妃娘娘請示:「太子妃和梁小姐兩個人跳舞看著未免有些不夠熱鬧,臣女不才,也曾學過幾年舞蹈,雖說比不上太子妃和梁小姐,不過只是伴舞還是可以的。還望娘娘應允,給臣女一個機會,臣女也想博娘娘一笑。」
梅妃娘娘點頭答應道:「你有這份心本宮實在高興,便一起去吧。」
我與瑞蘭姐姐對視一笑。
太子妃見情形開始有變化,便給陸繪靈使了個眼色,陸繪靈果不其然也起身向梅妃娘娘申請加入我們。
我們四人一行去側殿更換衣裳,太子妃提議道:「此次祁山之行本就是為花朝節拜花神而來的,不如,我們便跳《十二花神》吧?」
雖說只是提議,不過也不會有人去反對,我們便一同敲定了舞曲——《十二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