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朝-11
我們換好衣裳隨著琴聲依次入殿,先是朝著主位上的娘娘王爺稍稍俯身行禮,隨後甩開雲波水袖開始了舞蹈。
我們四人舞姿輕靈,身輕似燕,身體軟如雲絮,雙臂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花般地舞姿,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葉尖的圓露,使人如飲佳釀,醉得無法自抑。
出塵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一襲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
忽如間水袖甩將開來,衣袖舞動,似有無數花瓣飄飄蕩蕩的凌空而下,飄搖曳曳,一瓣瓣,牽著一縷縷的沉香。
琴聲漸急,我們四人的身姿亦舞動的越來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一雙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
此時琴聲漸緩,蕭聲驟然轉急,她們三人將我圍在花心正中間,我心下瞭然,便以右足為軸。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愈轉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飛起。她們三人甩開水袖圍成一圈,玉手揮舞,數十條藍色綢帶輕揚而出,廳中彷彿泛起藍色波濤,我凌空飛到那綢帶之上,纖足輕點,衣決飄飄,宛若凌波仙子。
大殿之中掌聲四起,驚讚之聲不絕於耳。
眼看著琴聲漸緩,表演就快結束了。可我突然感到了不對勁。
忽然,不知是哪根綢帶上掛了一個鉤子,將我本就單薄的煙蘿衫盡數扯下,我心下一驚,於凌空中摔在大殿上:「啊!」我吃痛的叫道。
若此時只是摔傷並不足以使眾人驚奇,更使人難以啟齒的是那幾根綢帶將我的衣衫掛住,當摔在大殿正中央時我衣衫不整,髮髻散亂。
在座的夫人小姐皆驚奇起身,掩面不恥。
「怎麼回事呀?」
「哎呀?怎麼還有這一出。」
「這下樑家大小姐可丟人了。」
「這也是她自不量力,活該。真給將軍府丟人!」
「當眾這麼丟人,真可憐呀。」
瑞蘭姐姐見了連忙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我,扯下我被綢帶掛住的衣衫替我披上,說道:「先將衣服穿好。」
我淚眼婆娑的看著她,說道:「我不知道…怎麼…」
她皺著眉凝重的看著我搖頭:「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趕緊向梅妃娘娘道歉。」
我羞愧極了,誰能料到能發生這種事。
我勉強用破了的衣衫遮住自己的身體,跪在大殿中看著主位上的梅妃娘娘,她此時眼裡也是詫異的很,面對被我攪亂的局面,她稍稍皺起了眉頭。望舒公主也一臉驚奇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坐在側座的齊景欽目不斜視,但依然皺起眉頭。
我跪在大殿中俯身謝罪,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我害怕極了,原先在府中雖頑皮了些,也惹過不少禍,可當著威嚴的皇家當眾如此丟人還是頭一回,況且我還是即將要與皇室結親的小姐。我身子止不住的顫抖,連聲音也帶著害怕的顫音。
我低著頭不敢去看任何一個人,但此時眾人的目光皆定在我身上,針芒在背,使我難受死了。
梅妃娘娘還未開口說話,站在我身旁的太子妃倒是不屑的掩嘴一笑,說道:「古時有妲己褒姒惑亂朝綱,前朝有飛燕合德起舞媚主。早聽聞靖王殿下不喜歡你,如今你卻學青樓女子勾欄賣笑當眾寬衣解帶,故意弄來這麼一出想引人憐憫。萬萬沒想到自己竟弄得如此狼狽不堪惹得眾人笑話吧?」
她這麼一說,眾人皆跟著她往哪方面想,正所謂先入為主,如今我卻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抬頭看她,眼含熱淚說道:「我沒有!明明是你!是你!」
「我?我怎麼也料不到我好心邀你一同為母妃獻舞,你卻弄來這麼一出,到頭來還怪到我身上。此女倘若嫁入皇室真是有損皇室顏面。」她字字鏗鏘有力。
梅妃娘娘拍案而起,厲聲說道:「行了!好好的宴會被你們攪成什麼樣子!佩瑜你身為太子妃,竟不分青紅皂白當眾指責朝廷命官之女,這才是有損皇室顏面!今日之事就這麼算了,誰也不許說出去!違者當罰!」
「是。」
「散會!」梅妃娘娘帶著望舒公主拂袖而去。
眾人聽得出梅妃娘娘有意維護我,便不再多言,見娘娘公主離去便也起身回寢殿。
趙佩瑜彷彿並不在意被當眾指責,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就是想要我當眾出醜,而她方才一番話將一盆髒水潑在我身上,雖說梅妃娘娘並不認可這種說法,可怕是在場許多人都認為我有這般齷齪的想法。
趙佩瑜和陸繪靈蹲下身子,在我耳邊私語:「放心好了,我們謹遵梅妃娘娘旨意,斷然不會說出去的。」
我氣極了,如今說不說出去還有什麼區別嗎?上京城中所有權貴家的夫人小姐都在這兒,無需再去說,所有人都親眼見到了。
我手中緊緊攥著水袖,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想同她理論一番,可瑞蘭姐姐捏住我的肩膀:「卿卿別衝動,切莫惹禍上身。」
陸繪靈見我這般落魄,猖狂的笑了笑,說道:「如今就憑你也想嫁給靖王爺,真是痴人說夢!」
我冷靜了一會兒,反倒譏笑道:「那陸小姐這般出色,靖王爺說過娶你了嗎?」
我這話正中她下懷,惹得她氣急敗壞想要動手打我,趙佩瑜連忙拉住她,說道:「你要是動手打了她可就中這丫頭的計了,她家府中怎麼著也有兩位皇上器重的大臣,你若是打了她才是惹禍上身。」
陸繪靈也不傻,思量一番便收了手,隨後便和趙佩瑜回自己的寢殿。
◎
大殿上人們陸續走光,瑞蘭姐姐試著扶我起來:「怎麼樣,能走嗎?」
此時也不知月白去哪兒了,我艱難的撐起身子,說道:「可以。」
我傷的並不是很重,只是扭到了腳,不過眼下走一步都如同刀絞一般,疼痛難忍。
「嘶——啊。」
「走不了就不要勉強了。方才我使喚筱兒去替我取東西了,眼下你身邊的月白也不知去了哪裡。不如你且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去叫些人來?」瑞蘭姐姐見我吃痛,關切的問道。
如今我衣衫襤褸,只能暫且蔽體,花朝月祁山風大,而我又行動不便,若在路上耽擱久了,到時候我與瑞蘭姐姐都要生病著涼。
我點點頭:「也只好這樣了。那就有勞姐姐,路上小心。」
瑞蘭姐姐扶我坐下,安撫道:「你我姐妹二人,無需言謝。且在此好好等著,我去去就來。」
瑞蘭姐姐連忙提起裙子朝門外跑去。
「啊!王爺!臣女秦瑞蘭拜見王爺。」瑞蘭姐姐剛出門,就在大殿門口看到了齊景欽。
我一聽齊景欽在門口,便羞愧萬分,想就地找個地洞鑽進去。
「免禮。」
只聽他頓了頓,又說道:「你且先回臨荷園。我會把她帶回去的。」
「這……」瑞蘭姐姐擔憂我,猶豫了片刻,見對方是王爺,不好拂他面子,再者我們同住桃園,想來也方便一些,「如此,便有勞王爺了。」
瑞蘭姐姐回頭看了看我,說道:「卿卿,那我便走了。」
我用本就不多的水袖蒙住頭沒臉見人,聽她這麼說我只瘋狂點頭說道:「嗯嗯!」
瑞蘭姐姐走後,齊景欽一步一步緩緩向我走來。
他解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我身上,我感到身體一暖,更是羞愧的抬不起頭。
他將我蒙在頭上的水袖扯下來,強迫我抬頭看著他,我們四目相對,他看著我,良久才開口說道:「本王是來接你回去的。」
我心下倍感溫暖,眼含熱淚,委屈地說道:「是有人害我……我並不是像太子妃說的那樣輕浮…我是被陷……」
「我知道。」他抹去我臉上的淚水,柔聲說道,「我還不需要從別人嘴裡認識你。卿卿,我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人。」
「那梅妃娘娘她…」
「她比我更清楚。只是當時太子妃先發制人,讓眾人都以為你本就那麼不堪。我們都清楚你不是那樣的人。」
「可是…為何不追查,只要,只要讓人查看一下那些綢帶,審問一下準備道具的宮人就可以知道真相啊。」
「卿卿,深究下去於皇室於你而言都不是個好的結果。母妃已經在言語上維護你了,倘若事情鬧大非要糾察,必定會牽扯到前朝。到那時對誰都不利。」
我心下瞭然,便懂事的不再多言。
齊景欽揉了揉我的頭髮,問道:「能走嗎?」
他這麼一說,我倒感覺到了從腳踝傳來的陣痛,我搖搖頭,看著他說道:「走不了。」
突然,他將我打橫抱起來就要往走,我連忙掙扎:「王爺這是做什麼?放我下來!」
「我說了,我是來接你回去的。」他不容我再多置喙,抱著我便向桃園走去。。